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妧却道:“礼恭,而后可与言道之方。”
叽叽歪歪说的什么鸟语,听不懂.
“呵呵,姜小娘今日前来有事么?”
“小妹今日特来辞别。”
“辞别?”
“嗯,明日小妹便要随母亲返回天中了。”
“哦?明日就走?也好,早点回去还能赶上天中上元灯会。”
好啊,走的好!
早点回去,借‘阴仪’罡气外包的业务就能早点开始!
微微低着头的姜妧用余光瞟了前者一眸,眼见他听闻自己要走,非但没有任何别离伤感,反倒一脸欣喜!
姜妧忽然有些不开心,就此沉默下来。
“回去后,记得多多操琴,可将我教你的琴曲传于律院同窗”
丁岁安谆谆教导,姜妧迅速收起小情绪,又是款款一礼,“小妹有桩烦恼,想请教丁兄一二.”
“请教不敢当,探讨一番还可。”
“嗯,返京后,小妹需择一乐器为灵枢,小妹自幼操琴抚筝,始终难以从二者间选一,若是兄长,当如何抉择?”
律修选本命灵枢乐器,是件极紧要之事。
事关律修进境、上限,姜妧琴筝双绝师长和母亲的意思是让她选筝,筝作灵枢,大开大合,采灵最畅,自然进境更快。
但姜妧自己却更偏向于琴.然,琴曲高和寡,虽上限高,却进境慢,历来是律修中的冷门灵枢。
丁岁安想了想,“我听人说,琴悦己、筝悦人”
“琴悦己、筝悦人?”姜妧小声重复一遍,那双与林寒酥肖似、却更显澄澈懵懂的丹凤眼望了过来。
丁岁安接着道:“意思是说,琴孤高,对应内观自赏;筝华彩,体现礼乐教化.”
这种说法和古琴的‘反表演性’有关,古琴因无琴码传导,只能通过丝弦震动桐木腹腔发声,声能转化率极低,且指法本就忌讳强音。
听者需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下、身处演奏者三步之内,方可听其清音。
非常不适合表演。
但这种环境却很容易让演奏者进入自身弹奏的意境内。
直白来说,适合自娱自乐,所以才有琴悦己的说法。
筝,却恰恰相反。
雁柱为杠杆,丝弦震动通过檀木传导至弧音板,声能转化率极高。
且演奏时追求张力,大力扫弦之时,其音可透百步庭院.
最宜在大型场合演奏。
这便是‘筝悦人’说法的由来。
丁岁安细细的讲,姜妧认真的听,秀眉不时微蹙沉思。
依他对这种贵族小娘的了解,后者多半会选择‘悦己’的琴为灵枢。
却不料,姜妧仔细听完丁岁安的分析,思索良久后却道:“丁兄,你教小妹的减字谱只适琴曲,有无法子将减字谱化作筝谱?”
“你要选筝为灵枢?”丁岁安很是意外,不由道:“这些天,我看你一直随身带着那架沧流,还以为你会选琴。”
姜妧牵强一笑,想要说什么,张了张樱红小口,却又什么也没说。
随后看向远处,沉静目光中有股子她这个年纪独有的忧郁,“无论琴筝,皆为修行,小妹喜好不值一哂,能让母亲开心、对修行有益,便是好的。”
说了半天,在悦己和悦人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
这姜妧和她小姨母的性子简直是翻转镜像。
丁岁安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只道:“琴曲能谱,筝曲自然也能成谱,叫做工尺谱”
“工尺谱?丁兄从哪学来这般多技艺呀?”
“呵呵,都是胡姓道人所教.”
第43章 我是狐狸精?
正月十四,天光晴好。
丁岁安晨练完毕,回房服下化聚丹,盘腿坐在床上行气化丹。
这是他服下的第五颗丹药,能清晰感受到中极穴气海更阔更深,身体愈发轻盈,纵跳距离、反应速度,远胜以往。
似乎已达到成罡境小成。
氪金玩家就是爽啊!
五枚宫造化聚丹,少说五百两,抵丁岁安爷俩八九年的饷银.
能有这般好的效果,一来源于林寒酥赞助的丹药精纯,二来,则是因为他此时境界浅薄。
就像一棵大树处在幼苗时期,一瓢水便能饱饮一顿。
但随着树苗长大长高,所需滋养会呈几何倍数增长,届时,丹药的效果就没有这么明显了。
巳时二刻,平日吊儿郎当的胸毛满头大汗跑来通禀,“国教仙师忽然带人堵了府门,不知要干啥,看着神色不大对劲。”
“哦?”
比起胸毛的忐忑,丁岁安反而有种靴子落地的踏实感。
该来的,总是要来。
丁岁安打开抽屉拿上舍利珠串出门,穿堂过院来到二进客房,敲响房门。
“阿智,出门接客了.”
王府的饭,没有一顿是白吃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府门。
石阶下,朱衣掌教居中而立,双目微阖,干瘪嘴唇紧抿,瘦小身躯裹在猩红教袍中,散发着一股阴冷的神圣威压。
数名健硕黑衣护教拱卫其后。
兰阳知府李凤饶并肩于掌教一侧.他有点郁闷。
今日掌教莅临府衙旁听一桩官司,听到一半忽然丢下一句没头没尾的“有妖气”便来了隔壁兰阳王府门前。
若是以前,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李凤饶绝不会凑这个热闹。
但数日前,王妃刚刚私下与他谈妥一件事兰阳府衙帮王妃收回被占田产,事后王妃出万亩良田为府衙官田。
杜家在李凤饶眼中已是破鼓万人捶,他自然乐意配合。
现在看来,好像又有了点变数.
“仙师法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丁岁安站在石阶之上,抱拳见礼。
朱衣掌教闭目不语恍若未闻。
似有一种娘胎里带出来的、高人一等的优越。
繁华忙碌的府前街,行人如织,见王府门前仙师、知府齐聚,看热闹的天性让他们逐渐聚拢过来,远远围观。
年前,因丁岁安‘联手’府衙铲除探花李匪众一事,龙卫军丁什长赚了几分薄名。
吃瓜群众中有人认得他,得意洋洋向旁人介绍,这位便是亲手斩杀了贼首的少年英雄。
不得不说,丁岁安的卖相非常好,面若冠玉、挺拔英武,谦而不卑。
“丁什长,好彩!不愧为禁军健锐!”
“问丁什长好自从贼人伏诛,商路靖平,我等行商再不必提心吊胆!”
下方有胆大之人遥遥见礼,喝彩声此起彼伏。
既然掌教大人不鸟咱,丁岁安便和街坊们互动起来,露出一个在镜前练习过无数次、自认最帅的笑容,团团作了个四方揖。
这一幕,惹了掌教大人不快,只见他倏地睁眼,锐利目光直直钉在丁岁安身上,“孽畜,死到临头还敢在此蛊惑人心,卖弄风骚!”
不知用了什么神通,朱衣掌教并未大喊大叫,可回回说话的声量都能传播四方。
四周嘈杂瞬时沉寂。
大伙此刻方知朱衣掌教今日到此,是为了伏妖。
阶上,丁岁安疑惑的左右瞧了瞧,最后看向了智胜,不确定道:“阿智,仙师说你孽畜?还说你卖弄风骚?”
“阿弥陀佛,仙师好像说的是丁施主你。”
“我?我骚么?”
“阿弥陀佛,丁施主骚不骚,只有自己知道。贫僧不知.”
“哦,那我不骚!”
这番煞有介事的对话,让原本肃杀的‘伏妖’现场,有往滑稽戏发展的趋势。
刚刚安静下来的吃瓜群众,几声窃笑,随之喧嚷起来。
年前沿河街诛杀犬妖,大家都见了。
妖嘛,要么疯疯癫癫,要么行事无状、面目可怖。
可丁什长刚为兰阳除了一害,且生的唇红齿白、俊逸出众.怎看都不像妖邪。
颜之有理!
仙师莫非搞错了?
恰在此时,远处脚步杂沓,站在阶上高处的丁岁安循声望去,却见杜二杜三兄弟率一众女眷匆匆朝这边跑来。
片刻后,杜二郎抢步至掌教身侧,激动道:“方才听闻仙师发现王府藏有妖物,我等便赶了过来!”
朱衣掌教道:“近几个月,王府可有异常?”
杜二郎皱眉思索一阵,恭敬道:“回仙师,自打去年十月中旬,府内确实发生了几桩怪事。那时我等并未上心,随后王兄和母亲便先后离世”
说到此处,杜二郎用衣袖抹了抹眼角,“仙师,莫非王兄和母亲去世,乃妖物作祟?”
朱衣掌教抬头望向王府匾额,一声悲天悯人的长叹,“三圣在上!本驾终究察觉的迟了.”
旁边女眷立刻尖声接腔,“去年十月.哎呀!去年十月刚好是这茬龙卫军入府的时间!”
“莫非龙卫军里混入了妖物?”
“嫂子,你小点声,龙卫军可是天子亲军”让别人小点声的妇人,自己声音并不小。
‘嫂子’同样没有压低声音,反而以更高声调、足以让周围百姓都能听见的嗓门道:“那就更该找出妖怪当场打死!不然待龙卫军返京,他害了皇嗣、惊了圣驾怎办?”
“嫂子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