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仿佛能穿透墙壁，涤荡人心。
正堂内，那名濒临崩溃的指挥官脑中的靡靡之音被这突如其来的嗡鸣声打断了。
他浑身一震，眼中的狂热褪去了一丝，恢复了片刻的清明。
“外面……有人！”
他立刻意识到是朝廷的援兵到了。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从怀里掏出一本已经被鲜血浸透的小册子，那是他的航海日志。
他用牙咬开自己的手指，在日志的最后一页用血写下了几个扭曲的字：“它……在同化我们……”
写完，他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失去了意识。
宋应星确认共鸣盘的声波已经覆盖了整个驿站，这才带着两名学子小心翼翼的推开了正堂的大门。
屋内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气锁住、昏死过去的指挥官，以及桌上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箱。
“快，记录数据！”宋应星立刻下令。
一名学子拿出仪器开始测量屋内的磁场和能量波动，另一名则冲过去检查指挥官的状况。
“老师！”那名学子发出一声惊呼。
宋应星快步上前，只见那名指挥官的皮肤之下隐隐有金色的光芒在流动，仿佛他的血管里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熔化的黄金。
宋应星心头一沉。
就在这时，负责测量的学子也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他指着仪器上的指针颤抖着说：“老师……这……这箱子发出的不是声波，是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信息波！”
“它就像……就像一本字典，在给我们的身体重新下一个‘定义’！它在把我们……从‘人’定义成另一种东西！”
这个发现让在场所有人不寒而栗。
宋应星强作镇定，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加密电报机准备将这个可怕的发现报告给总督。
然而当他拿起电报钥匙时，他的手却僵在了半空中。
他惊恐的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背皮肤下也开始浮现出一缕……淡淡的金色光芒。
瘟疫的感染远比他想象的更加无声无息，更加防不胜防。
这位格物院的院长在给朝廷的急报上，颤抖的敲下了最后一句附言。
“感染……不可逆。”
“它正在……同化我们。”
第235章 人类的防火墙
“同化！”
当宋应星发回的电报被念出来时，整个文华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朱标的脸上一片煞白，嘴唇微微颤抖。
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朱元璋，也颓然坐回了龙椅上，眼中第一次露出了茫然和恐惧。
看不见的敌人，他经历过。
能蛊惑人心的敌人，他也见识过。
可是这种能将人的血肉之躯从根本上改造成另一种东西的瘟疫，已经彻底超出了这位铁血帝王的认知范畴。
“烧了……”朱元璋的声音嘶哑，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传令给宋应星，让他连人带船还有那个鬼箱子一起烧了！用猛火油，烧他个三天三夜！咱不信，还有什么妖魔鬼怪是火烧不化的！”
这是最直接，也是最符合帝王心性的处理方式。
将威胁连同承载威胁的载体一同抹去。
“不行！”
陈玄断然否决。
他的脸色同样难看，但他眼中燃烧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激怒到极点的疯狂。
“重八，你以为这是普通的瘟疫吗？这是概念层面的病毒！你烧掉的只是它的‘书本’，但知识已经传播出去了！你现在烧了宋应星，只会让这种‘同化’病毒在毫无抑制的情况下彻底爆发！”
“我们对它一无所知，这才是最可怕的！”
“我们不知道它的传播途径，不知道它的转化原理，更不知道……它的最终目的！”
陈玄一连串的质问，让朱元璋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力。
他看着陈玄：“那你说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咱的臣子变成金人？然后这瘟疫传遍应天府，传遍整个大明？”
“不。”陈玄深吸一口气，目光缓缓转向了一旁失魂落魄的太子朱标。
“我们有解药。”
陈玄的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朱标耳边炸响。
“大哥？”朱标不解的看向他。
陈玄的眼神锐利如刀：“平安村的‘冷漠’，龙江船厂的‘嫉妒’，锦衣卫的‘狂热’，这些精神瘟疫最终都被一样东西化解了。”
“那就是你的‘道’，你的‘仁’。”
“我明白了！”朱标瞬间醒悟，“虚空的逻辑里没有‘爱’，它无法理解这种情感。所以我们之前的胜利，都是用一种它无法计算的变量造成了它的逻辑崩溃！”
“没错。”陈玄点了点头，但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残酷。
“但这一次敌人进化了。它不再满足于精神污染，它开始直接改造我们的血肉。所以我们也必须升级我们的‘武器’。”
“我们需要……搞清楚这把武器的原理。”
“我们需要……主动去感染，去研究，甚至去……献祭。”
陈玄的话让朱标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他明白了陈玄的意思。
“大哥，你是说……”
“对。”陈玄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我们需要一个实验室，需要一批……志愿者。”
“我命令在皇城之下建立最高等级的隔离实验室。同时从天牢里提出十名罪大恶极的死囚。”
“告诉他们，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他们将作为志愿者主动接触‘黄金瘟疫’。如果他们能在感染后依靠自己的意志力或者……我们的帮助存活下来，他们将获得赦免，甚至得到赏赐。”
“如果死了……”陈玄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冰，“那就当是为他们犯下的罪孽做最后的赎罪。”
这是一个无比疯狂，甚至有些灭绝人性的计划。
用人命去试探一种未知瘟疫的深浅。
“不可！”朱标几乎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他们虽然是死囚，但也是人命！我们怎能如此草芥人命！”
“那你要怎么办？”陈玄盯着他的眼睛，毫不退让，“等着宋应星在运河上变成一尊金像？等着我们所有人都沐浴在那个狗屁‘神’的金色光辉里？”
“生命从来不是平等的，朱标！为了保全更多的人，有些牺牲是必须的！这是你作为储君必须学会的第一课！”
陈玄的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朱标的心上。
他看着陈玄冰冷的眼神，又看了看龙椅上沉默不语的父皇。
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在他的内心翻涌。
一边是他从小接受的仁爱之道，另一边是整个文明的生死存亡。
良久。
朱标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的懦弱和犹豫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帝王的决绝和沉痛。
“我……同意。”
他声音沙哑，但无比坚定。
“但我有一个条件。”
“我必须亲自在场。如果……如果他们还有一丝人性的可能，我要用我的‘道’亲手把他们……拉回来。”
这是他作为储君最后的“仁慈”。
也是他从一个“好人”向一个“君王”转变迈出的第一步。
当夜。
皇城之下，一座由精钢和琉璃打造的秘密实验室被连夜建成。
第一名“志愿者”，一个因连杀十三人而被判凌迟的江洋大盗被带到了隔离室中。
隔着厚厚的琉璃墙，他能看到那个被油布包裹的黑色箱子被机械臂缓缓送了进来。
“只要你能扛过去，你就能活。”一名锦衣卫冷冷的对他说道。
大盗眼中闪烁着凶残和贪婪的光芒，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油布被解开，黑色的荆棘箱子暴露在空气中。
几乎是瞬间，大盗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双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灿烂的金色。
“我的……都是我的！”他疯狂的扑向那个箱子，用头一下下撞击着，仿佛要将自己与它融为一体。
琉璃墙外，朱元璋和陈玄面色凝重。
朱标更是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他一步步走到琉璃墙前，将手掌轻轻贴在冰冷的墙面上。
他闭上眼睛，摒除一切杂念，将自己的心神全部沉浸在那种“民胞物与，万物一体”的“仁”之意境中。
他要用自己的“道”去对抗那黄金的“魔”。
隔离室内。
那名疯狂的大盗动作突然停滞了。
他脸上的疯狂和贪婪在飞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见的，诡异的宁静。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纯金的眼眸穿透了琉璃，精准的落在了朱标的身上。
一抹无比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慈悲的笑容在他的嘴角绽放开来。
他张开嘴，用一种融合了无数人声音的、空灵而又宏大的腔调轻轻吐出了一个词。
那声音在整个实验室中回荡。
“兄长……”
第236章 黄金兄弟会
“兄长……”
这两个字从一个凶残嗜杀的江洋大盗口中吐出，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圣洁与温和。
声音在密闭的琉璃室内回荡，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在朱元璋、朱标和陈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