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肃守没管众人反应:“算算时间,她男人早该回来了,可至今都没有消息,那多半是遭了无妄之灾了。”
他再次看向冯绣虎:“我只好重新计议,原本打算寻个机会把这女人放走,让她去做她男人没做完的事,可惜运气不好,还没来得及动手,她就被你们给劫走了。”
冯绣虎这下彻底想通了前因后果,接着卓肃守的话往下说去。
“所以你才要急着把她抢回去,结果没想到我们三个茬子太硬,庙中司礼尽出都没能把我们拿下,更没想到我们不仅不逃,反而杀到了你家里来。”
卓肃守淡淡一笑,脸上没有恼怒,只有释然:“再坚韧的丝网,也难保不会被力气大的蝴蝶挣破,就像我布局再多,也无法料到你们会一头撞进来。”
“当你用咒术伤我时,我便意识到无法再全身而退了,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
冯绣虎歪头:“这个‘其次’是指?”
卓肃守环视一圈,朝众人拱手:“诸位如今可知,朱鳞锦出自谁手?”
冯绣虎脸色一变:“原来你丫真不怕死!”
卓肃守的视线最后落回冯绣虎脸上,微微一笑:“人生不过百年,芳名可传千古。”
冯绣虎眯眼思忖片刻:“你想得倒挺美,那我就把他们全宰了灭口,我看以后谁知道朱鳞锦是你造的。”
此话一出,众祭长的脸色也跟着变了。
卓肃守却丝毫不急:“就算你能杀了他们,那地窖里的女工呢?马大善人,你难道连无辜之人也不放过吗?那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冯绣虎脸色铁青。
卓肃守轻声笑道:“此局无解,马二,别费心了。自你今日踏进庙门的一刻起,世人就注定要知道朱鳞锦的真相,也注定要记住我卓肃守的名字。”
“你又能改变什么?你什么也改变不了。”
“这些祭长有一个算一个,难道你能让他们把秘密一辈子藏在心里?朱鳞锦乃是暴利,偏生制作极易,你敢保证他们往后不以此牟利?”
“就算他们清高,他们不爱财——可那些女工呢?从采取生丝到编织锦缎,她们熟知每一步工艺,今天只要你放走了她们,朱鳞锦就绝不会在这世上消失!”
卓肃守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只要朱鳞锦不消失,我就注定……名留青史。”
“杂碎!”
顺子憋闷难忍,从冯绣虎手中夺过长剑,先一剑削了马三江半边脑袋,然后又咬牙看向卓肃守:“老子偏不信这世上有东西比人命还重要。”
卓肃守指着自己的脖子,引颈就戮:“来,朝这砍。”
他满脸淡然,清了清嗓子:“尔等记住了,朱鳞锦出自卓肃守之手!”
唰——
一颗头颅冲天而起。
PS:知道真相后再重新翻看浆罗溪的剧情,想必会有不一样的体验。
第374章重新上路
三人重新上路。
后续一系列琐碎,他们一直折腾到半下午,方有六本想多待一晚,免得行至深夜无处投宿,可冯绣虎却一秒钟都不愿多待了,在他的强硬要求下,马车踏着青石板上的余晖碎影出了浆罗溪的城门。
迎着夕阳来,也迎着夕阳离开,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一种知行合一。
离开前,一众祭长推出闰儒素当代表,让他来劝冯绣虎暂留几日主持大局。
闰儒素给出的理由很充分:“如今县内无人做主,此间详细通报州府尚需数日,况且又牵扯到彩衣庙,着实需要一个能主事的人。”
冯绣虎给出的回应也很直接:“我看起来很闲吗?”
祭长们无非是觉得冯绣虎身份神秘,位高权重,所以想让他留下来扛事。
但冯绣虎不吃这套,不过也给闰儒素指了条明路:“你去帆城找万籁丘,就说持有呼风唤雨令的马二让你来的,把事情全告诉他,他会帮你们擦屁股。”
闰儒素心中腹诽——不该是帮你马二爷擦屁股才对吗?
但嘴上不敢真说出来,只好拱手称是。
除此以外,还有另一件亟需解决的事——修车。
方有六直言,这件事别人都帮不上忙,还得靠他自己。
于是在方有六的指挥下,一行人扛着车重新回到了城内,一路杀到铁匠铺。
由约翰神甫出面,派神卫军清场,找到铁匠说要借他炉子一用。
铁匠不敢不应。
于是神卫军被赶去了外面站岗,方有六关上铺门,屋内只剩下冯绣虎三人。
红彤彤的炉火把他们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虽说方有六没避着冯绣虎和顺子,但冯绣虎其实也看不太懂。
他只看到方有六把损坏部分的零件全部都拆下来,然后依次丢进炉子里重新塑型——不管是铁铸的轴杆,还是木质的轮子,全都扔进了火里。
稀奇的地方来了,这些东西在高温的熔炼下没过太久就尽数变成了同一种物质——它既似流淌的铜水,又似蠕动的筋腱。
仿佛拥有生命。
冯绣虎惊呼:“它是活的!”
方有六摇头:“它是死的。”
冯绣虎难以置信:“它明明在动!”
方有六反问:“水也会动,火也会动,它们也是活的吗?”
冯绣虎被说服了,不解问道:“那它究竟是什么?”
方有六想了想:“一种泥土?或者一种矿物?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但总之是一种神奇的材料,你可以把它当做先驱者岛的特产,正是因为这种材料,我的车才有了变化的能力。”
“这种材料可以通过法力进行引导和塑型,并在定型后呈现出你想要它表现出的材质。”
说话间,方有六已经画下符文施展咒术,炉中的“铜水”受到牵引,飞到半空中开始变换形态。
冯绣虎听得双眼大亮:“我不信,除非你给我变一辆纯金的马车出来。”
这算盘珠子都快崩方有六脸上了,他翻了个白眼:“变得再像也不是真的——哎你别抠我铆钉呀!”
方有六一巴掌把冯绣虎在车辕使劲捣鼓的手打了下去。
冯老爷多通透个人?他想得可明白了,金子不金子的倒是次要的,但这种材料本身的价值肯定比金子更高!
见冯绣虎眼神乱瞟,定是没安好心,方有六急道:“你别瞎折腾,这东西给了你你也不会用,抠出来前是铆钉,到你手里也还是铆钉——一枚铆钉能值什么钱?”
冯绣虎理直气壮:“那你教我。”
“教不了。”
方有六果断摇头:“这属于咱们秘法学院的特级教学内容,只有学位达到博物学士,并且有资格提交‘远行游历’申请的学者才能获得相应批准。”
冯绣虎眼珠子一转:“那你们学费多少钱一年?”
方有六回答得很委婉:“跟钱无关,主要是我们学院只招收头脑清醒的学员。”
冯绣虎大怒:“那我要是给你们捐一栋教学楼呢?”
方有六一愣:“这说法倒是新鲜……”
车修好了。
临上路时,约翰神甫突然又冒了出来。
他身旁跟着一名卫官,卫官手里捧着一个钱箱——之所以能一眼认出来是钱箱,因为冯绣虎他们在帆城收供奉银时用的也是这种箱子。
约翰神甫姿态摆得很低,先抚胸行礼:“赞美迷雾。”
然后才开口对顺子说:“代行者阁下,这是这些年来马三江以捐献的名义强行给予我的赃款,除了正常用于修缮祷堂的部分,其余都在这里了,我觉得应该上交到阁下手中,由阁下进行销毁。”
顺子掀开盖子一看,里面是厚厚几沓金券。
冯绣虎略感失望——就这么点?
但转念一想也明白了——对于赃款来说或许是少了点,但对于孝敬来说,就刚刚合适。
打着上交赃款的名义行巴结孝敬之举,约翰神甫是怕眼前的代行者阁下回太京说他坏话。
顺子面沉似水,忽然大怒:“谁要这种脏钱!”
他正要一把掀翻钱箱,好在这次冯绣虎长记性了,先一步按住了顺子的手臂。
冯绣虎挤开顺子,从卫官手里接过钱箱,他对约翰神甫说道:“看在你知错能改的份上,我保证,呈递回太京圣殿的述职报告里不会出现你的名字。”
约翰神甫眉开眼笑,朝冯绣虎和顺子连连鞠躬。
冯绣虎板着脸点头应下,挥手让约翰神甫离开了。
别说约翰神甫的名字了,其实连述职报告这种东西都不会有。
回到车厢里,冯绣虎高兴了,他一边把金券往行李箱里塞,一边对顺子数落:“这一点你得跟细腰儿学,来者不拒——要是再没点银盘子入账,等到了下一个城市,咱哥俩都得睡大街去。”
顺子闷闷回道:“谁说没入账的?”
他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给冯绣虎看:“这是那晚打死马四海时,我从他身上摸来的。”
冯绣虎颇感欣慰——顺子果然还是保留着一贯的优良传统。
行驶到城门口时,马车忽然减速。
方有六在外面喊了声:“二爷,有人找。”
冯绣虎掀开车帘一看——
原来是郑阿娟。
第375章路边捡的
看到冯绣虎从车里出来,郑阿娟二话没说就给他跪下了。
冯绣虎看得眉头直皱:“你还赖上我了是吧?”
郑阿娟抬起头时已是泪流满面:“二爷大恩大德,妾身无以为报……”
话没说完,顺子跳下车把郑阿娟扶了起来:“我哥不爱见人跪着,你有话就站直了说。”
郑阿娟抹着眼泪泣不成声。
看着眼前这个苦命的女人,顺子的心情也颇为沉重。
他轻声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郑阿娟抽噎两声:“回三爷话,妾身打算先回趟青坊镇,若是老天有眼,使我家男人安然无恙,那他或已在家中等候。若是真遭了不测,我便收拾行李去帆城寻他,好歹把尸身带回来安葬。”
冯绣虎冷不丁插话:“你认识钱光同吗?”
郑阿娟一愣:“有印象,好像是镇上祷堂的执事老爷,但早在几年前便离开青坊镇了。”
冯绣虎说:“等你到了帆城,可以去府衙找钱光同帮忙,就说是唱诗班班长让你来的。”
郑阿娟重重点头:“那便听二爷的。”
冯绣虎钻回车厢,对方有六说:“走吧,别耽搁时间了。”
方有六瞥了眼郑阿娟,意有所指:“青坊镇的话,我们其实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