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现在算什么？
一个被虚假的“义气”迷惑了心智，险些酿成大祸的罪人。
而朱棣是奉旨前来平乱的钦差，是力挽狂澜的英雄。
两人之间的地位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蓝玉颓然的坐倒在床榻上，双目无神。
朱棣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却并没有乘胜追击。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暂时还不想砍你的脑袋。”
蓝玉猛地抬头。
“那不知名的妖邪能悄无声息的控制整个北平大营，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朱棣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你欠我的这一拳，还有这份天大的羞辱，我不着急让你还。”
“我会向父皇上奏，将你贬为先锋，戴罪立功。什么时候你能在真正的战场上亲手砍下一百个敌人的脑袋，再来跟我谈‘尊严’这两个字。”
“这是你唯一的活路。”
说完，朱棣不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出了营帐。
蓝玉愣愣的看着朱棣的背影，又看看地上的帅印，拳头死死的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朱棣没有杀他，也没有将他押送回京。
他用一种更狠的方式将蓝玉的骄傲踩在脚下，然后又给了他一个爬起来的机会。
这份屈辱，这份“恩情”，将像一根毒刺永远扎在蓝玉的心里。
他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
应天府，文华殿。
朱元璋看着北平传回的八百里加急密报，久久没有言语。
密报是朱棣的亲笔信，详细描述了他如何进入北平，如何用“雷霆手段”破除妖法，如何“痛心疾首”的将蓝玉“从悬崖边拉了回来”。
通篇都在表功，却又字字句句都透着对君父的“忠诚”和对兄弟的“惋惜”。
“好一个雷霆手段。”朱元璋将密报拍在桌上，看不出是喜是怒。
“大哥你看，这头老虎是不是比那头豺狼更难对付？”他看向一旁气定神闲的陈玄。
“是猛虎总比是疯狗要好。”陈玄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
“至少猛虎知道自己要什么，也听得懂规矩。”
“只是这根锁链，以后怕是要造得更粗更结实才行了。”
朱标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一阵发寒。
他终于明白，大哥陈玄送给四弟的根本不是什么建功立业的机会。
这是一场精心设计的、用阳谋布下的棋局。
棋盘上，朱棣、蓝玉、张玉，甚至整个北境都只是棋子。
而执棋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他大哥一个。
就在此时，一名“信鸽”的情报官神色匆匆的走了进来，将一份来自欧罗巴的最高等级情报呈到了陈玄面前。
陈玄展开情报，只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便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怎么了大哥？”朱元璋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陈玄没有回答，只是将那份情报递了过去。
“重八，我们……好像养出了一头真正的怪物。”
第229章 虚空的使徒
情报上的内容很简单，却让朱元璋和朱标父子二人看得触目惊心。
来自欧罗巴的情报显示，那个一直被陈玄暗中“投资”，当成“猪”来养的罗斯柴尔德家族，在最近的一个月内，以一种近乎疯狂的速度，吞并了超过三十家濒临破产的银行和贵族产业。
他们的扩张不再是精明的“抄底”，而是一种毫无逻辑的、毁灭性的“吞噬”。
他们用十倍的溢价去收购一文不值的坏账，用足以买下一个小王国的黄金去换取一块贫瘠的土地。
这种种行为，在任何一个正常的商人看来，都与自杀无异。
但诡异的是，每一次看似疯狂的亏本买卖之后，他们总能从意想不到的地方，获得十倍、百倍的回报。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整个欧罗巴大陆的命运，将财富源源不断的灌注进这个家族的血脉之中。
情报的最后，附上了一段由公主徐仪华亲自记录的描述。
“艾萨克·罗斯柴尔德的眼神变了。那不再是一个银行家的贪婪，而是一种……非人的狂热。他宣称自己得到了‘神’的启示，要用黄金为他的神，在人间建立一个永恒的、统一的‘地上神国’。”
“重八，你现在明白了吗?”陈玄的声音有些沙哑。
“虚空在北平失败了。它发现，无论是‘爱’，还是‘兄弟情’，这些基于人性的情感，都存在着太多的‘漏洞’和‘变量’。”
“所以，它找到了一个最完美的‘使徒’。”
陈玄走到世界地图前，手指重重的点在了欧罗巴大陆的中心。
“一个不信神，不信国，不信情，只信奉‘利益’的银行家。”
“虚空不再试图去理解和扭曲情感，它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满足欲望。”
“它将艾萨克·罗斯柴尔德那永无止境的贪婪和野心，放大了一万倍。然后再赐与他实现这一切的力量。”
朱元璋听得浑身发冷。
他终于理解了陈玄口中那“怪物”的含义。
一个被赋予了神力的魔鬼，一个只为欲望而活的使徒。
这比之前任何一种形态的虚空，都更加危险，也更加难以对付。
因为这一次，敌人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思想瘟疫，而是一个拥有了无穷财富和无上权力的，实实在在的“人”。
“它想干什么?”朱标颤声问道，“它想统一欧罗巴?”
“不。”陈玄摇了摇头。
“它的野心，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
陈玄从情报卷宗里，抽出了另一张纸。
那是一副潦草的徽记草图，是“信鸽”从罗斯柴尔德家族最新的旗帜上描摹下来的。
那是一个被荆棘缠绕的王冠。
“这是【狂欲的冠冕】。”宋应星和宋濂团队对《缄默法典》的最新破译结果浮现在陈玄的脑海。
这是虚空的第四种形态。
它不再寄生于负面情绪，也不再扭曲正面情感。
它直接化身为“欲望”本身。
它会寻找一个文明中最具野心和欲望的个体，将其加冕为王，并赐予其实现一切欲望的力量。
作为回报，这位被加冕的王，将成为虚空降临于世的“道标”和“容器”。
他的王国扩张到哪里，虚空的腐化就将蔓延到哪里。
“这顶王冠的最终目的，不是统治，而是‘同化’。”
“它要把整个世界，都变成它欲望的延伸。让所有人都成为和它一样，只为追逐利益而活的行尸走肉。”
“一个永不满足，永远追逐，最终在无尽的欲望中自我吞噬，归于死寂的世界。”
陈玄的话，让文华殿内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这才是虚空最恶毒的阳谋。
它不再与你为敌，它甚至帮助你，满足你。
它只是拿走了你之所以为“人”的，最后一样东西——知足。
“那……我们该怎么办?”朱元璋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力感。
大明的军队可以跨过高山，可以横渡大洋。
但他们能用刀剑，去砍断一个人的欲望吗?
“怎么办?”陈玄的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与疯狂的火焰。
“很简单。”
“它选了它的使徒。”
“我们也选我们的。”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扫过朱元璋，又落在朱标的身上。
“它用‘欲望’做武器，我们就用‘秩序’来对抗。”
“它要建立一个用黄金和贪婪构筑的地上神国，我们就针锋相对，建立一个用钢铁和理想浇筑的人间天朝!”
“传我的令!”陈玄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
“第一，立刻给徐仪华和钱鑫发电，命令大明皇家银行欧洲总行，不惜一切代价，狙击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一切商业行为!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我要在一个月内，看到这个家族的资金链出现断裂!”
“第二，让朱棣立刻从北平返回南京。告诉他，他在陆地上的游戏结束了。现在轮到他这个‘靖海王’，去大洋之上，会一会那位‘黄金之王’了。”
“第三……”
陈玄深吸一口气，他看着目瞪口呆的朱标，一字一句的说道。
“太子殿下，请您以大明储君的名义，向泰西诸国发出一份诏书。”
“诏书的内容只有一个。”
“凡悬挂罗斯柴尔德家族‘荆棘王冠’旗帜的船只、商队、银行，皆为大明之敌，人类之癌。天下人人皆可讨之，杀之，夺其财富而无罪!”
“从今天起，这个世界将再次被划分为两个阵营。”
陈玄走到地图前，用朱笔在欧罗巴和大明之间，画下了一道深深的红线。
“一边是虚空的欲望地狱。”
“另一边是我们大明的人间!”
第230章 秩序的战书，与黄金的使徒
文华殿内的空气因陈玄那三道斩钉截铁的命令而凝固。
朱元璋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他看着地图上那道被朱笔划出的红线，仿佛能看到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正在激烈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