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从襄阳到东平郡,差不多有一千五六百里。
若只看距离,一千五六百里还不及华山到西域的三分之一,对欧阳锋、单婉晶这等高手来说自是小意思。
不过当今天下不靖,狼烟烽起,反旗遍地,隋庭官兵跟各路义军打来打去,闹得到处都是山匪盗贼。
因此欧阳锋与单婉晶这一路走得极不安宁,时不时就遇上一伙拦路打劫的山匪,或是被打散之后落草为寇的官兵。
遇上欧阳锋和单婉晶也是他们的不幸。
莫看单婉晶在欧阳锋面前甚是乖巧,可小时候的魔门经历,以及刻在骨子里的血脉遗传,令单婉晶甚是心狠手辣,无论是义军、山匪,抑或官兵,但凡敢打她与欧阳锋主意的,无不被她杀个一干二净,欧阳锋几乎全程观战,没怎么动手。
结果一路走下来,斩杀了不知多少伙山匪、义军、乱兵,欧阳锋还斩获颇丰,缴到了十多张制式军弓,一百来副两当铠,以及一副普通重甲。
两当铠有皮甲、铁甲两种款式。
皮甲就只是一副硬皮背心,能防护前胸、后背,防御力也算可以,远距离挡箭不错,近距离也能勉强抵挡刀枪伤害,至少可以减轻伤势。
而铁甲则是在硬皮上镶铁片,再增一层强力防护,不仅防御更强,造价当然也更高。
大隋军队披甲率极高。
像隋帝行宫晋阳宫,储存了足足四十万副甲胄,后来李渊起事时,时任晋阳宫副监的裴寂,将四十万甲一古脑儿全送给了李渊。而那四十万副铠甲,显然大多都是皮甲型两当铠——“开皇盛世”攒下的家底再厚,晋阳宫武库再是面向草原突厥的一线武库,也不可能备有四十万副铁甲。
不然李世民的“玄甲铁骑”,初建时也不会只有一千骑,而是至少三千骑,甚至一万骑起步了。
反正兵再多,李世民也带得动。
也是因此,欧阳锋缴获的一百多副两当铠,八成都是皮甲,只有两成铁甲。
倒是单美仙赠给欧阳锋的五百领两当铠,统统都是镶了铁片的铁甲,所以才得了欧阳锋“夫人富有又慷慨”的赞誉。
饶是一路颇多阻碍,并且两人也未急着赶路,每日都只是早晨出发,午时便歇,之后一直练功到夜晚,至次日清晨再行路,可也只用了十多天,便轻松赶到了微山湖畔。
两人在湖畔找了个小镇,买下一条小渔船,由水性精熟、擅驭舟楫的单婉晶掌船,朝着东平郡方向驶去。
同一时间。
东溟派的巨舶东溟号,也正自南边而来,沿运河朝北驶向微山湖。
要说如今隋庭对地方的控制力,着实已衰落到一塌糊涂。
尤其这个世界,还是与欧阳锋前世历史截然不同的超凡世界线。
隋庭强势之时,有四大门阀以及大批武林高手效力,在野江湖人士还不敢太过放肆。
可当隋庭衰弱,四大门阀各有打算,乃至暗生异志,武林高手也纷纷另寻出路,乃至投身造反事业,江湖人士们失了约束,直比各路义军还要嚣张。
像东溟派这种一视同仁给各方势力都贩卖兵器的国际军火商,以前都还只敢在沿海交接,如今却是敢开着满载军械的大船,大摇大摆到大隋境内给各方势力送货上门了。
单美仙此次前来微山湖,一来是给山东义军徐圆朗部送货,二来也是听说了石青璇将至东平郡,给大儒王通祝寿的消息,于是也过来凑凑热闹,见一见故人之女——话说,当年她作为阴癸派圣女,本来的决斗对象,正是石青璇之母碧秀心。
只是那时节石之轩魔威赫赫,“不死印法”令人闻之色变,令碧秀心不得不“以身饲魔”,拴住石之轩。
而单美仙则因遭边不负强暴,母亲祝玉妍却不为她出头,开始对魔门离心离德。
两个原本应该缠斗多年的对头,最终也没有真正斗过一次。
如今碧秀心已死,单美仙也去了海外立业,两人也都有了女儿,思及往事,单美仙不禁暗自感慨,想着这趟运气好的话,或许不仅能见到故人之女,还能找到自家女儿。
毕竟自家女儿也对石青璇闻名已久,若知东平郡消息,说不定会过来凑凑热闹。
想起自家女儿,单美仙不禁又想起了欧阳锋。
那位神秘莫测,疑似有着“神仙手段”的欧阳先生,刚来中原不久,就做下了一桩大事,居然在丹阳城外,搏杀了大名鼎鼎的宇文化及。
此事至今已近两月,欧阳锋的名声和战绩,也已随着隋庭的海捕文书以及宇文阀的悬赏轰传天下,被誉为江湖第一青年高手,排名尤在近年来名声鹊起的多情公子侯希白、影子刺客杨虚彦之上。
一想到女儿跟着欧阳先生跑了这么久,单美仙心里就忍不住有点慌。
欧阳先生仪表瑰雄,风神秀杰,又强大神秘,对婉晶这年纪的少女,可谓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也不知道再见女儿时,她是否还是完璧……好吧,这个不重要,反正婉晶不修天魔功。
真正令单美仙心忧的是,女儿会不会被欧阳先生拐去海外仙山,一去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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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115,飞仙一剑,绝杀魔隐!
傍晚时分,晚霞似火。
距离东平郡城十多里的码头边上,欧阳锋独坐渔舟船头,手捧书卷,慢慢翻阅。
偶有大船驶向码头,他便侧首瞥上一眼,见不是目标人物,便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不觉过去小半个时辰,暮色渐浓,码头上许多船只都已挑起灯笼。
欧阳锋就着最后一抹晚霞余晖再翻看一阵书卷,便将书收起,用黄药师传授的护目法子,以真气刺激眼部穴窍,正保养时,刚从城内打探完消息回来的单婉晶纵上船头,说道:
“先生,明天便是王通寿宴之日。现在城内已经来了许多外地人,不乏武林名宿,乃至隋庭高官,城内客栈都快住满了。”
“都是为了石青璇来的?”
“有的是为了给大儒王通贺寿,但更多是打着贺寿的由头来看石青璇的。想不到她魅力这般大,好多人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也没听过她的箫音,就在吹她色艺双绝,天下无双了。”
“应该也是沾了她母亲的光。”
“可能是。据说石青璇之母碧秀心当年的仰慕者极多,大儒王通就是其中之一。对了,这次来贺寿的宾客里边,还有一位先生的本家呢。”
“哦?哪位?”
“黄山逸民欧阳希夷,也是大名鼎鼎的武林名宿。先生可认识?”
“除了你,我在这世上没熟人。”
“呃,忘了先生来自天外。对了先生,我还在城里听到了那两个扬州小子的消息。”
“哦?”
“说是寇仲、徐子陵曾在彭城短暂露过一面,和巴陵帮的香玉山、彭梁会的任媚媚打得火热。之后又和瓦岗李密手下的俏军师沈落雁起了冲突,后来江淮霸主杜伏威不知怎地也来了,要带两个小子走,结果沈落雁带瓦岗高手跟杜伏威乱战起来,那两个小子又趁乱溜掉了……”
“他们两个属泥鳅的,想捉住他们可不容易。”
“先生当日在丹阳城外,不就轻易捉住了他们?哪怕他们现在已练成了长生诀,遇上先生,所谓的扬州双龙也要再度变回两条小虫,还是逃不过先生手掌心。”
“我为何要捉他们?”
“钱独关不是说,罗刹女死前,可能把杨公宝库的秘密传给了他们吗?瓦岗沈落雁、江淮杜伏威都在找他们,定是为了杨公宝库。先生难道对杨公宝库没兴趣?”
“杨公宝库我当然有兴趣,但找那两个小子没用。”
“为何没用?难道传闻是假的?”
传闻之中,罗刹女可是进过杨公宝库,还从里面带出了几件宝物,拿到典当铺里当了。
若她真在临死前把秘密告知了寇仲、徐子陵,那两个小子便可算是行走的宝库了。
“传闻当是属实。但那两个小子所知的杨公宝库秘密并不全,从他们身上找不到真正进入杨公宝库的办法。”
欧阳锋知道,杨公宝库有着真假两重宝库,罗刹女进入的只是“假库”,虽也有宝物,却远远配不上当年杨素那富可敌国的身家。
真正的财富、军械乃至邪帝舍利,统统藏在“真库”当中。
而知道真库机密的,当今天下,已只有杨公宝库的设计者鲁妙子一人。
所以想知道真库的开启机关,找寇仲徐子陵没用,得去飞马牧场找那位天下第一巧匠鲁妙子。
说起来,寇仲徐子陵将来能有那般武道成就,和氏璧与邪帝舍利的奇遇功不可没。倘若将和氏璧和邪帝舍利统统截胡,只靠“长生诀”,却不知那两个小子将来能走到哪一步。
对此,欧阳锋可是很有兴趣。
单婉晶虽不知个中缘由,却也早知先生有着“未卜先知”之能,当下也不再说那两个扬州小子,只问道:
“先生,我们今晚可要进城歇息?”
“今晚……”
正说时,一阵曲乐歌吟之声,忽地自湖面方向传来,欧阳锋、单婉晶齐齐侧眸看去,就见一艘灯火通明,外观华美的花船,缓缓驶向码头一处空泊位。
花船船楼之上,檐角灯笼映照之下,一个身形颀长,作白衣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正背负双手,凭栏而立。
他面白无须,相貌英俊,双眸开合间有若电闪,给人一种孤傲不群、风流自赏的感觉。
单看卖相,那人着实不错,但单婉晶看清那人后,却是猛地绷紧娇躯,明眸之中剑意一闪,浮出刻骨恨意。
欧阳锋自然感受到了单婉晶气机变化,侧目看她一眼,“边不负?”
“是他!”
单婉晶俏面含霜,声若凝冰。
边不负虽是她的生父,但并非与单美仙正常结合,而是强暴了单美仙,令她怀上身孕。
单美仙忍辱负重,生下单婉晶,抚养她长大,可没想到,在单婉晶不过八九岁时,边不负居然又对单婉晶动了邪念。
这才激得单美仙忍无可忍,带着单婉晶破门叛教。
而单婉晶当时虽然年幼,却也早到了记事的年纪,至今还记得边不负瞧着自己时,那令她不寒而栗的阴邪眼神。
“既是边不负,婉晶你还在等什么?”
欧阳锋淡淡说道。
他原本是想让单婉晶拿跋锋寒磨一磨剑,但赶巧不赶早,既然已经遇上了,又恰是在最适合她发挥的湖面之上,那就干脆一点好了。
单婉晶亦是早已按捺不住,听得欧阳锋此言,二话不说飞身掠下小舟,横掠三四丈远,势将尽时,脚尖在湖面轻轻一点,居然在没有任何借力物的情形下,直接踏水飞掠出三四丈。
之后又在水面连点两下,来到大船之下,倏地腾身跃起,一脚踏上船弦,长剑出鞘,身似弹丸,剑如电光,飞身刺向船楼上的边不负。
单婉晶并未掩饰杀意,以边不负的修为,自是早已察觉她的来袭。
他垂首看向自下方疾袭而来的单婉晶,眼中闪过一抹讶色,旋又饶有兴趣地一笑:
“多年不见,小婉晶也长成绝色佳人了。今日是特来求为父疼你的么?”
说话间,大袖一拂,以一种轻描淡写的姿态,拂向那宛似惊雷掣电的剑光。
然而边不负显然严重低估了单婉晶。
这一袖拂出后,本拟将单婉晶剑势荡偏,哪知那灌注真气,宛若铁板的袖袍尚未拂中剑身,单婉晶剑尖便轻轻一颤,分光化影,一瞬刺出七道无坚不破的凌厉剑气,巧妙避过大袖拦截,几乎不分先后同时刺向边不负印堂、双眼、咽喉、心脏、膻中、丹田七处要害。
边不负大惊,另一只袖子猛地扫在身前栏杆上,将栏杆轰得粉碎,漫天碎木好似弩矢一般劲射单婉晶,他则借反震之力猛向后仰倒,虽险险避过七道剑气,可眉心还是被剑气擦了一下,洇出一道浅浅血痕。
单婉晶则长剑一旋,剑光仿佛孔雀开屏,将当面攒射而来的漫天木刺悉数挡下,统统绞成木屑。
不过边不负功力毕竟远胜于她,虽挡下漫天木刺,却也被其中蕴含的雄浑真劲震得向后飘退回去,翩然落回船舷之上。
边不负倏地挺直身躯,抬手一摸额头,见指尖染上一抹血色,再也维持不住那伪装出来的风流名士气度,脸色变得无比阴沉,眸中邪光闪烁,紧盯着单婉晶,缓缓道:
“不愧是我边不负的女儿,这一手剑术,委实出乎为父预料。”
正说时,边不负身后的船楼之中,走出两个轻纱遮面,云鬓高挽,体态风流,手持长剑的白衣女子,气息之深沉,竟不逊于边不负。
“那是美仙的女儿?”
左边那白衣女子呵呵一笑,“边师兄,想不到你竟会在自家女儿手上吃亏。要师妹帮你将她擒下么?”
右边那女子亦是咯咯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