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娱枭雄1983 第123节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邱敏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她将咖啡放在桌上,看着陈惠万疲惫的侧脸,柔声问道:「搞定了?」

  「嗯。」陈惠万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没有男人能拒绝你画出的大饼。」邱敏笑了笑,她走到他身后,伸出双手,轻轻地为他按揉着太阳穴,「不过,你好像不太开心。赢了这么大一仗,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她的手指温柔而有力,身上那股雨后青草般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让陈惠万紧绷的神经,有了一丝放松。

  他闭上眼睛,没有回答。他不能告诉她,自己家庭的危机,正是因她而起。这是一种荒谬的、无法言说的讽刺。

  邱敏何等聪明,她感觉到了他的回避,便没有再追问。她只是换了个话题:「邹文怀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我听说,他最近在秘密接触新艺城的几个导演,估计是想挖墙脚,报复我们。」

  「让他挖。」陈惠万睁开眼睛,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锐利,「正好,我也想看看,我这个电影王国里,到底有多少人是忠诚的,有多少人是墙头草。」

  在事业的战场上,他永远是那个自信、冷酷的帝王。

  深夜,陈惠万处理完公司所有的文件,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别墅里一片漆黑,只有玄关处留着一盏昏黄的小灯。他知道,这不是为他留的,这只是这个家的标准程序。

  他换下鞋,轻手轻脚地走上楼,习惯性地走向主卧。然而,当他的手触碰到那冰冷的门把手时,他又停住了。

  他转身,走向那间客房。门没有锁。

  他轻轻推开门,藉着走廊微弱的光,看到张婉玲正侧身睡着,背对着门口,呼吸均匀。

  他站在门口,看了很久很久。他多想走进去,像以前一样,从背后抱住她,感受她的温度。但他知道,他不能。他一旦踏入,只会惊醒她,换来她更深的警惕和疏离。

  最终,他像个贼一样,轻轻地关上了门,回到了那间空旷的主卧。

  躺在巨大的双人床上,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事业的成功和家庭的失败,像两头巨兽,在他脑海中疯狂地撕咬。

  就在他迷迷糊糊,将要睡着的时候,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他猛地惊醒,拿起电话,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万哥!」电话那头,是靓坤焦急万分的声音,「出事了!」

  「慢慢说,出什么事了?」陈惠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我停在夜总会门口那辆新买的平治……被人砸了!」靓坤的声音里带着愤怒和一丝恐惧,「玻璃全碎了,车头还被人用红油漆喷了个大大的『死』字!旁边……旁边还扔了个纸包,里面是……是一只血淋淋的断手!」

  陈惠万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不是普通的寻仇。砸车、喷漆,是小混混的手段。但留下断手,这是最残酷、最血腥的江湖警告。

  「是谁干的?」他的声音变得冰冷。

  「不知道!但我的人在车里发现了这个!」靓坤说着,似乎在翻找什么,「是一张扑克牌,黑桃A。」

第175章 黑桃A

  黑桃A!

  陈惠万的脑子「嗡」的一声,一个被他埋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充满了血腥与疯狂的名字,不受控制地跳了出来。

  疯狗标!

  那是他还以前在旺角通菜街打天下时的死对头。一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

  当年,在一场争夺地盘的血战中,陈惠万亲手用一根钢管,打断了疯狗标的右腿,将他彻底赶出了旺角。

  所有人都以为,疯狗标要么是死了,要么是逃去了金三角。

  没想到,时隔多年,在他登上权力顶峰的时候,这个来自地狱的幽灵,竟然回来了!

  「万哥,你还在听吗?这个疯狗标是谁啊?要不要我现在就带兄弟们去把他……」

  「你什么都不要做!」陈惠万厉声喝止了他,「立刻让你的人散了,把现场清理干净,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件事,不准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达叔!」

  他知道,疯狗标这种人,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他回来,就是要复仇。

  而且,他一定像一只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挂掉电话,陈惠万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是一种和家里那种冰冷截然不同的恐惧。那是一种随时可能失去生命的、最原始的战栗。

  他下意识地冲出房间,来到客房门口。他想推门进去,想告诉张婉玲有危险,想让她带着孩子先去国外躲一躲。

  但他的手,再次停在了半空中。

  他要怎么开口?告诉她,自己年轻时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古惑仔?告诉她,因为自己过去的恩怨,她和孩子们现在正处于巨大的危险之中?

  他无法想象,当张婉玲用那种平静而疏离的眼神,看着自己血腥的过去时,会是怎样的场景。那会将他们之间仅存的、脆弱的联系,彻底碾碎。

  他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挂掉靓坤的电话,陈惠万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是一种和家里那种冰冷截然不同的恐惧。那是一种随时可能失去生命的、最原始的战栗。

  然而,当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时,他意识到,自己恐惧的根源,并非死亡本身。

  他陈惠万,从在通菜街用一双拳头打天下开始,就从未真正怕过死。

  当年他一个人面对十几个刀手,眼睛都没眨一下,和疯狗标单挑,将对方打得像条死狗一样拖出去时,他心中只有快意,没有恐惧。

  他怕的,是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时把命豁出去的古惑仔了。

  他怕的,不是疯狗标这个人,而是「疯狗标」这三个字所代表的一切——那种不计后果的疯狂,那种一无所有的决绝,那种潜伏在阴沟里、随时准备咬你一口的、致命的毒。

  他陈惠万现在穿的是几万块一套的意大利西装,开的是几百万的劳斯莱斯,住的是价值上亿的山顶别墅。

  他是一个商业帝国的君主,是两个孩子的父亲,是一个需要维持体面上流身份的「陈生」。

  而疯狗标呢?他是一条光脚的、从地狱里爬回来的疯狗。他烂命一条,没有家庭,没有事业,除了复仇,一无所有。

  陈惠万不怕在擂台上和他一对一,他有绝对的自信能亲手拧断对方的脖子。但他怕的是,疯狗标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他怕疯狗标不来找他,而是去幼儿园门口,给他儿子一颗夹着刀片的糖果;

  他怕疯狗标不来威胁他,而是去他妻子常去的美容院,给她送上一束藏着毒蛇的玫瑰;

  他怕疯狗标不来冲击他的公司,而是将他当年如何砍人、如何上位的血腥往事,捅给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八卦报纸。

  任何一项,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这就是他恐惧的根源。他的财富、他的家庭、他的地位,这些他引以为傲的铠甲,此刻,却变成了他最沉重的软肋。

  他下意识地冲出房间,来到客房门口。他想推门进去,想告诉张婉玲有危险,想让她带着孩子先去国外躲一躲。

  但他的手,再次停在了半空中。

  他要怎么开口?告诉她,自己年轻时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古惑仔?告诉她,因为自己过去的恩怨,她和孩子们现在正处于巨大的危险之中?

  他无法想象,当张婉玲用那种平静而疏离的眼神,看着自己血腥的过去时,会是怎样的场景。那会将他们之间仅存的、脆弱的联系,彻底碾碎。

  这一刻,陈惠万这个不可一世的帝王,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作真正的、彻骨的孤立无援。

  他赢得了全世界,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即将崩塌的、华丽的孤岛之上。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陈惠万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恐惧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他强迫自己回到书房,关上门,为自己倒了一杯烈性威士忌,让辛辣的液体灼烧着自己的神经,让大脑高速运转起来。

  靓坤勇猛,但有勇无谋,让他去查,只会打草惊蛇。达叔老成,但身体未愈,而且这件事的血腥程度,他不想让这位已经想金盆洗手的老兄弟再牵扯进来。

  他需要一个真正了解「旧江湖」的人,一个知道疯狗标底细,并且嘴巴够紧的人。

  一个名字,在他脑海中浮现——炮叔。

  炮叔,曾经是和记的元老,真正的老炮儿。他年轻时以一把双管猎枪闻名,心狠手辣,但极重规矩。十几年前金盆洗手后,就在油麻地开了一家小小的茶餐厅,过着半隐居的生活。他从不过问江湖事,但江湖上没有人敢不给他面子。

  陈惠万拿起电话,没有打给任何人,而是亲自驱车,那辆劳斯莱斯在深夜的香港街道上,像一头沉默的野兽,悄无声息地滑向了那个他已经很久没有踏足的、龙蛇混杂的旧世界。

  油麻地,庙街。

  凌晨三点的庙街,依旧灯火通明,空气中混杂着大排档的油烟味、廉价香水的味道和海鲜的腥味。这里是香港的另一面,是中环精英们永远不会涉足的、充满了生命力与罪恶的土壤。

  陈惠万将车停在街口,脱下昂贵的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解开了两颗扣子,融进了夜色之中。

  炮叔的茶餐厅,名叫「老炮儿冰室」,连个象样的招牌都没有,只是用红油漆在铁闸门上写了几个字。

  陈惠万推门进去,一股浓厚的牛油和奶茶味扑面而来。店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满头银发、背影佝偻的老人,正拿着一块抹布,仔细地擦拭着一张已经看不出本色的木桌。

  「炮叔。」陈惠万轻声喊道。

  老人擦桌子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只是用沙哑的声音说:「打烊了,要食嘢,听日请早。」

  「我是陈惠万。」

  老人再次顿住,他缓缓地转过身,浑浊的眼睛在陈惠万身上打量了许久,彷佛在看一个从过去走来的人。

  「我认得你,」炮叔的声音古井无波,「当年跟在达仔身边的那个小子,拳头很硬。现在是大老板了,怎么有空来我这间烂铺?」

  「想跟炮叔打听个人。」陈惠万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姿态放得很低。

  「哦?」炮叔放下抹布,给自己倒了一杯浓茶,也给陈惠万倒了一杯,「能让你陈大老板深夜来找我这个老家伙打听的,怕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吧。」

  「疯狗标。」陈惠万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紧紧地盯着炮叔的眼睛。

  炮叔端起茶杯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他将茶杯凑到嘴边,吹了吹热气,沉默了许久,久到陈惠万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他回来了?」炮叔问。

  「嗯,昨晚,他给靓坤送了只手,还有一张黑桃A。」

  炮叔长长地叹了口气,将杯中的浓茶一饮而尽,彷佛在喝一杯苦酒。「我就知道,这条疯狗,迟早会爬回来。当年你把他赶出香港,算是救了他一命。他在泰国那边,跟着一个降头师,学了些邪门歪道,听说变得比以前更疯,更邪。」

  「邪门歪道?」陈惠万皱起了眉头。

  「他以前只是狠,现在是疯。」炮叔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我听跑船的兄弟说,他在泰国帮人做事,从不讲规矩。绑票、灭门,什么都干。最喜欢折磨人,看着人一点点死掉。他觉得那是一种艺术。」

  炮叔看着陈惠万,一字一句地说:「阿万,听叔一句劝。这个人,你惹不起。不是说你打不过他,而是你跟他玩不起。你有家有业,他烂命一条。他现在回来,摆明了不是要钱,也不是要地盘,他就是要你的命,要你家破人亡,要你死得比他当年更惨!」

  这番话,印证了陈惠万心中最深的恐惧。

  「我知道。」陈惠万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所以,我想请炮叔帮我个忙。」

  「我已经金盆洗手了。」

  「我不是让您老人家出山。」陈惠万从怀里拿出一张支票,推到炮叔面前,「这上面是一百万。我只要炮叔帮我一件事——动用你所有旧日的关系,帮我把他从老鼠洞里挖出来。我要知道他在哪,有几个同伙,下一步想干什么。我需要他的全部情报。」

  炮叔看着那张支票,沉默了。他知道,接下这张支票,就意味着重新踏入那个他早已厌倦的血雨腥风的江湖。

  「你为什么不报警?」炮叔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陈惠万自嘲地笑了笑:「警察能保护我一时,能保护我一世吗?等他们找到证据,我全家可能已经在维多利亚港填海了。而且,我不想让警察,查到我的过去。」

  炮叔盯着他看了很久,最终,缓缓地将那张支票收进了口袋。

  「三天。」他说,「三天之内,我给你消息。但阿万,你要记住,找到他,只是开始。怎么解决他,才是真正的难题。杀了他,容易。但杀了他之后,你这个『陈生』,就彻底变回了当年的『古惑仔』。」

  离开茶餐厅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陈惠万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公司。他打了一连串的电话,叫来了香港最顶级的安保公司的负责人。

  「我要你们提供最高级别的保护,24小时,无死角。」他在办公室里,对着几个西装革履的安保专家下达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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