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我当年在某地练剑时,他娘亲,也就是远房表姐,曾对我有一饭之恩……有救命之恩,也有授业之恩。”
“这趟带你来,是还那份恩情的。”
…………
阳春城内,徐凤年拖着半死不活的刘黎廷,兴冲冲地跑回之前那家酒楼,最后在屋顶找到了正优哉游哉喝酒的李淳罡。
“老李头!刚才和那白衣……呃,和我那便宜姐夫打架的是谁?好生厉害!”
徐凤年迫不及待地问道,脸上满是兴奋。
李淳罡瞥了他一眼,抠了抠耳朵:“还能有谁?桃花剑神邓太阿呗。”
“邓太阿?!”
徐凤年倒吸一口凉气:“就是他啊!乖乖,我那姐夫……还真他娘的是天下第一?连邓太阿都打赢了?”
江湖传闻曹青衣的天象最风流,两禅寺的白衣僧人金刚最无敌,而桃花剑神邓太阿的指玄最通神……
李前辈曾说过,境界并不代表实力,这三位,可都是可以杀陆地神仙的人物!
屋顶上李淳罡灌了一口酒,咂了咂嘴。
“不然你以为谢观应那老小子是瞎评的?魏小子一身修为……邪性得很,偏偏又正大光明,已然是前无古人了。至于王仙芝那老怪物……”
他眯起眼,沉吟片刻。
“若真打起来,老夫觉着,还是魏小子胜算大上一线。他的道,已近乎规则本身,非是人力所能抗衡。”
“若再给他些时日,真正踏入那天人长生之境,嘿,怕是五百年前的吕祖复生,也未必能稳压他一头喽!”
徐凤年听得心驰神摇,热血沸腾,仿佛那屹立云端、败尽英雄的是他自己一般。
他再也按捺不住,将刘黎廷胡乱捆在酒楼柱子上,转身就朝卢府狂奔而去。
“我得去拜见拜见这位神仙姐夫!”
然而,当他气喘吁吁地冲到卢府那破败不堪的大门前时,却满目错愕。
夕阳余晖下,一顶奢华大轿被四道模糊的身影抬着,缓缓升空。
继而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北方天际横空掠去,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转眼便消失在暮色云霭之中。
徐凤年张大了嘴巴,愣在原地。
来时低调如潜龙在渊,去时潇洒若天人返九霄……这位魔教姐夫,当真是神仙人物!
卢府深处,徐脂虎倚着门廊,望着那消失在天际的光点,轻轻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
她低声对身边的二乔打趣道:“呀,忘了和我那妹夫说,有人想做小魔头了……”.
第190章:一儒一僧,风雨如晦!
江南道,琅琊郡
一座正门永闭的千年佛刹,禅音袅袅,香火鼎盛。
不论凡夫俗子,江湖侠客还是帝王将相,上山烧香只能从侧门进入。
如此排面,自然~有其底蕴。
这座山寺千年间走出了无数得道高僧,现今有一位最出名的,俗名“杨太岁”.
离阳两朝帝师,而且将来极-有可能是三朝。
寺中各朝各代有记载的高僧,足有三千余人,其中两百多人被封国师。
最初从小乘禅法到止观禅,再到三十六位肉身菩萨同时在山上开辟译场,佛光普照。
八百年前,证得无上佛果的禅宗祖师一叶渡海而来,传授大乘壁观,终成佛门祖庭。
春秋时期佛道相争,每十年与道门论辩高下,释门都由这座寺庙里的僧人,去与龙虎山天师府坐而论道。
但与龙虎那座道门祖庭的等级森严不同,这里没有太多规矩讲究。
山中无禁地,来去自由。
这一点,倒是和凉地武当那处琉璃洞天有些相似。
这里山高寺高碑高塔高佛法高,佛门诸般神通更高。
雄伟奇山,却如寺庙名叫两禅一般马虎糊涂,始终没个名字。
这……便是天下第一名刹,两禅寺!
世间传闻这座寺庙说之所以叫作两禅,是修自禅与他禅,禅己禅人。
但一千多年漫长岁月,好像没有一个统一的官方说法,两禅寺也从未出言解释过。
在万佛殿东侧有一座小院儿,常年住着个没名没分的白衣僧人。
若非那锃光瓦亮的脑袋和一身素白袈裟,这位怎么看,都不像个僧人。
不仅在佛祖面前喝酒吃肉,最过分的,他居然娶了个媳妇!
更有一个自小便在寺中长大的闺女!
看守塔林的中年酒僧,还收了个和他好脾气如出一辙的小徒弟,名叫南北。
徒弟叫南北,女儿叫东西,两禅寺这座不起眼小院儿,整日都是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月明星稀,屋里的中年和尚,被鼾声大振的媳妇一个霸气转身踹下床板。
可怜的和尚坐在地上发了半天呆,最后披上白色袈裟蹑手蹑脚出了屋。
去隔壁房间为徒弟南北掖好被褥,又看了眼女儿空荡荡的床铺,一阵唉声叹气。
最后这才想起来,还有个人等着他。
和尚端着棋盒,信步来至千佛殿,盘膝而坐,摆下珍珑棋局。
凝视棋局半晌后,转头看向外面,起身抻了个懒腰,轻轻开口。
“曹长卿,你可真是好耐心啊……难怪被世人称作曹官子。”
大殿寂寂无声,回音四起。
白衣僧人袍袖荡起,棋盘上十几颗白色棋子猛然悬空。
再轻轻一拂,白棋如骤雨般激射而出。
俄顷,一名青衫装扮的儒雅文士,悠然出现在千佛殿。
十六颗棋子在他身前三尺静止不动,每行一步,棋子便原路激射而回,势如破竹。
刹那间,僧人素白袈裟上,便粘住了十五颗。
喝酒吃肉还娶媳妇生女儿的不正经和尚,却是岿然不动,面色从容。
十五棋扫中僧人袈裟,每一棋子所引动的气机,都能隐约看见波纹剧烈激荡。
大殿内千佛雕塑却齐齐晃动不止,如同遭受了天魔入侵。
“这世间,果然无人可破你的金刚境!”
俊雅不凡的青杉儒士手上捻着最后一颗棋子,微微一笑。
白衣僧人双手合十,白子悉数从袈裟上坠地,似有灵性般迅速滚落回棋局原本位置。
“十五指玄而已,要不官子以儒家天象试试看?”
落拓不羁的中年文士,笑着摇了摇头。
“算了,当年号称可与齐玄帧一战的北莽军神到了两禅寺,不一样伤不到你分毫,还被你这和尚一怒,踩出了一百零八金刚印。”
白衣僧人叹声道:“打架这种事儿,我不太擅长。”
曹长卿单手负后,抿嘴微笑。
“曹某一直纳闷,你与人打架从来都是平局,为何下棋还是这般?”
昔年春秋三大魔头之一的黄龙士,先是以三百余僧人性命与他对局。
一人作一子,一局死了四十三人,所幸被白衣僧平了。
后来春秋国战结束,黄三甲再赴两禅逼他下棋。
竟以离阳境内几百座佛寺做棋子,输一子便毁去一座。
而赢一子,便让赵家皇族多建一座。
曹长卿好奇道:“和尚,当年黄龙士那局,为何仍旧平局?”
“我观棋谱后,第一局赢面的确不大,第二局分明是你有望胜了他的。”
白衣僧人仍是古井不波,平淡说道:“我如果说急着回家给媳妇做饭,你信不信?”
两人相视一笑后,席地而坐。
曹长卿从腰间在下酒壶,随手丢给白衣僧人。
“李当心,和你下棋,总好过和你打架。喏……太安皇宫里头替你寻来的好酒。”
随后,他瞧着和尚只顾仰头喝酒,丝毫没什么下棋兴致。
于是捻起一颗黑棋轻轻落子,自娱自乐。
“放心好了,我宁肯跟邓太阿的桃花枝较劲,都不会跟你扯上关系,世人只知你金刚不败,我却知晓你……金刚怒目的怖畏。”
李当心放下酒壶,皱眉问道:“那姓韩的人猫都没留下你?”
曹长卿缓缓摇头:“这一趟,凑巧没碰上。”
白衣僧人抹了把嘴:“我说你这位落魄西楚士子,还心心念想着找到那位身负气运的小公主……复国?”
中年儒士神情落寞,满目悲怆。
“我曹长卿一生,只为西楚而活,如今公主就在广陵道,只是……”
白衣僧人仰头灌了一口酒:“苦寻多年,还真被你找到了,不容易啊?”
“她在广陵道什么地方”
中年儒士眉头紧紧皱成一团:“逐鹿山。”
李当心噌地站起身,一扫之前平静淡然。
毫不犹豫道:“姓曹的,这个忙我可帮不了,除非请来王老怪,你或许有机会带走公主……”
“那魔头,我惹得起吗?”
两禅寺的这位白衣僧人,日日听着香客们谈论逐鹿山和那位白衣教主,又岂能不晓得魏苍梧?!
尤其最近那位更是直接把王仙芝拉下马,坐上了离阳武评头把交椅……
而江南阳春城上空一幕,数百里外的两禅寺都能看到!
难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曹官子,突然现身两禅寺。
原来是请他帮忙去抢人的……
魔教教主种种骇人听闻之事,李当心听着便肝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