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的绝代高手都是胜过一人后便休息一些时日,等到精气神圆足才再战。
即便不可一世的桃花剑神邓太阿,弹指间破敌,但仍是胜后退出解兵楼。
半日一战,三日过后败去六人才到了楼顶。
唯有曹长卿接连两日大战,一举登顶。
据说面对王老怪时仍是气定神闲,被誉为气机浩大只输龙虎齐玄帧。
此刻,两人仅仅相距十步。
但对曹青衣来说,却是难于上青天。
比起魏苍梧身前十步,武帝城的六层解兵楼,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市井巷陌,来去自如。
当第九步踏出时,他感觉那丝毫不见气机波动的白衣教主,像是远在九霄之上的魔神,永远无法触及。
魏苍梧从开始有些愠怒的表情,渐渐眉头舒展,面带温和。
看着曹官子艰难地一路走来,只是眯眼笑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想清楚了?”
汗渍涔涔的曹长卿轻轻一笑,儒衫激荡,浩然气瞬间暴涨至巅峰。
人在天庭走,胸生万里云。
随着这位儒家半步圣人的心海文宫骤开,天地气机在这一刻,引纳千秋国殇。
更让整个琅琊城中的文人手中那些四书五经哗啦啦作响……
原本晴朗的半空,云起风动,天地失色。
杀意弥漫,千钧一发。
手心慢慢握紧的曹青衣,只要抬起臂膀,那便是气吞云梦泽,波撼昆仑山的一击。
同时,一击之后,怕也是他殒命之时!
面对深不可测的逐鹿教主,曹长卿自知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却依旧选择坦然赴死。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世人知道,大楚的公主身份何等尊贵,为了她,楚人可以无惧仙神,与天一战!
不远处的雪月剑仙缓缓摇头,长叹一声。
这儒士只要一出手,便是无法预料的后果,为何还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此时,他连教主身前十步都靠近的如此费劲。
搞出这么大气势阵仗,又有什么用?
红薯心中一紧,只盼着教主可怜曹长卿一生漂泊为西楚尽忠的份儿,能手下留情。
亭中,总算有胆量盯着青衣儒士的姜泥,半信半疑地轻轻出声。
问道:“棋诏叔叔?”
曹长卿猛然停下身形,重重点头,百感交集
姜泥突然红了眼睛,想要上前,却下意识先去看了眼白衣教主。
见到他面无表情,只是轻轻点头,这才绕过红薯近前几步……
曹长卿见到这一幕,心酸至极。
松开手心的同时,亭前地面轰然下陷。
姜泥怯生生说道:“棋诏叔叔,能不能不要动手?”
溅起尘土一层层如涟漪向外扑散而去,居中的曹官子热泪盈眶。
“` ~曹长卿听凭公主吩咐。”
这一幕,便是魏教主都忍不住瞠目结舌,无奈撇嘴一笑。
“醇儒近腐,不可理喻。”
话音落下,气机弥散,天空放晴。
曹长卿走上台阶,并未走入亭子,再度跪下。
这一次,却是为当年那个春秋鼎盛的西楚而跪了……
魏苍梧神情复杂看着站着的小泥人,跪着的曹官子,最后无奈一笑。
姜泥接着道:“棋诏叔叔,教主待我很好,而且他也是楚人……你瞧,这剑便是教主送我的,还教我剑术呢……”
说着,白衣侍女解下身后的长剑。
曹长卿定睛望去,不由得嘴角抽了抽。
“大凉龙雀?!”
这把北凉王妃的佩剑何其珍贵,怎么到了魔教手里,还赠予公主?
还有……
曹青衣缓缓起身,冲着魏苍梧作揖行礼。
“魏教主可否将公主交由我?只要点头,曹长卿可以答应替逐鹿办一件事情,只要力所能及,绝不推脱。”
“还有,方才得罪之处,望教主体谅曹某护主之心!”
公主一句话,算是救了他一条命。
再不依不饶,既是对殿下的不尊,也是自己不识好歹。
面前这位飘忽若仙的魔头,实在是匪夷所思。
其实方才十步之内,曹长卿心里已经凉了半截。
真正感受到魏苍梧那已非凡间的力量时,他当即明白江湖那些骇人传闻,怕也是不足形容万一!
白衣教主看了眼姜泥,温柔一笑。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逐鹿终究不是你的归宿……(李的赵)不过你放心,那院子我会一直给你留着!”
白衣仕女眨着明眸,痴痴一笑。
“那我能一辈子待在逐鹿山吗?”
魏苍梧撇撇嘴:“那可不行,除非我杀光所有楚人,否则,他们会日日来逐鹿要人……”
“可……可我舍不得教主。”
女子烟波流转,情深款款。
古井不波的曹长卿心里谓然一叹,心绪起伏如潮。
万重宫闱中,他投子于枰,布阵列势,与君王指点江山……
那时的曹得意不求富贵,只求一个君王身侧的佳人笑罢了!
年轻最为意气风发时,携琴而行,夕阳衔山时与哼着乡音姗姗而来她,在花园一隅偶遇阶。
棋诏亭中,她慢慢挽起的衣袖,轻轻落下的一枚枚乌鹭棋子,重重落在了他心头上。
后来,她成了皇后。
他与帝王最后争胜于棋枰,她见陛下将败,以怀中红猫乱去繁复棋局。
陛下出声喝斥,她只是娇憨一笑如当年,他只得低头不去看。
那一日,曹得意洒然起身,独然离京,不曾想一去便再无相逢。
而眼前的公主,为何也是另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
白衣教主天人之姿,却与世皆敌,但凡和他扯上关系的人,会有好下场吗?
这般一往情深,最后还不是伤痕累累,蹉跎一生?
望着仍旧满脸憨笑的公主,曹长卿眼眶渐湿…….
第194章:亭中弈棋论天下,白衣解惑许一诺!
琅琊城外,古亭之前。
那场足以令风云变色的对峙,终因亡国公主姜泥一声怯怯的“棋诏叔叔”而烟消云散。
剑拔弩张的气氛渐渐缓和,唯余晚风拂过田野的沙沙声,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尽的魔儒余韵。
曹长卿缓缓直起身,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亭中那袭白衣,又深深望向眼眶微红的姜泥,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他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青衫,恢复了那份名士风范,只是眉宇间较之先前,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疲惫与释然。
曹长卿拱手,语气平和了许多。
“魏教主,方才曹某孟浪,多谢教主海涵,亦谢过逐鹿对公主的照拂之恩。”
他这话发自肺腑,无论魏苍梧出于何种目的,公主在逐鹿山确实未曾受到亏待,甚至得以修行,手握名剑大凉龙雀。
魏苍梧微微颔首,温和一笑.
“久闻曹先生官子无敌,棋道通玄,今日机缘巧合,不知可否手谈一局?”
不远处的红薯莞尔一笑,径直去软轿中取来棋盒棋盘。
曹长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
魔教教主此举,绝非单纯弈棋消遣,必有深意。
他乃当世顶尖棋手,心高气傲,自无推拒之理,当即颔首。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两人遂于亭中相对而坐。
魏苍梧执白,曹长卿执黑。
红薯悄无声息地奉上清茶,然后与李寒衣、楚狂奴等人退至亭外稍远之处,将空间留予亭中二人507。
姜泥耷拉着小脑袋,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亭内那抹白衣身影。
棋局伊始,曹长卿落子如飞,攻势凌厉,棋风如其人,大开大合,蕴含着金戈铁马般的磅礴气势。
每一子落下,都仿佛带着西楚旧部的呐喊与不甘,欲在方寸棋盘之上,复现昔日大楚疆场,攻城略地。
曹官子之棋道,乃是“争”,与天争,与命争,与这离阳天下争一线复国生机。
反观逐鹿教主,执子从容,应对间看似平淡无奇,甚至有些闲散……
可每每于曹长卿布局的关键之处,轻描淡写地落下一子,便如定海神针,将黑棋汹涌的攻势悄然化解,或引向他处。
他的棋路诡谲难测,时而如天外飞仙,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时而又如深渊潜流,于无声处听惊雷。
并非一味的防守,白棋的势力在看似被动中,已悄然蔓延至棋盘各个角落,隐隐成合围之势。
亭外,李寒衣抱剑而立,清冷的目光偶尔扫过棋盘。
虽不精于弈道,亦能感受到那无声的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