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笑容格外明显并且非常夸张，配合着它那张「脸」显得诡异无比。
看着这幅面容，他心中的那些许侥幸慢慢消失，整个心彻底沉了下去。
“即使有「钥匙」还不够。”
“「钥匙」确实能放出力量，但心脏虽然脆弱，但禁锢却是相当牢固，联系也不是一般的紧密。”
“即使力量被释放，但终归还是有些许残留在上面。”
“就像你看到的，被一发镀银的子弹加上祷告就可以轻松解决。”
“所以必须彻底毁坏它们。”
“但我们……”
黑影顿了顿。
“……也许是我们身上带有这种力量，又或许是「钥匙」的副作用，我们无法造成对其造成破坏。”
“所以只能依靠其它的力量——也就是你们这些外来者。”
它低头，俯视D-14134，得意洋洋。
“你没有发现，我们「帮过」你吗？”
D-14134浑身的颤抖此刻停止。
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无力感。
他现在明白了许多：
为什么之前那些怪物会自动分散开来方便他；
为什么他每次摧毁一个「据点」时不会引来其它怪物……
也明白了之前自己心中一直出现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一切都比自己想的要轻松，地狱哪是那么容易终结的？
真正被终结的……
是他……
“这种只能等待别人来做的事相当麻烦，这里和外面的时间流速不同，一般要过好几月甚至好几年才能等到一个外人。”
黑影无视了D-14134的状态继续。
“为了不引起外来者的怀疑，我们尽量把自己的思考能力调整到几乎和野兽无异，只依靠本能行动的程度。”
“而当你们开始试图破坏心脏，那我们仅存的理智会自动采取某些降低「难度」的措施，以配合你们的行动。”
“这就是所有的真相。”
它停了一会儿，换上了一种宽慰的语气：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也非常困难。”
“不得不说你还是挺厉害的，一个人一次就能过关，还以为还要等上再几个月的。”
说完它后退了几步，发出几声古怪的哨音，如同下达了某种命令。
整栋房舍开始颤抖、呻吟，周围的怪物开始走向它…….
第三百一十四章 「钥匙」与「锁」的关系
当黑影怪物将真相揭晓，如影视剧中的大反派揭露了整个阴谋与陷阱的瞬间，观众们呆住了。
所有用于分析的表象，所有用于推论的前提，环环相扣，全都被精心安排过，全都是对方刻意营造的假象。
就这样，基金会特工、D-14134一步一步得出错误的结论，落入陷阱之中，替它们完成仪式而不自知。
直到最后一刻，彻底崩溃，而没有挽回的措施~。
“这，从一开始就在欺-诈？”
“不是，搞这么弯弯绕绕，除了知情者，谁能知道这么多，想这么多？对抗双方完全就不在一-个层次上啊！”.
“先是利用信息不对称，和人类思维上的惯性，引导得出错误观念，然后在后续步骤中，不断利用正反馈，强化这一错误观念，直到最后一步，整个计划完成……厉害，厉害。”
“完蛋，这游戏玩不下去了，情报上被碾压，武力上也被碾压，对方还有个正在关注它们的神性……直接等死算了……”
“已经感觉身上有黑影在爬了，这是完完全全的死局，该咋办？打，打不过，只能自尽……破坏祭坛，更是会被直接打死……杀黑影，那等同于自杀……”
“打不过就加入呗，直接投敌当黑影，也不是不行啊！”
“还好您不是D-14134，不然基金会启动「机械降神」的次数怕是得多一次。”
……
D-14134抬头望向离去的黑影们，只是呆呆地看着这一幅地狱绘卷。
他不知道它们在做什么。
也许是为了召出它们的主。
又或许是打破这里来获得自由。
不管哪种原因，情况肯定不会很理想。
他没有说出任何话，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出现眼下的状况，可以说他要负很大部分的责任。
当然，他可以找出无数个理由推脱：
那个「主」无比邪恶；
黑影怪物很是狡猾；
这个陷阱隐藏得太深，无法察觉；
Baclay在报告里误导了他……
但不论他找什么理由，怎么为自己辩解，都无法动摇当前的结果。
过失杀人仍是杀人，不会因为另有隐情而改变——就像他的过去。
他颓然跪地，双目无神，喃喃低语。
“我就知道。”他说。
“我就知道我会这样，永远办不好一件事，我就是这样一无是处。”
D-14134眼睛中的神采熄灭了，只剩满目陌然。
怪物们的仪式在他眼前发生，但也只是映在他的眼底，就像落在了摄像机的镜头中一样。
一切是那么遥远，世界是那么陌生，如果他没有做什么，事情不会变得如此之糟。
是不是他早点死掉，这个陷阱就不会奏效了？
但，事到如今，说这些、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一切都被搞砸了。
一切都无可挽回。
他像个傻乎乎的热血笨蛋，被大反派牵着鼻子走，直到谜题揭晓的前一刻，都还自以为是，幻想自己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他双眼茫然，目光漫无目的地游荡。
一个丢了魂的野鬼，飘来飘去，找不到属于自己的归处。
片刻后，他的目光来到了祭坛上。
那上面的花纹错综复杂，即使是类似文字的符号，也远远超出他的知识范围。
螺旋、几何图形，以及一些看似随机但又似乎蕴含深意的符号，相互交错、又在局部重叠，形成了新的象征。
当然，没有丝毫神圣的意味，只有古怪、扭曲以及残忍。
而那正是「钥匙」，仪式的核心。
看着它，D-14134似乎又看见了黑影怪物的笑意。
伴随着那不加掩饰的笑容，它刚说过的话一段段、一句句回响而来：
“感谢你所做的一切。”
“……事实上，我们现在的样子才是人类真正该有的样子……”
“……还未彻底死亡时，我们就可以用「钥匙」打开囚笼的锁……”
等等……
「钥匙」……
D-14134忽然想起了什么，身子一震，松垮的面部重焕活力，双目更是陡然清亮。
他的心神重新聚集，认真呵护着从失败与颓唐中萌发的火苗。
“用「钥匙」可以打开锁……”
「钥匙」是祭坛，「囚笼」是心脏，「锁」……
反过来……
脑海中断续的思绪瞬间清晰，如同顿悟。
D-14134心中的火苗陡然膨胀，火焰摇曳，散发出无尽光热，充斥了他僵硬的身躯，重新照亮名为希望的花朵。
但，这样能行吗？
这并非妄自菲薄，更不是自我否定。
而是迈出一步，转过身来，从头到尾审视整个想法。
只是……
不论怎么想，整个想法都过于天真，异想天开。
但……
除此之外，仅剩的选择还剩下什么？
等死，等死，等死……？
已经没有其它更好的选择了。
这思考并不怎么耗费时间，只要将种种可能性列出，甚至都不需要思考代价。
他失去的不会更多，除了生命，大不了再搭上一个罪人的灵魂。
D-14134合上眼皮。
枪里还剩两颗子弹，手里有一把崩了刃的战术匕首。
不远处搁着一瓶酒精，还有一大半。
以及身下的地板，木制，而且相当干燥。
他睁开眼，用目光依次凝视这仅存的东西。
旋即，他抬起头，看向那团凝聚在一起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