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之前金人的“牺牲”作为缓冲,朱标的精神压力大减,整个“秩序场”重新稳定下来。
奉天殿广场上数万工匠挥汗如雨,那座寄托了整个文明希望的巨塔,正在以一种违反建筑学常理的速度疯狂生长。
但新的问题很快就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总督大人!不行!”
宋应星带着几名学子满脸焦急的冲到陈玄面前。
“塔的主体结构可以强行赶工,但是……但是核心的‘能源炉’,我们找不到合适的‘燃料’!”
他指着一块光幕上的数据模型解释道。
“心火塔的核心需要一种极其强大,并且绝对‘稳定’的情感能源才能启动。”
“我们试了所有方案。普通的喜悦、愤怒能量太弱。而太子的‘仁’博爱万物,虽然强大却缺乏一种……一种根源性的‘稳定性’,无法作为主燃料持续燃烧。”
“就好像……”一个年轻学子打了个比方,“就好像我们造出了一座前所未有的巨大熔炉,却发现我们手上只有一堆潮湿的木柴,根本点不燃!”
没有燃料,这座塔就算建到天上去也只是一堆废铜烂铁。
希望的曙光仿佛又要在最后一刻熄灭。
陈玄看着光幕上复杂的能量模型陷入了沉思。
强大而又稳定……
到底是什么?
他的目光无意识的扫过指挥室里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了朱元璋的身上。
看着那张因丧子之痛而尽显疲惫,却依旧强撑着威严的脸,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击中了陈玄。
他明白了。
他找到了这世间最强大也最稳定的燃料。
陈玄缓缓走向朱元璋,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问出了一个无比残酷的问题。
“重八,你还记不记得濠州城外,那个埋了几十个兄弟的乱葬岗?”
“你还记不记得你跪在那堆土坟前,指天发誓都说了些什么?”
朱元璋的身躯猛地一颤,深埋在记忆最深处的,那股混杂着无尽饥饿、切骨仇恨和滔天悲痛的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那是他一切的起点。
“大哥,你……”
“我们都想错了。”陈玄打断了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
“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情感,不是高高在上的悲悯,也不是转瞬即逝的狂喜。”
“而是一种……一种发了疯的,想要让这片土地上所有人都能吃饱饭的‘执念’!”
“是看着亲人饿死在你面前的无力,是眼睁睁看着家园被焚毁的愤怒,是跪在兄弟坟前发誓要创造一个新世界的决心!”
“这股由最极致的‘痛苦’和最极致的‘希望’交织在一起的情感,才是我们这个文明真正的‘火种’!”
陈玄玄色的眼眸死死的盯着朱元璋,他一字一顿的说道。
“重八,这座塔的燃料不是别人。”
“是你!”
“朕?”朱元璋愣住了。
“没错,就是你。”
陈玄指着那座已经初具雏形的巨塔。
“现在脱下你的龙袍,忘掉你是皇帝。你要变回那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朱重八。”
“走进那座塔里去,用你建立这个帝国的初心去点燃它!”
整个指挥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陈玄这个疯狂的计划震惊了。
让当今天子去做一座塔的“燃料”?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疯言疯语!
朱元璋死死的盯着陈玄,胸膛剧烈的起伏。
他看着光幕上漆黑一片的东海,想到了自己那个葬身鱼腹的儿子。
他又看向了那座正在用无数人力物力堆砌起来的巨塔,那座塔在黑夜里像一座沉默而巨大的……墓碑。
良久,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眼中的犹豫和愤怒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平静的决然。
他亲手解下了身上的龙袍,露出了里面那件早已洗得发白的粗布内衬。
“大哥。”
“咱明白了。”
他转过身一步一步,沉稳的走向指挥室的大门。
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大明帝国的心跳之上。
陈玄看着他的背影轻声的,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所有人说道。
“这座塔不是通天塔,也不是纪念碑。”
“它是我们这个文明为所有逝去的英魂,立起的一座共同的牌位。”
“而今天,它的守墓人将亲手为它点燃第一炷香。”
第250章 天子的敕令,凡人的赞歌
夜幕下的应天府万籁俱寂。
通往奉天殿的御道之上,出现了一幕足以载入史册的奇景。
朱元璋脱下了龙袍,卸下了冠冕,仅着一身最朴素的麻布衣衫,赤着脚,一步一步沉默的走向那座在黑暗中耸立的通天巨塔。
他的身后没有仪仗,没有扈从,只有太子朱标和总督陈玄安静的随行。
御道两旁,无数正在劳作的工匠、学子和搬运物资的军士都下意识的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他们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那个平日里威严得让人不敢直视的帝王,此刻却像一个最虔诚的苦行僧走向一座未知的神殿。
没有人下跪,也没有人言语。
所有人都只是静静的注视着。
一股无形的、肃穆到极点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广场。
他们不知道皇帝要做什么,但他们能感觉到,某种伟大的、值得他们献出一切的事情即将发生。
朱元璋走得很慢。
每一步,他脚下的石板都冰冷刺骨,但这比不上他记忆中家乡那片冻死过无数人的土地。
他想起了自己的爹娘,那两张因为长期饥饿而浮肿变形的脸。
他想起了郭子兴,想起了那些曾经并肩作战、却最终死在黎明前的兄弟。
他甚至想起了那个在破庙里分给他半块馊馒头的,同样叫化子模样的小女孩。
极致的痛苦,极致的愤怒,极致的悲伤……
这些被皇权和岁月尘封的情感,在这一刻被他重新翻找出来,擦拭干净,捧在手心。
终于,他走到了心火塔的基座前。
宋应星早已等候在此,他的身后是一个刚刚建成的、简陋却坚固的密室。
密室的中央摆放着一把冰冷的铁椅,椅子的四面八方连接着上万根闪烁着微光的能量导线,如同某种怪物的神经中枢。
“陛下……”宋应星的声音带着颤抖。
朱元璋没有看他,只是平静的走了进去,坐在了那把铁椅上。
“开始吧。”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宋应星深吸一口气,对着身旁的学子下达了最后的指令。
“闭合能源回路!注入引导能量!”
“精神感应矩阵启动!”
嗡——
密室的墙壁上,无数玄奥的符文依次亮起。
一股冰冷的能量顺着导线注入朱元璋的体内,强行打开了他作为凡人的精神壁垒。
下一秒,朱元璋看到了。
他看到了尸横遍野的村庄,看到了易子而食的惨剧,看到了高高在上的蒙元贵族像看牲口一样看着他们。
滔天的恨意与怒火化作了精神世界里的黑色风暴!
“不够!还不够!”
密室外,陈玄死死的盯着仪器上疯狂跳动的指针。
“这只是纯粹的‘破坏’欲!还不足以作为火种!”
就在此时,朱元璋的精神世界里画面一转。
他看到了第一场胜利后,兄弟们分吃一整头烤羊时的放声大笑。
他看到了自己亲手将第一块田地文书交到农夫手上时,那个老农浑浊的泪水。
他看到了应天府的万家灯火,听到了孩童们背诵“天地玄黄”的稚嫩童音。
那是希望。
是这个男人用一生的征战,亲手为这个民族夺回来的,最朴素也最珍贵的希望。
当最极致的“毁灭之恨”与最极致的“守护之望”,这两种矛盾到极点的情感在朱元璋的精神世界里轰然相撞时——
轰!!!
一股纯粹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金色的火焰从他的灵魂深处轰然爆发!
心火塔被点燃了!
“成功了!”宋应星失声大喊。
一道无形的能量光柱从心火塔的尖顶冲天而起,瞬间撕裂了应天府上空的黑夜!
这道光没有温度,没有颜色。
但城中的每一个人都在同一时间“感觉”到了它的存在。
它不像朱标的“仁”那般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