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种者与虚空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战争的最后,播种者惨胜,但自身也濒临崩溃。
在它们消散之前,它们建立了无数个“图书馆”用来保存那些珍贵的文明火种,观察它们的发展,等待新的守护者出现。
而这些“图书馆”就是所谓的“观察者”网络。
但是虚空并未被彻底消灭。
一粒最顽强也最恶毒的“虚空”种子,逃过了最终的净化,坠落到了一颗蔚蓝色的、充满了生命活力的年轻星球上。
它潜伏了下来。
它污染了这颗星球最底层的法则,与这颗星球上的生命进行了一种诡异的共生。
它在等待,等待这颗星球上的智慧生命发展到一定程度,发展到能够为它提供足够的“养料”。
然后它将苏醒,吞噬一切,并以此为跳板重新将死寂洒满整个宇宙。
这颗星球就是地球。
播种者最后的余晖发现了这一点,但他们已经无力清除这颗“种子”。
他们只能在这颗星球所在的星系外围设立一个巨大的“隔离区”。
这不是监狱。
这是一个培养皿,也是一个角斗场。
他们将这颗星球上最有潜力的物种——人类,与那颗“虚空”的种子关在了一起。
他们想看一个结果。
是人类在无知中发展,最终触发“虚空”苏醒,一同走向毁灭。
还是人类能在毁灭之前靠自己的力量找到“虚空”的种子,并将其净化。
而这就是设立“第三号行星保护隔离区”的真正目的。
人类不是囚徒。
那颗虚空的种子才是真正的囚徒。
而人类是卑微的囚食,是无知的玩伴,同时也是被寄予了微末希望的狱卒。
轰!
当理解了这一切的瞬间,陈玄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脸色苍白如纸。
他终于明白了。
他犯下的最大错误不是叩响了铃铛。
而是他用“系统”这个来自“播种者”的催化剂,疯狂的给这颗星球上的文明施肥。
让它以前所未见的恐怖速度提前开花结果。
这也就意味着那颗“虚空”的种子苏醒的时间,也将会被无限的提前!
他们亲手按下了悬在自己头顶那颗末日炸弹的倒计时。
“处理预案生成完毕。”
冰冷的声音打断了陈玄的惊骇。
“方案一:物理性清除。对第三号行星实行‘归零’打击,彻底抹除文明及潜在风险。”
“方案二:修正性观察。鉴于‘播种者’遗产G-734已被激活,其干涉不可逆。现修正观察目标,将‘狱卒’文明的最终考核标准从‘自我净化’更改为‘生存’。”
声音在所有人的脑海中宣布。
“考核时间:直至‘虚空’苏醒。”
“考核内容:在观察者不提供任何帮助的前提下,独立对抗并战胜苏醒的‘虚空’。”
“考核结果:若成功,‘狱卒’文明将获得自由并继承G-734的全部权限。若失败……”
那个声音顿了顿,吐出了最后的判决。
“隔离区焚毁。”
第206章 末日钟与帝王怒
光束消失了。
那个回响在每个人脑海中的声音也彻底沉寂。
奉天殿的指挥室内,陷入了一种比死亡更加沉重的静默。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将每一张脸上那混杂着惊骇、茫然与恐惧的表情永远的封存了起来。
“隔离区……焚毁……”
宋应星嘴唇翕动,无意识的重复着最后那句判决,双腿一软瘫倒在地,眼中只剩下了一片死灰。
朱标的脸色煞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的轻微颤抖。
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焚毁。
多么简单,又多么残酷的两个字。
这不是战争,不是征服,甚至不是惩罚。
这只是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拂去培养皿上长错了的霉菌。
“大哥……”朱标的声音嘶哑,求助似的望向那个惟一还站着的如山一般的身影。
然而陈玄没有回应。
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目光穿过所有人落在空无一物的星盘之上,仿佛依旧能看到那束审判他的光。
突然,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打破了死寂。
轰!
朱元璋一脚踹翻了身前的龙椅,那张由整块金丝楠木打造的御座轰然倒地,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狗屁的‘观察者’!狗屁的‘法典’!”
这位大明的开国皇帝双目赤红,额角青筋根根虬结,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
他一步跨到陈玄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咆哮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大殿的屋顶。
“说!给咱说清楚!”
“什么狗屁的‘虚空’!什么‘狱卒’!什么‘潜在风险源’!”
“你!就是那个‘污染源’!是不是!”
朱元璋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了陈玄的脸上,他那只因为常年征战而布满老茧的手因为极度的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可以接受敌人,无论多么强大多么凶残。
他可以接受战争,无论多么惨烈多么漫长。
但他无法接受这种命运被操纵于股掌之间,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就被宣判了死刑的无力感!
而这一切的开端,似乎都源自于他这位好大哥!
面对朱元璋的暴怒,陈玄的脸上依旧没有太多表情,只是眼神深处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
他没有挣扎,任由朱元璋揪着他的衣领,只是平静的开口。
“重八,你先放手。”
“放手?咱今天不把你撕了,咱就不姓朱!”朱元璋的怒火没有丝毫平息。
“撕了我,然后呢?”陈玄反问,“然后你带着你的百万雄师,去跟一个你看不见、摸不着的‘虚空’拼命?”
“还是等着那个高高在上的‘观察者’,像烧垃圾一样把我们连同这个世界一起烧成灰?”
陈玄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柄柄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朱元璋的心上。
朱元璋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死死盯着陈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然后呢?
揪着陈玄衣领的手缓缓松开了。
朱元璋踉跄着后退两步,脸上的狂怒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与茫然。
他环视四周,看着那些同样面如死灰的臣子,看着自己吓得瑟瑟发抖的儿子。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皇权,自己建立的这个庞大帝国在真正的末日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大哥……”朱元璋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我们……该怎么办?”
他不再是那个杀伐果决的帝王,他变回了许多年前那个在尸山血海中紧紧跟在陈玄身后不知前路何方的放牛娃,重八。
陈玄整理了一下被抓皱的衣领,深吸了一口气。
“它说我们是狱卒,那颗‘虚空’是囚徒。”
“这说明我们和它,至少在理论上是可以对抗的。”
陈玄将那庞杂的信息流简化成了一个朱元璋能听懂的比喻。
“你可以理解为,我们的脚下这片大明的土地之下,封印着一头旷世魔头。”
“我们世世代代的人,都是看守这个魔头的狱卒。”
“而我……”陈玄顿了顿,“我不小心用一把不属于这个监狱的钥匙,提前打开了魔头牢房的通风口。”
“让它苏醒的时间大大提前了。”
“所以那个‘观察者’,那个所谓的典狱长给我们下达了最后的通牒。”
“要么我们在这头魔头彻底挣脱牢笼之前,靠自己的力量宰了它。”
“要么它就连我们这些不合格的狱卒,带同这头魔头以及整个监狱一把火烧个干净。”
这个比喻简单粗暴,却让朱元璋和朱标瞬间听懂了。
他们的处境比想象中还要险恶万倍。
“那……那魔头在哪?它长什么样?”
“咱现在就调集神机营,把所有火炮都对准它把它轰成渣!”朱元璋的凶性再次被激发。
“没用的。”陈玄摇了摇头,神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根据我得到的信息……这头‘魔头’没有实体。”
“它更像是一种瘟疫。”
“一种……思想上的瘟疫。”陈玄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顿的说道。
“它以混乱、绝望、仇恨、猜忌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