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约定之日铸剑不成,便与妻子一同共赴黄泉。
铸剑本就不易,遑论是练气士所需的上乘符剑。
辛苦多年后,只铸成三十六把符剑。
今日,便是最后期限!
为了铸剑都快倾家荡产的幽燕山庄,也同时迎来灭顶之灾。
面对儿子的怨言,昔日豪气冲天的张东龄哑口无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妇人面沉如水,开口斥责道:“春霖,不许这么说你爹!”
张春霖默然低头,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
哽咽道:“孩儿就是个个孬种,现在手还在抖,握不稳剑,更不敢对那帮人拔剑。”
张东龄虎目含泪,却眼神慈祥,摸着儿子的脑袋温言一句。
“这些逍遥海外的练气士,也算是江湖上所谓的神仙了,被神仙上门讨债,我跟你娘走得不冤枉!”
“春霖,这祸事爹娘替你担着,记住,不许报仇!”
泪如泉涌的少庄主抬起头,双眼模糊。
“爹,娘……我真的不甘心啊。”
极少对儿子发脾气的张东龄喝斥道:“不甘心也要活下去。”
古亭之中父子母子夫妻临终诀别,湖上蜻蜓点水的白衣练气士们,已经在山脚下的湖心悄然飘落。
为首一名白衣赤足的年轻女子,双脚离水几尺,衣袂飘飘。
身后竟有白虹结成一尊无上玄妙的宝瓶身。
大雨瓢泼本该衣襟湿透,可这位却雨不沾身,与宝瓶交相呼应间所散发出来的光辉,恍若是一轮降临人间的满月。
而她在踩水跃过湖面之前,俯瞰了眼岸边庭院门口一名无动于衷的年轻男子。
儒衫大袖,渊渟岳峙。
以俗世眼光看待,那副皮囊异常出类拔萃,以至于她跃过湖面之后,仍是回首望去一眼。
只觉得这家伙,该不会是被自己的宝瓶身吓傻了吧?!
赤足女子收回视线,再次望向山顶亭子时,不由得脸色一阵煞白。
“他……”
皮相极好的那个儒衫男子,赫然出现在古亭之中。
从她眼神挪开,再望向山顶,不过几息之间!
是自己眼花了吗?
下一刻,山顶传来温泽如玉的声音。
“扰了本座煮酒观雨的好兴致,你们的命可不够赔的!”
握剑右手抖个不停的小公子张春霖,在一闪而至的神秘公子出现后,瞬时破涕为笑。
就知道此人不一般,果真是敛锋藏拙的高手!
若他和手下人出面,爹娘和整个幽燕山庄说不定能逃过一劫!
庄主张东龄见识不俗,却也没听闻这天底下有什么高手,有如此夸张的瞬移身法。
这般匪夷所思的能耐,怕已经是……
再不敢去猜白衣人修为境界的张东龄,满目感激的上前一步,拱手抱拳。
“魏公子仗义相助,幽燕山庄铭感五内,但在下毕竟和南海观音宗有约在先,不能失信于人!”
随即,他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大概说了一番。
魏苍梧悠悠转身,儒雅一笑。
“那这桩和观音宗的买卖,可是幽燕山庄心甘情愿?”
张东龄一时语塞,支支吾吾。
“这个……”
“即是强买强卖,何来失信一说?”
魏苍梧瞧着再不言语的张东龄,又看看那对儿母子。
“我不喜欢欠人情,幽燕山庄盛情款待,魏某自当投桃报李!”
虎目湿润的张庄主听罢,携妻儿再次躬身一拜。
魏苍梧扶起他们,转身看向山脚那群妄称仙人的白衣。
山上山下两两相望,剑拔弩张。
南海观音宗十六人,各自背负一柄或是数柄长短不一的符剑。
或是千年之久的青铜古剑,或从仙人手上传承下来的桃木剑,即便最普通的,那也是以甲子计算。
这世间的练气士,修道之法算是另辟奇径,独树一帜。
相传能将最早映照东海的一缕朝霞红霓,收入符镜之中。
一照之下,阴邪秽物魑魅魍魉无不灰飞烟灭。
还有专门在洞天福地百丈之上当空采集天雷,以秘术制成雷珠。
一掷之下,威力极为夸张,如平地开雷炸响天地。
更有收集无主魂魄共赴酆都,以阳身入阴间积攒阴德的神奇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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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那些炼气士大家的玄妙手段可谓层出不穷,眼花缭乱。
市井百姓只会感到匪夷所思,难以理解。
因此也就对天下白衣奉若神明,视如替天行道的仙家。
但在魏苍梧看来,所谓的“练气士”,无非是出自上古方士,跟道门炼丹真人有些相似罢了。只不过,练气士这条羊肠小道走得更窄更远。
此时漂浮湖面犹如一朵朵圣洁白莲的炼气士们,听到山顶一句话后,倒是不像那些普通好勇斗狠的江湖门派。
其中一个气息枯槁的老妇人缓缓抬起头,没有任何盛气凌人之态。
淡然道:“我等来幽燕山庄只是按约取剑,年轻人,愿意拔刀相助落难人,是好事,可也须讲理。”
观音宗这位老妇人辈分极高,虽不是这群炼气士的领头者,但也算是世间寥寥无几的顶尖练气大家。
而且修为并不差钦天监的副监正晋心安多少!
魏苍梧一手负后,一手轻捻袖袍,面色平静如水。
微微一笑:“恃强凌弱,便是你们观音宗的道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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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老妇人开口,身后一名年轻男子练气士冷声道:“臭小子,滚开!”
话音落下,一抹血线便自他脖颈处激射而出。
血染白衣,横尸湖面。
世人常说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人头抢地。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飘千里……
可在凡夫俗子眼中,魔仙一怒,何尝比天子一怒轻巧闲淡?
世人都说神仙好,就是知道仙家的高高在上,全然不输帝王将相。
猝不及防的血腥一幕入眼后,白衣炼气士们顿时怒气勃发,身边狂风骤起,脚下湖水沸腾跌宕。
但同时,这些所谓的白衣仙家们,心里也是一阵颤粟惊骇。
出手之人并非那山顶古亭的年轻人,怎么就被一剑封喉?
要知道,被杀的同门已是一品金刚境的剑道宗师。
究竟何等恐怖修为的强者,才能杀一品如屠猪狗?
正当南海观音宗所有人举目四望,去寻那神秘强者时,半空有人轻喝一声。
“你们这群装神弄鬼的狗屁仙人,再敢出言不逊,就都别走了!”
白衣领头的宝瓶身女子和辈分极高的老妇人,几乎同时抬头看向自己头顶。
一身素白如意月裙的绝美女子,仗剑当空,三千青丝随风轻摆。
恍若落下凡间的瑶台仙子,说不出的惊艳众生之感!
观音宗那位年纪不大的赤脚女子,样貌身段也算上品,但与换了装束的雪月剑仙一比,却显得黯然失色。
“呦~这幽燕山庄倒是藏了不少能人,姑娘美是美,但出手也未免太过凶狠了些!”
赤脚仙子柳眉竖起,阴阳怪气说了一句。
此女一身天象境修为,在观音宗面前杀人,可不就探囊取物一般。
李寒衣俯瞰着说话略带轻佻的貌美女子,冷哼一声。
“废话,杀人还要和你们打声招呼吗?”
说罢,雪月剑仙又看向山顶凉亭中的那位。
“都杀了,还是怎么着?”
没等魏苍梧开口,庄主夫人忽然紧张道:“还请阁下手下留情,她们都是我的同门。”
李寒衣冷笑道:“夫人还真是菩萨心肠……算了,一人留下一臂,可以吧!”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