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转过身，脸上沾着一点油渍，笑容却无比明亮。
“你所谓的‘平静’不过是一片没有涟漪的死水。而我们就算是在苦海里挣扎，那也是活着！”
他不再跟虚空辩经，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些“传火人”。
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正是那本《文明圣歌》的第一卷。
他没有让传火人去宣讲什么大道理。
他指着那个第一个流下口水的女孩，下达了一个命令。
“去，问问她的名字。”
“再问问村里人，她爹娘是谁，她最喜欢吃什么，最害怕什么。”
“把她的故事讲给她听。”
这是陈玄教给他的，他当时不理解，现在却豁然开朗。
对抗宏大虚无的从来不是更宏大的道理。
而是具体的，独一无二的，属于“一个人”的故事。
一名年轻的传火人领命，深吸一口气，走到了那个小女孩面前。
他蹲下身，用他所能达到的最温柔的声音开始讲述。
他从村里一个刚刚恢复一丝神智的老人口中问到了这个女孩的故事。
他讲她出生时，她的父亲是如何抱着她在村里跑了三圈。
他讲她第一次学会走路，是如何一头撞进了灶台的灰堆里，变成了小花猫。
他讲她去年过年是如何缠着她娘，讨要到了一块小小的麦芽糖。
这些都是最琐碎的记忆，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没有任何宏大的意义。
可当这些故事被讲述出来时，那个小女孩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亮起了一点微光。
她张了张嘴，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糖……”
那声音如同钥匙，瞬间开启了她尘封的记忆。
紧接着嚎啕大哭声响彻了整个村庄。
那不是痛苦的哭，而是委屈的，撒娇的，属于一个“孩子”的哭声。
虚空所构建的“寂静”被这声啼哭彻底撕碎了。
老者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
它无法理解。
这些无意义的数据，这些充满“错误”的情感，为什么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它感觉自己像一个最精密的计算机器，却被灌入了一段无法识别，无法删除，甚至能让整个系统都陷入混乱的“病毒”。
“错误……一切都是错误！”
老者的脸上那非人的平静终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混乱与狂躁。
而朱标只是平静的看着它，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这不是错误。”
“这就是……爱。”
第220章 魔鬼的学徒
“爱？”
虚空重复着这个词，那重叠在一起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强烈的情绪。
那是疑惑，是无法理解，是面对一个完全超出自己认知范围之外的概念时的茫然。
朱标静静的看着它，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陈玄大哥的猜测是对的，“爱”这个概念就是虚空逻辑上的“漏洞”。
但它不是一个需要破解的公式，而是一种需要被“感受”的体验。
它不是武器，而是毒药。
一种只对虚空有效的，名为“人性”的剧毒。
“你说的‘爱’是牺牲，是牵绊，是痛苦的根源。”虚空的声音变得尖锐，“它会让你软弱，让你做出不符合最优解的选择。”
“你说的都对。”朱标点点头，脸上却带着微笑，“可它也会让我愿意为了保护某些东西付出一切。”
他指着那个还在哭泣的小女孩，指着那个冲过去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的母亲，指着那些开始互相搀扶走向大锅旁边的村民。
“它会让我们在最深的黑暗里，看到彼此身上的光。”
“它会让我们在最冷的寒冬里，愿意点燃自己去温暖另一个人。”
“这些是你永远无法计算，也永远无法理解的东西。”
朱标的话如同一记记重锤，敲在虚空的核心逻辑上。
它那庞大的，足以冻结一个村庄所有人心智的精神力量，在这些简单朴素的事实面前开始分崩离析。
老者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
他的脸上，那属于虚空的冰冷与属于人类的记忆正在进行着最后的交战。
一幕幕属于这位老者的画面，不受控制的在他脑海中闪回。
是年轻时与妻子在月下盟誓的羞涩。
是中年时抱着初生的儿子，喜悦得手足无措的笨拙。
是老年时牵着孙女的手，在田埂上看着夕阳的满足。
这些都是被虚空判定为“冗余”和“错误”的数据。
可此刻这些数据却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刺向了虚空本身。
“不……不！！”
老者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一股黑色的烟气从他的七窍中猛地窜出，在半空中扭曲成一张痛苦的人脸，随后“噗”的一声消散在空气里。
老人身体一软，瘫倒在地。
整个平安村那股令人窒息的冰冷与死寂，如同潮水般退去。
哭声，笑声，说话声，吵闹声……
所有属于人间的声音在这一刻猛地爆发出来，仿佛要将这几天的死寂全部弥补回来。
村民们如同饿了几天几夜的饿狼，疯了一样冲向那几口大锅，争抢着哭喊着将滚烫的肉粥和面条塞进嘴里。
场面一片混乱，却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远处的山坡上，锦衣卫指挥使缓缓的收起了手中的强弩。
他的脸上是无法掩饰的震撼。
他想不通，太子殿下没有动用一兵一卒，没有说一句威严的圣谕，只是做了一顿饭唱了一出戏讲了几个故事。
就把这连锦衣卫都束手无策的“瘟疫”给治好了？
他犹豫了片刻，最终在发往京城的密报上写下了一句总结：“太子殿下以‘仁’为器，破‘虚无’之法，臣……不能解，然心悦诚服。”
朱标没有去管那些疯抢食物的村民。
他走到那个瘫倒的老人身边将他扶起，亲自端过一碗温热的鸡汤一勺一勺的喂给他。
老人已经恢复了神智，只是身体还极度虚弱。
他浑浊的眼睛看着朱标，嘴唇哆唆着流下了两行热泪。
“殿……殿下……”
朱标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背：“没事了老人家，喝了汤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
当平安村的捷报传回应天府时，朱元璋和陈玄正在文华殿内对着一份沙盘推演。
朱元璋听完锦衣卫的报告，那张严肃的脸上露出了和山坡上那个指挥使如出一辙的无法理解的表情。
“就……就这么简单？”
他想象了无数种可能，血战，智斗，甚至是动用星辰熔炉。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最后解决问题的是一锅红烧肉和一出凤阳歌。
“不简单。”陈玄却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标儿这是找到了他自己的‘道’，也是找到了我们对抗虚空的唯一的‘解’。”
【叮！】
【恭喜宿主完成对‘大明储君朱标’的关键性成长投资！】
【检测到朱标成功领悟并实践了‘爱之公式’，其‘仁者之道’已凝聚成型，成为虚空概念的天生克星！】
【本次投资获得史诗级暴击返利！】
【返利一：《缄默的法典》第二页完整解析权限！】
【返利二：特殊文明建筑‘人心壁垒’设计总图！】
【人心壁垒：一座精神层面的‘长城’，可将‘仁者之道’的信念力量通过特殊频率放大，覆盖大明全境，大幅提升全体国民对虚空腐化的精神抗性。注：该建筑需由‘仁者之道’的拥有者亲自主持建造，并以其信念为核心。】
看着系统面板上的奖励，陈玄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朱标不仅通过了考验，还带回了能将他的个人能力转化为整个文明防御体系的关键道具。
然而当陈玄的目光移动到那张刚刚被解析出来的《缄默的法典》第二页时，他的笑容却猛地僵在了脸上。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大哥？怎么了？”朱元璋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
陈玄没有回答，只是死死的盯着那一行行由光点组成的冰冷而残酷的文字。
许久他才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看着朱元璋，声音干涩的说道：“重八，我们好像高兴得太早了。”
“标儿没有杀死虚空，他只是让虚空理解了‘爱’是什么。”
“但是……”
陈玄深吸一口气，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道。
“一个刚刚学会了什么是‘爱’的魔鬼，为了得到它会做出什么事来？”
法典第二页的标题用最醒目的方式标注着：【虚空第二形态：偏执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