双方若在街上偶遇,看向对方的眼神,都不算太友善。
戌时一刻,丁岁安踏入品姝馆。
“哟,客官您可算来啦夜含姑娘日日为客官诵经吃斋,就盼着客官平安归来呢!”
“嗯,赏你的。”
丁岁安潇洒抛出一角银稞子,帮闲接了,喜笑颜开。
小丁,逛会所愈发熟练了。
几乎在他进入品姝馆的同一时刻,王府嫮姱园霭阁内,阮软换了一身男子襕衫走回闺房,扬手将另一件男子衣裳抛给了朝颜。
“走,姐姐带你出门!”
在王府憋了几天,朝颜早按捺不住,一听能出门,三下五除二脱光了衣裳。
完全不顾阮软还在跟前。
“呀!你怎么脱光了!”
阮软惊叫一声,双手捂脸,从指缝里将朝颜上下三路看了清楚。
“不是你让我换衣服么?不脱光怎换?”朝颜理直气壮。
虽然都是女儿家,但.谁能想到这南昭小娘,竟连肚兜和亵裤都不穿呀!
‘嗯,没我大!哈哈~’
‘咦,她哪儿怎么没有’
片刻后,朝颜换好了阮软给的衣裳。
便是不懂,朝颜也察觉不对劲了。
阮软身上的襕衫,看起来又滑又亮。
自己这身松松垮垮,绿不绿,蓝不蓝。
好丑!
“软儿,咱们的.”
“叫我什么?”
“软儿.”
“北斗临坛,地脉通雷!引!”
“呃,姐姐!”
“嗯,说吧。”
“咱们的衣裳怎么不一样呀?”朝颜扯着身上难看的布料。
“我是公子,你是书童!能一样么?”阮软摇开折扇,理所当然。
“.”
真烦人!
戌时正。
阮公子晃着折扇,带着他的跟班小厮‘阿朝’走进了守贞巷。
一到人多的地方,朝颜便会忍不住缩在别人后头。
有点怕,却又好奇,不停从阮软身后探出脑袋,向两侧楼上浓妆艳抹、花枝招展的小姐姐张望。
狗狗祟祟。
“阮姐姐,楼上这些姐姐在做什么呀?”
朝颜看到二楼栏杆旁,一名女子故意从裙下伸出了白花花的大腿,不由疑惑道。
“哼!”
阮软鄙夷道:“勾引男人呗!”
“这样就能勾引男人啦?”
“是呀,男人就喜欢这种”
“那相公那丁公子也喜欢这样的么?”
“说什么呢!”
阮软转过身来,本就大的眼睛瞪得溜溜圆,严肃道:“莫胡说!元夕哥哥洁身自好、品德高洁,他可不是那样的人!”
品姝馆的帮闲见多识广,一眼瞧出阮软和朝颜雌扮雄妆。
正待调侃两句,却听那公子故意粗着嗓子道:“烦请给你们阮掌柜带个话,就说他儿子来看他了。”
帮闲一听这话,连忙收起了嬉笑神色,恭敬将二人引入前厅雅间。
“公子稍等。”
“嗯。”
阮公子在雅间内坐定,自斟一杯茶,气定神闲。
小厮阿朝看甚都新奇,不一会儿便趴在窗户旁,透过窗缝往外间正堂窥视,高台上,扭屁股的小姐姐穿着轻纱、凌波袜,好生妖娆。
下方,一众宾客看的目不转睛。
朝颜不由又想起了阮软方才那句话‘男人就喜欢这种’。
于是,不由自主学着小姐姐的动作,轻轻扭起了屁股。
正在喝茶的阮软瞥见,不由皱眉低斥道:“你作甚?学那些妖精们作甚?”
“妖精怎么了?”朝颜有点不服,一屁股坐在阮软对面,想要和她辩一辩。
“妖精食人、蛊惑人心、祸乱天下!”
“也不是所有妖精都食人的吧?”
“反正妖精没一个好东西!我此生志向,便是仗三尺青锋,诛尽天下妖邪!”
大眼萌妹,说出口的话却很是有几分杀气。
接着,沉浸在英雄梦里的阮软遗憾叹道:“只可惜,妖邪都藏在大山里,我始终未曾遇见,空负多年学来的本领!”
朝颜吓的缩着脖子,夹紧了屁股,唯恐来个不合时宜的屁,被阮软闻出妖味。
可阮软像是忽然发现了新大陆,直勾勾盯着朝颜,直把后者看得寒毛都竖起来了。
“诶!朝颜!”阮软凑近了些,兴致勃勃问道:“听元夕哥哥讲,你就住在重阴山山脚,那你见过妖怪么?”
“没没有,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妖怪!”朝颜把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呵呵,看你吓得!莫怕,有姐姐在,就算咱们遇见了妖怪,我也能护你周全!”
第70章 云韶相聚
“阿嚏~”
合欢笼,丁岁安突然打了个喷嚏。
坐在对面的阮国藩关切道:“染了风寒?”
丁岁安摇摇头,“说不定是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说吧,你方才不是说有事要问么?”
“嗯,就是问问当初天道宫被天雷所毁一事,有没有进展?到底是谁啊?这么大胆”
“.”
阮国藩用一种很沙比的眼神看着丁岁安,不是说丁岁安沙比,而是有种丁岁安把他当成了沙比的意思。
但看了半天,最后也只是有气无力道:“没进展。当晚,许多人闻声跑到现场,发现了满地银子,人群哄抢踩踏,现场破坏的厉害,痕迹全毁。不过,国教仙师不知为何盯上了道门,近两个月寻了他们几回麻烦”
“就这?”
“你还想怎地?”
“我是说,国教不查个明白么?”
“查不出来怎明白?再者,国教现下也为难.若对外宣称此事乃人为,会显得神通广大的仙师蠢笨无能;若说是天雷所殛,又显得道法不正.”
“那怎么处理?”
“不处理,冷处理等事情自己慢慢过去。”
听到此处,丁岁安放下心来,随后默默看向阮国藩,恰好对方也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一触,却都没有躲开,无声对视了两三息,丁岁安才垂下眼帘,“世叔,既然国教和道门不睦,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把软儿喊回来了?”
阮国藩闻言,表情瞬间柔和许多,却道:“我若说,并非是我叫她回来的、而是她听说南征大败,才着急下山来看你,你信么?”
丁岁安沉默片刻,点点头表示相信,接着意有所指道:“软儿不谙世事险恶,世叔莫把她也拉进来,成为旁人手中棋、车前卒。”
一个‘也’字,道尽千言万语。
这次,阮国藩沉默许久,忽然苦笑一声,“天地为局,世人谁不是局中之子?”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进来~”
“大档头~”
夜含奇怪的瞄了阮国藩一眼,禀道:“前面来了两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说是大档头的儿子”
“儿子?”丁岁安讶然道:“世叔莫非外头还养了人?连儿子都有了?我婶婶知道么?”
“胡扯个甚!软儿昨日来兰阳,就没来看我,直接去了王府!想必是她来了,这丫头,自小古灵精怪,你又不是不晓得.”
转眼到了四月中旬。
朝廷对南征的功过仍无定论,但后方关于前线惨状的消息却一日多过一日。
四月十五,效勇残军经过千里跋涉,拖着疲惫身躯回到城东驻地。
消息传开,兰阳府百姓几乎倾城而出,将官道两侧围的水泄不通。
“二成子!可见到我家大郎?”
“六叔,我爹爹呢”
“赵家兄弟,我相公怎么没有一起回来啊?”
“儿啊.我的儿啊,你在哪啊.”
声声呼唤,焦灼凄惶。
正月出征,五千将士,旌旗猎猎,甲胄鲜明,意气风发。
四月归家,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形容枯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