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不写日记 第261节

  众祭长纷纷点头附和。

  冯绣虎不耐烦道:“一刀捅死一了百了,我急着走。”

  说罢就要给马三江一个痛快。

  马三江忽然高喊:“且慢!”

  冯绣虎点头:“请发表遗言。”

  马三江指着对面的卓肃守说道:“要死也是他先死!他才是一切事由的源头!”

  众祭长又纷纷看向了卓肃守。

  一直半死不活的卓肃守突然来了精神,高高仰起头理直气壮地说道。

  “没错!朱鳞锦就是出自我手!”

第372章名和利

  众祭长闻言不忿。

  “龌龊至极!”

  “不知廉耻!”

  “羞与为伍!”

  “蛇蝎心肠!”

  “收。”

  冯绣虎抬手使众人噤声。

  他盯着卓肃守的眼睛再次问出了那个问题:“你不怕死?”

  卓肃守梗着脖子喊道:“不怕!”

  冯绣虎略作揣摩,又回头看向马三江:“你怕不怕死?”

  马三江忙不迭点头:“怕!”

  一个怕死,一个不怕,看来这里面还有事没搞清楚。

  冯绣虎这下反而不急了,来回踱起步来。

  顺子心头愤懑,不想再让这两个杂碎多活半刻:“哥,管他娘怕不怕死,一刀宰了便是!再把这破庙也一并烧了去!”

  话音刚落,马三江和卓肃守竟异口同声喊道:“不行!”

  “嗯?”

  冯绣虎诧异回头。

  他先问卓肃守:“为什么不行?”

  卓肃守目光闪烁了一下:“庙中地窖还囚有女工数十人,你至少要先把她们救出来再烧。”

  冯绣虎更奇怪了:“现在想洗白会不会晚了点?老爷们可不买账了。”

  卓肃守讷讷不言。

  冯绣虎又问马三江:“你又是为什么不行?”

  马三江跪行数步来到冯绣虎脚边,扒着他的裤腿哭喊:“二爷,我罪不至死呀!你别看朱鳞锦卖得火热,但我真没捞着多少钱,你若想要,我尽数拿给你还不成么?就权当买我这条贱命——”

  冯绣虎还没吱声,顺子一脚把马三江踹趴下,大骂:“我们不要你的脏钱!”

  冯绣虎张了张嘴——脏不脏的先不说,但这一路走到现在,他还没开张呢。

  这一脚却把马三江给踹急眼儿了,他恼怒大喊:“脏钱?!”

  马三江爬起身来,指着周围的一圈人:“你问问他们,哪个没拿过我的脏钱?逢年过节,我可曾少了谁的孝敬?”

  顺子抬眼看去,众祭长或低头沉默,或捻须不语,竟无一人接话。

  马三江来了气势,嘴里冷笑连连:“你们真当生意那么好做?浆罗溪能有今日的光景真就全靠朱鳞锦?朱鳞锦说到底就只是一匹布!”

  “朱鳞锦卖这么些年,每年的产量就那么多,县衙下面要给做事的手下赏赐,上面要给你们这些祭长孝敬,州府的官员也要依次打点,还有太京来的贵人老爷们,每次一来就朝我伸手,我还得笑嘻嘻把提早备好的朱鳞锦奉上,这么多人挨个分下去,你们说我手里还能剩下多少?”

  马三江死死瞪着众人,抬手指了一圈,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若是我有罪,那你们都有罪!州府的官员有罪!太京的老爷有罪——大总统也有罪!要死就一块儿死!”

  “你放屁!”

  一声尖嗓把众人吓了一跳,转头看去,最先反驳马三江的竟是卓肃守。

  他仅剩的独眼怒目圆睁,瞪着马三江:“朱鳞锦才不只是一匹布!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瑰宝!”

  冯绣虎眼睛一亮,他好像有点头绪了。

  “疯子!我就知道是你在拖后腿!”

  马三江气急怒骂,扑上去和卓肃守扭打在一起。

  即便法力被封禁,但以卓肃守的身手,也不是马三江能碰瓷的,两三下的功夫就被卓肃守按在了身下。

  卓肃守提声说道:“省点力气吧,今日你我都没命活了,你的钱财带不下去,但我却有东西能留在世上。”

  冯绣虎走过来,弯下腰问他:“所以你们不是第一天有这个矛盾了吧?他求的是利……你求的是名?”

  卓肃守欣慰一笑:“世人只知朱鳞锦是彩衣婆婆赐下的神迹,却不知实则出自我手……”

  话未说完,就被马三江的破口大骂打断:“疯子!蠢货!你那榆木脑袋怎么就想不明白——若是不编出彩衣婆婆的神迹,朱鳞锦何以卖出今日这么大的名气?若照实说朱鳞锦出自你一个小小祭长之手,且看太京老爷们还买不买账!”

  冯绣虎点点头,认真说道:“我觉得马县长说得有道理。”

  卓肃守脸色一白:“那又如何?该是我的就是我的,哪怕不牵扯上彩衣婆婆,朱鳞锦无论从色泽还是奇异程度,都是当之无愧的世间瑰宝……”

  冯绣虎一语道破本质:“瑰宝只是人赋予它的头衔,但如果不为人所知,是不是瑰宝又有什么意义呢?你本末倒置了。”

  马三江闻言肆意大笑:“哈哈哈!听见没!姓卓的,所以论起来还是我的功劳更大,如果没有我——呸!一块烂布罢了,你有个屁的名声!”

  冯绣虎踩住他的嘴:“二爷我最是公道,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即便没有神迹这层外衣,朱鳞锦也是不可多得的珍奇,所以哪怕没有你,朱鳞锦也不愁没有销路。”

  他复看卓肃守:“只是我不明白,你既然求名,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实话,反而非要等到现在?”

  卓肃守无奈一笑。

  鞋底马三江唔唔有声:“唔唔!唔唔!”

  冯绣虎抬起脚:“你又有话说?”

  马三江喘了口气:“因为他比我更虚伪!比我更贪婪!”

  “你以为姓卓的只求名不求利?他其实两个都想要!只不过现在是钱挣够了,所以想把属于自己的名也一并拿回来罢了!”

  冯绣虎恍然,点着卓肃守道:“那你确实够贪心的。”

  卓肃守推开冯绣虎的手:“多说无益,你来得倒也不算晚,要杀便杀罢。”

  冯绣虎歪头:“不算晚是什么意思?”

  忽听“嘤咛”一声,顺子背上的郑阿娟终于在此时苏醒过来。

  赤脚庙的丹药确实见效,郑阿娟高烧已退,嘴唇也有了血色。

  她复一醒来,便茫然地打量起周围:“我这是在哪儿?”

  当看清周围密密麻麻的人,她眼中顿时闪过慌乱。

  顺子安慰她:“别怕,我们已经安全了。”

  他将郑阿娟放下来,扶着她站稳。

  郑阿娟这才发现他们此时竟站在彩衣庙门口。

  她喃喃说道:“那晚我和我家男人也来过这里,只是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处……”

  忽然,卓肃守冷冷开口:“别等了,你男人已经死了。”

第373章朱鳞锦出自我手

  “你怎么知道?”

  冯绣虎转头问他。

  “因为那晚我见过他。”

  卓肃守松开马三江,桀骜地负手而立:“事已至此,说我虚伪也好,贪婪也罢,我都认。”

  他看向冯绣虎,眼里没有懊悔,只有惋惜:“若不是你们三个横插一脚,我本可全身而退。”

  “朱鳞锦现世之初,我确实被金银蒙蔽了双眼,但我的初心并无害人之意,所以才让巡捕盗尸养树。”

  冯绣虎打断他:“没有害人之意?那些被割了舌头的女工怎么说?”

  卓肃守扬起眉毛:“她们如今活得好好的,吃穿用度更不曾少,我害她们性命了吗?”

  冯绣虎冷笑:“行,你继续。”

  卓肃守冷哼一声:“后来盗尸无果,是马三江提出要拿罪囚充数,我犹觉不妥,才建议采买牲人,结果又是马三江不肯松口,出了个最阴损的主意——让巡捕假扮匪寇劫杀路人。”

  “从那时起我就有了收手的打算,只是当时形势所迫——一来马三江必不会同意,二来我已被业障所染,贸然将真相公布,我也免不了要受牵连。”

  冯绣虎替他翻译:“就是钱挣够了,不甘心当幕后工作者了,想走到台前迎接鲜花掌声,但因为屁股底下不干净,走出来怕大家丢上台的不是鲜花而是臭鸡蛋,所以只好继续干着不干净的勾当。”

  卓肃守瞥他一眼,不置可否,继续往下说:“所以我必须徐徐图之。”

  “我一直在默默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直到那晚。”

  他看向郑阿娟:“这女人和她男人来了。”

  “这女人倒是机敏,晓得让男人先跑,自己留下来拖延。可她却不知,凡夫俗子再能跑,又岂能跑得过修士?”

  “她男人尚未跑出几里地,就被我给截住了。”

  郑阿娟悲愤欲绝:“你杀了他?”

  卓肃守冷漠摇头:“非也,我放他走了,还给了他一封信。”

  “这封信是我很早之前就准备好的,信中详述了我是如何创造出朱鳞锦,又是如何被马三江胁迫着作出一系列天怒人怨的恶行。”

  马三江瞪大了眼睛:“姓卓的,你好生恶毒!竟将罪责全推到我头上?”

  卓肃守根本不理会:“不仅如此,我还给了他我的祭长令牌,以便他能不受阻碍地见到大国公。”

  顺子对此感到不解:“既然你有这份心思,为什么不早点干这件事?马三江又没栓着你,你还怕找不到人告状?”

  冯绣虎拦住顺子,摇摇头道:“你得站在他当时的角度考虑——他想要的是全身而退,所以只有这样做,才能让人相信他信里的内容是真实可信的。”

  卓肃守欣慰地向冯绣虎颔首:“不亏是太京来的大人物,二爷慧眼。”

  冯绣虎摆摆手:“别拍马屁,你接着说。”

  卓肃守点头:“那晚之后,我每日都派弟子外出查探,盼着大国公率人驾临浆罗溪。”

  他无声叹了口气:“可惜天不遂人愿,我没能等来大国公,却等来了帆城的噩耗——邪神掀波,帆城大乱。”

  这年头消息传播困难,帆城的事才过去两三天,所以还未传到浆罗溪,要不是卓肃守有心查探,他也不知道这茬。

  所以当卓肃守说出这句话时,在场众人纷纷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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