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唱一和间,龙卫军中混入妖物的猜测迅速传播开来。
再有仙师在场,这种猜测似乎无限接近‘事实’。
一旁的李凤饶暗道:官田一事,怕是要泡汤了!
杜二郎见火候差不多了,悲声恳求,“仙师,妖物连害我兄长、母亲!请仙师出手伏妖!”
朱衣掌教微微颔首,瞥向丁岁安,声音低沉,“孽畜,还不肯束手显形么?”
我显你麻了波儿的形啊!
要不要请你女儿过来看我脱了裤子表演变大变小的神通?
“仙师,他便是藏在王府里的妖物么?”
“嗯。”
“是何妖物?”
“狐妖!”
丁岁安哑然失笑.哎呦喂,爹,孩儿出息了,狐狸精都当上了!
外围吃瓜群众也从刚开始的不大相信,变成了将信将疑。
话本故事里的女狐狸精个个美艳动人,想必男狐狸精也定有一副好皮囊。
丁什长生的俊美,难道真是狐妖化形?
杜二郎忽然大惊失色,拍腿道:“哎呀,不好!王兄、母亲离世,可王妃还在府中,这么多天过去,定被这狐妖迷了心智!”
此言一出,议论声响作一片。
相比兰阳王和吴氏的死,吃瓜群众更喜欢探听狐狸精和寡居王妃的香艳故事。
狐狸精是干啥的?
最大的本事不就是勾搭人嘛.
丁岁安静静看着他们表演,此刻已窥见杜家人的全部计划林寒酥有金口玉言护体,不好被直接针对。
蔑丁岁安为狐妖,不但能取他性命,还可顺带污名林寒酥。
届时,以‘礼法’之名将林寒酥关进祠堂禁足,谁也说不出什么。
一箭双雕,杜家兄弟才好借机重掌王府。
最妙的是,此举还能保全圣上颜面毕竟林寒酥是被狐妖魅惑心智,并非出于个人主观意愿。
凡人哪里能抵得住妖术?
要怪就怪丁岁安这只狐狸精!
杜二公子,有长进啊。
“降妖卫道,乃我国教职责,尔等勿忧。”
朱衣掌教目光平静的看向丁岁安,像是在看一件死物,指节嶙峋的枯手,掐出一个法诀,随后衣袍渐鼓,勘妖真言震荡街市,“无明蔽心,骸骨现形!狐妖,显形!”
丁岁安手腕一翻,将舍利佛珠捏在手中。
站在旁边的智胜,见状松了一口气。
丁岁安持法器在手,身形挺直、神色肃然,就连嘴唇无声翕合的节奏,都十分铿锵有力:‘白龙马!头朝西!骑着唐三藏,抱着沙师弟,悟空看见不乐意,非说沙僧是自己滴!自、己、滴!’
第44章 千夫所指
王府后宅。
栖园院内,林寒酥慵懒斜倚竹榻之上,一袭春衫勾勒出曼妙身姿。
凤眸凝于一处,眼底春波潋滟,好似要沁出水来,目光却失了焦距,显然是在走神。
近来诸事顺遂,处处自在。
没了外部生存压力,心湖反倒容易生波。
许是春日到来,连续两晚做梦梦到了旖旎幻境。
梦里和小郎耳鬓厮磨、肢体纠缠。
白日里稍一空闲,梦中靡靡画面便会不受控制的浮现在脑海里。
人就会变作五月梅雨,潮潮泞泞
“娘娘,老身当家的从城外庄子回来了。”
张嫲嫲的声音低低传来,林寒酥回神,“哦,让张伯进来吧。”
“是。”
张嫲嫲折身去往院外传唤,林寒酥起身坐正,趁四下无人,飞快的隔着春裙揪了揪内里亵衣。
稍解微微黏腻带来的不适。
片刻后,伴着一阵‘哒哒’蹄声,前院管事张伯牵着一匹马走进院内。
即便不太懂马,林寒酥也被牢牢吸引了目光。
马儿肩高足有五尺,鹿头龙颈,体态修长匀称。
毛发绸滑,通体一色、无半根杂毛,在阳光照射下,黑的流光溢彩。
林寒酥心喜,起身上前想要摸摸马儿的脑袋。
谁知那低着头、看似温顺的马儿猛地昂首,张口便咬向她的手。
“娘娘留意!”
还好张伯早有防备,急忙拽紧缰绳,险险没让马儿偷袭得逞,“这匹獬焰性子烈的很,养在城外庄子这些日子,咬了好几个马夫!”
獬焰,便是林寒酥当初从父亲手里讹来的那匹
但初次见面,着实不算愉快。
林寒酥被搞的好没面子,咒骂道:“阉了你,看你还烈不烈!”
“娘娘,獬焰是母马。”实诚的张伯好意提醒了一句。
“谁说母的就不能阉!”
林寒酥的恐吓,换回獬焰一个大响鼻硕大鼻孔中冲出好些黏糊糊、脏兮兮的鼻涕,喷了林寒酥一身。
“好你个畜生!张伯,拿鞭子来!”
素来善于管理情绪的林寒酥,被一匹马气的破了防。
正此时,许嫲嫲快步走了进来,“娘娘,国教仙师在府外.说,说府里有妖!”
因为换衣服的关系,林寒酥耽误了点时间。
倒不是因为衣裳被獬焰弄脏了,而是她平日在后宅总喜欢穿些颜色鲜妍的华服。
此时国教仙师就在府外,她一个守制之人,怎也得换身素色衣裳。
得知小郎独自在府门应付,一路上林寒酥脚步飞快。
“是何妖物?”
“狐妖!”
紧赶慢赶走到府门内侧连廊,刚好听到国教仙师指认丁岁安为狐妖。
林寒酥当即顿住脚步,与紧随其后的许嫲嫲目光一接。
两人同时意识到了此事凶险。
狐狸精本就容易惹人联想‘淫乱后宅’这等事,她避嫌不出尚且好些,若冲出去护一个小小侍卫,几乎等于当众坐实‘私通’之罪。
透过连廊侧方一隙,她刚好能望见丁岁安那道笔挺如松的背影。
和当初她躲在屋内从门缝看出去时的景象,有几分相似。
即便看不到府门阶下,也能猜到到外头有多少人。
“无明蔽心,骸骨现形!狐妖,显形!”
没等她想到计策,国教仙师的勘妖真言便有如实质音爆般,裹挟着初春微风,响彻四下。
林寒酥心中顿时一惊,她见过国教伏妖,知晓已到了最后关头。
若无人帮小郎,他必死无疑。
冲出去,未必能救的了他,自己也恐将名节不在、惹上一身麻烦。
这样的理智念头明明盘踞在脑海里,但裙下莲足,却已大步迈了出去好似本能一般。
“娘娘,不可!”
许嫲嫲灵魂出窍,急声低呼,林寒酥脚步未停,匆忙间回头望了一眼忠心耿耿的乳母。
风情万种的微红凤目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最终凝作一抹决绝眸光。
奔至府门阶上,她甚至来不及看丁岁安一眼,全靠下意识反应,便如同老母鸡护鸡仔一般张开双臂挡在丁岁安身前,“此人为天子亲军,请仙师收回神通,其中定有误会!”
杜家众人的注意力原本都在丁岁安身上,只等后者跪伏在地、发出兽鸣,便一拥而上乱棒打死。
林寒酥的乱入,让杜二郎心中狂喜不已,正愁如何往她身上攀扯呢,自己送上门了
当即给了杜三郎一个眼色。
杜三可比二哥心情复杂多了。
自己多年倾慕,连话都没和她说过几句.
一个堂堂王妃,竟为了名军卒主动跳出来!
我比他差哪儿了?
杜三郎又嫉又恨,猛地迈前一步,伸手指向林寒酥,勃发怒气之中又夹杂了几分不足为外人道的委屈,“王妃如此维护此妖,果然和狐妖有染!当扒衣游街、烈火焚身!”
“怪不得林氏不肯为王爷殉节!原来早和狐妖暗通曲款!”
“就是就是,不然当初她怎会逃到狐妖房内!”
“说不定王爷早逝便是她和狐妖联手所为.”
杜家女眷趁机煽风点火。
一时间,千夫所指,林寒酥浑身紧绷,樱唇紧抿,不避不闪挡在丁岁安身前,不肯退开一步。
后方,咫尺之距,丁岁安甚至能闻到林寒酥身上的淡淡桂花香气。
此刻在场诸人,属他最为平静,今日所有构陷,成功的基础在于‘显形’。
既然早已做了万全准备,此刻只当在陪他们耍闹。
但身前那道纤细却倔强背影,却让他生出良多感触那么聪明的女人,怎么意识不到此事凶危。
却也办了这种傻事儿.
世道洪流、芸芸众生,十几年里,给予他如此偏爱的,除了老丁,便是这位外冷内热的王妃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