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师兄,你这宝贝女儿剑意惊人,你一个人只怕降伏不住。只要你给点好处,我和云师姐不介意出手帮你呢。”
这两个白衣女子,正是阴癸派的云长老与霞长老,与祝玉妍、边不负乃是阴癸派同辈,只是并非同出一师。
给两人一番调侃,边不负脸上颇有些挂不住,冷哼一声,淡淡道:
“无需两位师妹操心,我自会亲自擒下这不孝女,教会她该如何为父尽孝。”
“边不负!”
单婉晶听三人言语不堪,心中怒极,冷声道:
“你这禽兽不如的东西,也配把父亲二字挂在嘴边?今日我便要为母报仇,亲手斩下你的狗头!”
边不负笑意森冷,眼中满是阴邪:
“小婉晶,你也太不自量力了。便是美仙亲至,都拿我无可奈何,就凭你又岂能奈何为父?当年美仙带你逃离,曾令我好生惋惜,可今日一见,我又不觉惋惜了。因如今的你,更加美丽动人,鲜嫩可口,已不比你母亲当年逊色半分。今日定要亲口品尝……”
话未说完,单婉晶已再次腾身而起,身姿翩然,宛若惊鸿,衣袂飘飘,好似仙绫,长剑一展,漫天剑光如火树银花般炫彩夺目,以极尽华美之姿,向着边不负笼罩而来。
单婉晶本已被边不负的污言秽语气到快要爆炸。
可当她出手之时,所有的怒火,皆化为杀机剑意,心灵则臻至一种仿佛灵镜高悬,映照四方的境界。
在此心境映照之下,她不仅将自身掌控入微,每一缕真气都运用到极致,每一分劲力都把握到毫巅,且还借着湖面之上,那无处不在的水行精气,将边不负、云长老、霞长老三人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乃至眼神变化、气机流动,全都历历在目般映照进那“心中灵镜”。
这正是她修炼“长生诀”,灵觉大增之后,领悟出来的心境。
并且还融入了“通天灵种”的玄妙,使心如灵镜,洞查入微。
面对她这一剑。
边不负、云长老、霞长老齐齐色变。
明明单婉晶的功力并不如何深厚,可当她这极尽华美,宛若天仙临世的一剑使出,三人心中,竟齐齐生出一丝锋锐如刺的危机感。
更令他们感觉不妙的是,单婉晶剑气纵横之际,她自身的气机,竟被剑气切割得支离破碎,混乱无比,令边不负与云霞二长老,根本无从捕获单婉晶的气机,洞悉她剑术中的漏洞。
阴癸派可从不讲什么江湖规矩,也从不介意以大欺小、以多欺少。
既然感觉不对,方才还说要独自摆平单婉晶的边不负,立刻疾语一句:
“一起出手!”
双袖中各滑出一枚直径半尺,银光灼灼的钢环,迎着那火树银花般的漫天剑光激射出去。旋转飞射之时,那两枚银环还在空中不断碰撞,发出能够乱人心神的叮铛魔音。
正是边不负自创的绝技“魔心连环”。
而不必边不负提醒,云霞二长老本就打算出手。
可就在二人行将出剑助力边不负之时,忽觉周身一凉,一股森寒透骨,乃至直指心神的凛冽寒意凭空袭来,将她们笼罩在内,令她们浑身一个激灵,本能调转剑锋,对着寒意来袭的方向,作出了高度戒备之势。
而直至摆好戒备姿态,二人才发现,寒意来袭的方向,远在十多丈开外。
却是一个高大挺拔的白衣青年,负手立在一条小舟船头,静静看着她俩。
尽管那白衣青年面容淡然,眼神宁静,可云霞二长老还是给他盯得头皮发麻,再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保持着高度戒备之势,与他隔空对峙。
而没有了两人帮手,边不负立刻遇上了大麻烦。
他功力虽然远远超过单婉晶,可双龙世界,功力并不是一切。
心灵、武技、战术等等,都是影响一场决斗生死胜负的重要因素。
论剑术,单婉晶在欧阳锋的死亡捶打下磨砺出来的剑术,乃是真正步入了当世顶流,最擅绝争一线、死中求活的绝杀剑术,招式看似华美,实则暗含最极致的杀伐。
论心灵,单婉晶更是远超边不负,“灵镜高悬”的心境映照之下,单婉晶不仅知己,更是知彼,边不负“魔心连环”飞射之时的每一个变化,乃至每一丝破绽,都已被她洞彻入微。
至于战术,欧阳锋突然起身牵制云霞二长老,本以为有人帮手,心态上完全没有豁出一切、死中求活准备的边不负,早在欧阳锋起身那一刹,便已落入了绝对下风。
此刻。
当那一双银环叮铛作响着疾射而来,单婉晶那漫天剑光好似流荧一般轻盈击刺在双环之上,每一剑都正中双环之上真劲最薄弱之处,硬是以弱势修为,凭洞查与剑技,将那两枚蕴含碎金裂玉真劲的银环挑飞开去。
当两枚银环左右弹飞的那一刹。
那漫天流彩的华美剑光又倏忽一敛,瞬间归一,单婉晶身与剑合,暴涨的剑芒好似白虹贯日,于夜空之中绽出一道灼目光痕,自两枚银环中间一穿而过,以令人连动念都来不及的疾速,瞬掠至边不负面前,噗地一声,刺中他心口。
以边不负的武功,纵使已避不开这穿心一剑,却也能打出绝命反扑,自己纵然身死,也绝不会教单婉晶好受。
可就在他将要临死反扑时,不知怎地,身体忽然僵直一刹。
就这一刹那的僵直,他便再没有绝命反扑的机会了。
单婉晶长剑摧枯拉朽击溃他护身真气,剑锋狠狠贯入他胸膛,刺穿他心脏,又自后背透出,咚地一声,将边不负钉在了后边的船楼木壁上。
“你……”
边不负也是生命力顽强,心都被贯穿了,居然还能瞪大双眼满脸不甘地死死盯着单婉晶,口鼻溢血地道出一个“你”字。
不过,这也就是他最后的遗言了。
一字出口,心脏便给剑气绞成粉碎,边不负浑身一僵,霎时气绝身亡。
单婉晶面不改色,抽出长剑,反手一挥,嚓地一声,把边不负首级斩下,又顺手抓住他发髻,把他脑袋拎在了手里。
一招秒杀边不负,看似轻松写意,实则那对己掌控入微,对敌洞彻分明,精准找出边不负每一个破绽的心境映照,已几乎耗尽了单婉晶心力。
而以弱势功力,破开“魔心连环”,又以电光火石般的神速,在边不负反应过来之前,将他一剑穿心的绝杀,亦几乎耗尽了单婉晶真气。
饶是“长生诀”有着回气奇快的特性,此地又是单婉晶主场,水行精气极其丰沛,先天真气恢复极快,可短时间内,也不可能恢复完满。
所以,此时的单婉晶,已陷入最虚弱状态。
云霞二长老只要随手一剑,就能将她斩杀。
然而云霞二长老不敢动。
哪怕边不负就在她们身边被杀,连首级都被斩下拎走,哪怕单婉晶气机已跌落至谷底,虚弱之态肉眼都能一眼看穿,可这两个阴癸长老还是不敢有丝毫动弹。
因那白衣青年,正负手而立,远远望着她们。
尽管他手无寸铁,尽管他姿态随意,尽管他远在十几丈开外,可云霞二长老在他平静深邃的眼神注视下,还是始终有着一种,一旦她俩稍有异动,便是末日降临的本能警兆。
所以,她们只能任凭单婉晶又割下边不负长袍下摆,包住他的首级,任凭她纵下船楼,去到舷边,跃入湖中。
她们甚至全程都未敢朝单婉晶、边不负看上一眼,始终以全部心力,戒备着十多丈外的白衣青年。
直至单婉晶带着边不负首级游回那小舟旁,翻身爬上小舟,瘫在舟头大口喘气,那白衣青年方才收回视线,施施然坐了回去。
笼罩在云霞二长老身上,那透彻骨髓、直指心神的恐怖森寒,亦随之消失。
云霞二长老至此,才终于呼出一口浊气,高度紧张又放松之后,即使以她二人的修为,亦不觉好一阵心神匮乏,浑身虚脱,赶紧抬手扶住尚且完好的一段栏杆,这才撑稳身子。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但侧目一瞧边不负那没了头颅的尸体,两人又是一阵头疼。
尽管杀他的,是阴后的外孙女,算是家庭矛盾,可这个事情……
云长老咬了咬牙,对着远处小舟叫道:
“不知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总得问清楚阻挡她二人,令她二人无法救援边不负之人的名号,回去后好向阴后交差。
随后,便听一道低沉男声,随风传来:
“欧阳锋……”
第116章 116,先生无情,夫人多娇
阴癸派的船匆匆掉头,急急远去,转眼便没入夜色之中。
单婉晶毫无公主形象地瘫在船头喘息一阵,瞥见旁边散开的包裹里那颗死不瞑目的苍白人头,不由跪坐起来,仔细包好包裹,又膝行至欧阳锋面前,抱着他的小腿,将脸颊枕上他膝头,喃喃道:
“先生,我弑父了……”
说话时,她娇躯都在微微颤抖。
欧阳锋低头看着她,语气平淡又温和:
“只见你诛一禽兽,未见你弑父。”
像是被这句话注入了无限的勇气,单婉晶不再颤抖,只是愈加用力地抱紧他小腿,轻声道:
“先生,让婉晶靠一会儿,再靠一小会儿就好……”
静静偎依了一小会儿。
单婉晶仰起头,颊边现出可爱梨涡,对着欧阳锋灿然一笑:
“婉晶失态,让先生见笑了。”
“无妨。”
“先生,婉晶今日打得如何?”
“非常好。能一招绝杀边不负这等高手,你的‘天外飞仙’,当今天下,已无人可以小视了。”
“嘻,我知道边不负被先生气机震慑,僵直了一刹,这才失去了临死反扑的机会。先生那‘周天寒彻’的意境,可瞒不过当时的我。”
以单婉晶当时“灵镜高悬”的状态,身周一切气机变化,都瞒不过她心境映照。
所以她很清楚,边不负欲待绝命反扑,却无故僵直一刹,正是遭了欧阳锋“周天寒彻”意境侵蚀。
“先生,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说不定会被边不负的绝命反扑拼个同归于尽。先生不仅助我完成夙愿,还救了我一命呢。”
“就算边不负成功打出绝命反扑,以他当时的状态,也最多只能重创你,却是杀不了你。”
“受重伤也很狼狈呀,再说谁知重伤能不能治好?说不定勉强活下来,伤势绵延数月,最终却还是一命呜呼呢?总之婉晶的性命是先生救下的。呵,这次杀了边不负,娘亲一定很开心,她的心结也许能就此解开……不过阴后应该会很生气,可那又如何?她难道还能为边不负报仇,杀我不成?”
“阴后很现实。你既然展现出了一招击杀边不负的实力,阴后或许会对你另眼相待,甚至说不定会给你一些特殊待遇。”
“早干什么去啦?婉晶已有了先生,便是将阴后的位子送给我,我都不稀罕呢。”
“我并不属于你。”
“先生,你非得在人家最开心的时候这般无情么?”
“……”
欧阳锋决定温柔一点,先不说话,先让她开心一下。
于是单婉晶又喃喃说了起来,一时说些小时候在魔门时的艰辛恐惧,一时又说些随母亲流落琉球的困苦温馨,说着说着,她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却是伏在欧阳锋膝头睡着了。
与边不负一战,她不仅功力几乎消耗一空,心力也近乎枯竭,之后情绪又几经激荡,虽不至伤神,却也终于困乏到了极点,再难维持清醒。
欧阳锋低头看她一眼,俯身将她抱起,托着她进了船篷之中,将她放到地铺上,看着她湿漉漉的衣服,略作沉吟,最终还是没有帮她脱下。
单婉晶以水行精气修成长生诀,身处湖面之上,有无处不在的水行精气萦绕身周,就算穿着湿衣睡觉,也不必担心着凉。
将她安顿好后,欧阳锋又去到船蓬外边,拿起长篙,往岸上一点,小船立刻若离弦之箭般隐入湖面雾气当中。
码头上泊了许多大小船只,不乏自外地赶来参加王通寿宴的武林人士。码头上的酒楼客栈里,也住着不少江湖人。
适才单婉晶与边不负一战时间虽极短,可双方爆发的气息都极强,早惊动了附近的武林人士,此时一个个都站在各自船上,或是客栈窗边,惊疑不定地看着那条已飞快没入雾气当中的小舟。
“那白衣青年是谁?”
“好像听到有人在说‘欧阳锋’,那白衣人难道就是两月前,在丹阳击杀了宇文化及的欧阳锋?”
“先前那剑气怎么回事?那般惊人的剑意,究竟是何人发出?欧阳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