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遵命！”
锦衣卫千户被朱标眼中那陌生的、属于帝王的冷酷所震慑，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朱标重新坐回床边，轻轻握住陈玄冰冷的手。
“大伯，你放心。你教我的东西，我没忘。”
“这一次，换我来保护你。”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东宫侍卫冲了进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
“殿下！靖海王殿下……回来了！”
“‘镇远号’已进入长江水道，一个时辰后，即可抵达下关码头！”
朱标猛地站起身，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他最强大的盟友，回来了。
他快步走出房间，对着侍卫下令。
“备车，去码头。”
“另外，传我的令，从下关码投到皇商府，沿途清道，任何人不得阻拦！”
“我要亲自去接四弟！”
他知道，当他和朱棣站在一起的时候，那些藏在暗处的鬼魅，才会真正感到恐惧。
大明的反击，即将开始！
第138章 无形之敌，帝王之影
下关码头，水师大营。
往日里喧闹的码头，此刻寂静无声。
江面上，除了几艘巡逻的快船，再无一艘民船。数万水师官兵，全副武装，沿着江岸列开阵势，气氛肃杀到了极点。
当“镇远号”那庞大而狰狞的钢铁身躯，出现在江面尽头时，即便是早已见过无数次这艘巨舰的将士们，依旧感到了发自灵魂的震撼。
它像一头从深海归来的远古巨兽，带着一身的风霜与杀气，缓缓靠向码头。
朱标站在码头最前方，身着太子常服，身后是东宫的一众属官。
他静静地看着那艘船，看着那个即将从船上下来的弟弟。
巨大的钢铁舷梯放下。
身着一身黑色劲装的朱棣，第一个走了下来。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远航归来的喜悦，只有一片化不开的阴霾。他的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跳上。
兄弟二人，四目相对。
没有客套，没有寒暄。
“大伯怎么样了？”朱棣开口，声音嘶哑。
“还昏迷着。”朱標的聲音同樣疲憊，“跟我来。”
两人并肩而行，走向早已备好的马车。身后的属官和亲卫，都识趣地保持着距离。
马车内，只有兄弟二人。
“到底怎么回事？”朱棣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朱标将锦衣卫的调查结果，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死士，剧毒，线索全无……”朱棣听完，冷笑一声，“好干净的手段。”
“我怀疑，是冲着新政来的。”朱标沉声道，“大伯是新政的推手，他倒了，新政自然就进行不下去了。”
“那些老家伙？”朱棣眼中杀机一闪。
“只是怀疑，没有证据。”朱标摇了摇头，“我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一丝有用的线索。对方，藏得很深。”
“藏得再深，也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朱棣的声音冷酷，“他们以为大伯倒了，太子就好欺负了。他们错了。”
“四弟，你有什么想法？”朱标看向他。
“很简单。”朱棣伸出两根手指，“第一，查内鬼。刺客能如此精准地找到大伯书房的位置，并且避开了大部分明哨暗哨，府里一定有内应。”
“第二，打草惊蛇。既然他们藏着，我们就逼他们出来。他们不是想废掉新政吗？那我们就把新政，推行得更彻底，更激进！他们越是反对什么，我们就越是做什么。他们忍不住跳出来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
朱标的眼睛亮了。
他之前只想着如何稳住局势，如何去“查”。而朱棣的思路，却是主动出击，去“逼”。
一个守，一个攻。
“好。”朱标重重点头，“就这么办！”
马车很快抵达了皇商府。
当朱棣走进那间寂静的卧房，看到躺在床上，面无血色，依靠着奇特器械维持生命的陈玄时，这位在尸山血海中都未曾皱过眉头的铁血亲王，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缓缓走到床边，单膝跪下，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握住陈玄冰冷的手掌。
“大伯……”
他的声音哽咽，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从未想过，这个如神似魔，无所不能的男人，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四弟……”朱标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低沉，“大伯会没事的。”
朱棣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
他眼中的悲伤和脆弱，在站起身的瞬间，尽数敛去，取而代之的，是火山爆发前的死寂。
“太子哥哥，我们去见父皇吧。”
……
奉天殿，暖阁。
朱元璋穿着一身常服，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他面前的地上，跪着锦衣卫指挥使毛骧，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朱元璋将手中的一份奏报，狠狠地摔在毛骧的脸上，“三天了！连个屁都查不出来！朕养你们这群鹰犬，是让你们吃干饭的吗！”
“陛下息怒，臣……臣罪该万死！”毛骧磕头如捣蒜。
“息怒？”朱元璋猛地站起身，像一头暴怒的狮子，“那是咱的亲大哥！当年在死人堆里，是他把咱背出来的！现在，他在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害成这样，你让咱怎么息怒！”
“咱要杀人！把那些该死的东西，一个个都揪出来，剥皮萱草，诛他九族！”
滔天的杀气，充斥着整个暖阁，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太监的通报。
“启禀陛下，太子殿下，靖海王殿下求见。”
朱元璋的怒火稍稍收敛，他重新坐下，沉声道：“让他们进来。”
朱标和朱棣一前一后，走进暖阁，对着朱元璋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朱元璋的目光，在朱棣身上停留了片刻，点了点头，“回来就好。”
他看向朱标：“你大伯那边，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朱标的声音很低。
“一群没用的东西！”朱元璋又是一声怒喝，他指着毛骧，“咱已经下令，让锦衣卫把那些对新政不满的老臣，全都给咱抓起来！一个一个地审！咱不信，撬不开他们的嘴！”
听到这话，朱标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上前一步，躬身道：“父皇，不可！”
“嗯？”朱元璋的眼睛眯了起来，危险的光芒在其中闪烁，“你说什么？”
“父皇，此时大开杀戒，只会让京城大乱，人心惶惶。”朱标迎着朱元璋的目光，语气坚定，“这，或许正是幕后黑手想要看到的局面。他们就是要逼着我们自乱阵脚。”
“那你说怎么办！”朱元璋怒道，“就这么干等着吗！”
“当然不是。”朱棣在此时开口了。
他上前一步，与朱标并肩而立。
“父皇，大伯的仇，一定要报。但不能用这种滥杀无辜的方式。”朱棣的声音冷静而有力，“儿臣以为，当务之急，不是杀人，而是要让所有人看到，即便大伯暂时倒下了，大明，也乱不了。新政，不仅不会停，反而要以更快的速度推行下去！”
“只有我们自己稳如泰山，那些藏在阴沟里的老鼠，才会因为绝望，而自己跳出来！”
朱元璋看着眼前并肩而立的两个儿子。
一个沉稳坚定，一个锋芒毕露。
他们身上，再也看不到过去的稚嫩和冲动。
他心中的滔天怒火，竟在不知不觉间，被这两个儿子身上散发出的气势，给压下去了一些。
他沉默了。
他知道，儿子们长大了。
他们说得对，自己，是关心则乱了。
就在这父子三人对峙，气氛微妙的时刻，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慌与……狂喜？
“陛下！殿下！不好了！哦不，是太好了！”
“皇商府那边……皇商府那边……”
朱标和朱棣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那边怎么了！快说！”朱标厉声喝道。
小太监喘着粗气，用尽全身力气喊道：
“皇商大人的手动了！格物院的那些人说，那个叫……叫‘心电图’的机器，波……波动变强了！”
第139章 帝王的脆弱，与苏醒的火种
暖阁内的空气，因那小太监一句颠三倒四的禀报，瞬间从冰点升腾至沸点。
朱元璋那张布满阴云的脸庞，第一次出现了龟裂般的错愕。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毛骧，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小太监面前，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再说一遍！咱大哥怎么了？”皇帝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变得尖锐，双目赤红，像一头即将失控的猛兽。
“陛下……陛下饶命！”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喊道，“皇商大人……手动了！千真万确！格物院的几位小先生说，那……那盒子上的绿线，跳得比刚才有力多了！”
盒子？绿线？
朱元璋听得一头雾水，但他听懂了最关键的一句——大哥手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