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辣么厉害?”
“那可不!仙师使的神通叫,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返春令!”
返春令,据说是三圣中的贝圣公观察春日草木萌芽、生长,悟出的神通。
丁岁安居高临下望着密密麻麻的免费牛马,片刻后将视线投向数里外的滚滚折北江,也没了聊天的兴趣,将面饼撕了一半递给鲁三祥。
鲁三祥套近乎本来就为了这口,惊喜之余,忙不迭的接了,旋即双手合攀胸前,朝北方虔诚祷念,“谢三圣赐食”
“???”
正在远眺的丁岁安收回目光,徐徐看向鲁三祥,“鲁大哥,这饼明明是俺给你的”
“明面上是你给的!”鲁三祥得了饼,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但世间万事早有定数,我今早出门时便向三圣发愿今日吃饱!这面饼不过是三圣借你之手赐给了我!”
丁岁安眨眨眼,突然身子一歪,撞在了鲁三祥身上,鲁三祥猝不及防,手中面饼掉落.
“诶!诶~”
在鲁三祥心疼的叫唤声中,面饼顺着房顶斜坡一路滚下地面。
刚好有只路过的大黄狗,忽见天降吃食,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叼了就走。
本打算下去追的鲁三祥眼见大黄一溜烟跑没了影,气的扭头便朝丁岁安吼道:“吴家小儿,你害老子的面饼没了!”
丁岁安搔搔头,憨笑道:“鲁大哥,兴许是三圣又不想赐你了”
人不知恩,不若喂狗!
正月初六,各行各业开始复工的日子。
林寒酥背负着兴国公主要求二月前退田六万亩的压力,当日开始出城巡视各处田庄。
各处田庄的管事们和城内众店铺掌柜反应如出一辙,皆对林寒酥的到来表现出极大热情和恭敬。
见状,林寒酥不由对完成退田任务的信心又多了几分。
但丁岁安却不这么想.林寒酥尚不知杜家兄弟已经找上了朱衣掌教这桩事。
若他是杜二郎,最好的法子便是将半数田产或者更多、主动投献于国教。
这样一来,既以重利换来国教庇护,又能使林寒酥退田的计划变成和国教抢食。
杜二尽可坐山观虎斗。
林寒酥有‘天下妇人表率’的金字招牌护身,就算是国教也要顾忌圣上颜面,不好直接对付她但早在两月前便已将杜家得罪死的丁岁安,仅凭‘龙卫军’军卒这层身份,面对国教时显得太过单薄。
所以,初四日他易容去了天道宫,试图觅得破局之法。
正月初七,继续巡视田庄。
因立春在年前,今年气温回升比往年早了些,年后更是一日暖过一日。
正午时分,丁岁安一行抵达鸭溪村。
村里住了二百多户人家,耕作着七千多亩水旱田。
算是王府田庄中较大的一处。
得知王妃亲临,田庄管事赶紧让人打扫庄内卫生、收拾待客厅堂,自己带着几名耆老匆匆出村迎接。
林寒酥却没急着进村,反而不顾裙摆染尘在地头蹲了下来,白皙手掌径直抓了一抔土攥了攥,松手后见田土不成团,拍拍手起身道:“今冬仅在腊月时下了一场雪,年后若无雨水,需得小心旱情。”
“娘娘竟还懂得墒情!老朽佩服。”
管事恭维,旁边一名黑瘦老农躬身拱手后,却道:“回娘娘的话,今早袁神仙已让府县公人传话,言道正月十七惊蛰夜,子时正二刻,春雷响、润雨来。”
‘袁神仙’指的是钦天监监正袁丰民。
此人历经两朝,年过古稀。
早年,为使百姓免饥馑之忧,袁丰民耗费十数年心血,将南昭三熟稻和大吴本地稻种杂育,育出新种推行全国。
使得大吴稻子亩产提升三成有余。
虽然后来朝廷、各地勋贵紧跟着也提高了田赋,但终归使百姓每年多了几口活命粮。
由此,袁丰民在民间落得极高威望。
丁岁安当然知道此人,但听老农说的神乎其神,还是有点不信,不由笑道:“老伯,袁监正就算是神仙,也不能将天雷和降雨精确到正月十七夜子时吧?”
“诶!”一听有人质疑袁神仙,老农原本佝偻的腰身瞬间挺直,望着丁岁安不悦道:“你这娃娃,不信袁神仙?这么多年来,袁神仙测年后头一茬雨水,谬差就从未超过半时辰!你家里定是无人种田,但凡有一块田,也不敢置喙袁神仙.”
“老李!行了!”
管事晓得丁岁安是王妃护卫,连忙呵斥。
老农这才讪讪住嘴。
丁岁安稍稍出神片刻,拱手道:“谢老伯指点!”
感谢:轩哥驾到啦,的打赏。
第42章 悦己 悦人
是夜,林寒酥回府后将田契重新整理了一番。
即便早知晓杜家兄弟近年借着王府名头占了不少良田,但统计完毕,依然令她咋舌。
王府名下良田三十余万亩.其中十二万亩为王府实产,杜二杜三假借王府名头占近十万亩,另有吴氏娘家亲眷占三万亩。
还有五万亩属于未造册的隐田。
这几日亲自摸排,林寒酥还听来许多旧闻多年来,杜家兄弟、吴氏亲眷为夺人田产,打死打伤苦主之事不计其数。
但她并没有以此作为契机扳倒杜家兄弟的想法。
一来,整个大吴勋贵阶层有几家没做过这等巧取豪夺的勾当?若以此发难,不免引得其他勋贵侧目,徒增敌人。
二来,勋贵占田必然有地方官吏配合,林寒酥若深扒此事,定会招惹整个兰阳官场。
与其硬撼,不如分润拉拢。
兴国公主给她定下的KPI是六万亩,但林寒酥的胃口可不止六万亩。
她的计划是,在完成KPI的情况下,再出万亩交给兰阳府衙充作‘官田’。
大吴各府县皆有官田,产出用于补贴府衙运作、补贴官员,也就是各地的小金库。
以此换取李凤饶等人对林寒酥后续行动的支持。
再出一部良田给兰阳府‘孤幼院’做公田以博取民间舆论好感。
当然,超出KPI部分也必定会有一部分变成兴国公主的私产。
林寒酥细细盘算,即便各方打点周全,仍能剩下不少.那就悄悄转到小郎名下。
想要小郎前程似锦,少不了金钱开路。
不过,这一切都建立在顺利收回田产的基础上。
想来,杜家兄弟、吴氏亲眷不会坐以待毙.
‘笃笃~’
敲门声打断了林寒酥的思索,“进来。”
“娘娘,方才丁什长让奴婢备些物件送去涤缨园,特来禀示。”
晚絮立于门内。
林寒酥头也不抬,目光依旧留在账册上,“他缺甚了?”
“丁什长要三个径宽一尺一寸、高一尺八寸的椴木桶,和柳木碳”
“.”
这个要求有点奇怪,林寒酥从账册上移开了视线,想了想,道:“让府里木匠打上三个送过去就是了。”
“那炭呢?”
“将我房里的青冈白炭送去三十斤吧。”
“丁什长要四十五斤,且特意嘱咐要柳木炭”
“好炭不烧偏要烧那柳木碳”
林寒酥嘀咕一句,又道:“按他说的送去吧。”
柳木炭在普通人家自然是好炭,但远远比不上林寒酥房里烧的那种千斤十两银的青冈白炭。
得了林寒酥的吩咐,晚絮前去库房取货,林寒酥再次将注意力落向账册。
过了两三息,却忽然起身推开了窗子,将纤手伸出窗外,感受了一下气温。
整整一冬,涤缨园都烧着地龙,这几天天气转暖,刚刚停了地龙。
他要炭,是嫌冷了?
片刻后。
“张嫲嫲,去我房里抱两床被子送去涤缨园,挑厚实保暖的”
新年过罢,孩童们紧接开始期盼上元节灯会的到来。
喜庆余韵中,正月初八,大吴皇帝颁诏天下:
‘南昭世受国恩,久列藩服,本宜恪恭厥职,谨守臣节,以副朕怀柔远人之至意。
讵料尔邦主昏聩,执政乖方:蔑弃礼法,僭越无度;包藏祸心,纳叛容奸
天讨有罪,义不容辞!
钦命镇国公夏为征南将军,统天兵十万,克日兴师,问罪尔邦!’
各方并不算意外,毕竟早在去年年底已陆续有了朝廷决意向南昭用兵的消息传出。
至于民间,也没太当回事.天下十五州,大吴独占十一,南昭仅云州一州之地,地狭民寡。
无论国土、民口、军卒,大吴皆十倍于南昭犹剩。
无异于猛虎扑兔。
想必天兵抵达两国边境之日,便是南昭国主乞降之时。
此番南征,大概率会是一场武装游行。
两日后,包括兰阳府效勇军在内的京畿周边精锐厢军陆续开拨,奔赴天中集结。
同日。
许久未见的姜妧,意外地和弟弟一起来到涤缨园。
年前腊月二十六那日,林扶摇撞见了丁岁安和姜妧在戟堂谈论音律,自那儿以后,姜妧就再没出现过。
丁岁安用脚趾头也能想到,定是这位隐阳王外室担心他这个粗鄙军汉勾搭了女儿,才不允姜妧再和他往来。
辰时,丁岁安将书稿交给姜轩誊写,自己转去正堂。
和以前一样,安安静静坐在堂内等候的姜妧见面便是一个无可挑剔的万福礼。
丁岁安有点受不了这丫头每回一板一眼的模样,不由笑道:“姜小娘每次这般,不累的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