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需要的是一支在任何时候都能像机器一样精准运转的军队，而不是一群只会打顺风仗的少爷兵。
又是三天过去。
瞭望塔上，一名眼尖的哨兵，突然揉了揉眼睛，死死地盯着远方的海雾。
在那片浓雾的边缘，一个模糊的影子，若隐若现。
那不是风帆战列舰的庞大轮廓。
它很小，速度极快，挂着一面……他从未见过的，画着狮子和圣经的旗帜。
“报告舰长！东南方向，发现不明船只！不是西班牙人！”
警报再次响起。
这一次，全舰在半分钟内，就进入了战斗状态。
一个意料之外的变数，闯入了朱棣精心布置的猎场。
第123章 不速之客，与黄金的航路
“镇远号”如同一头苏醒的巨兽，无声地调转炮口，锁定了那艘不速之客。
那是一艘典型的卡拉维尔帆船，船身线条流畅，吃水很浅，显然是为了速度和远航而设计的。它挂着威尼斯共和国的旗帜，正小心翼翼地在群岛外围航行，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王爷，要开火吗？”邓世昌请示道。
朱棣眯起了眼睛，摇了摇头：“不急。挂满旗，告诉他们，我们是‘大明皇家海军’。看看他们的反应。”
信号旗升起。
远处的卡拉维尔帆船显然也发现了这头钢铁巨兽，船上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片刻之后，对方也挂出了旗语。
“翻译。”朱棣言简意赅。
一名通晓多国语言的情报官立刻上前，辨认后报告道：“王爷，对方说，他们是来自威尼斯的和平商人，马可·波罗家族的后人，无意冒犯，请求通过此地。”
马可·波罗？
朱棣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似乎是百年前那个来过中原的旅行家。
“商人？”朱棣的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这片海域，可不是商船该来的地方。让他们停船，接受检查。”
命令传达下去。
那艘威尼斯商船非常顺从地降下了船帆，停在原地，等待着“镇远号”的靠近。
一艘小艇被放下，朱棣在几名亲卫的护送下，亲自登上了那艘商船。
船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留着精心打理的卷曲胡须，穿着华丽的丝绸衣服，一双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商人的精明和恰到好处的敬畏。
“尊敬的东方将军，我是安东尼奥，马可·波罗的后裔。”他用有些生硬的汉话，恭敬地行了一个抚胸礼，“很荣幸能在这里，见到传说中的黄金国度的舰队。”
“你知道我们？”朱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当然。”安东尼奥微笑道，“绯红十字联盟的‘东方远征’计划，在整个欧洲的上流社会，都不是秘密。只不过，他们是为了信仰和土地，而我们波罗家族，只对黄金和香料感兴趣。”
他的坦诚，让朱棣有些意外。
“所以，你跟着他们，是想等他们用刀剑打开东方的大门后，你好跟在后面捡金子？”
“将军，您误会了。”安东尼奥的笑容滴水不漏，“我从不捡拾别人剩下的东西。我只做第一手的生意。我提前来到这里，是想找到传说中的大明，与你们建立直接的贸易关系。绕开那些愚蠢的士兵和狂热的教士，这才是利润最大化的方式。”
好一个纯粹的商人。
朱棣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很有胆识。但你就不怕，我们连你一起，送去喂鲨鱼吗？”
安东尼奥的额头渗出一丝冷汗，但他依旧保持着镇定。
“我相信，一个能建造出那样伟大舰船的文明，其统治者，也一定懂得贸易的价值，远胜于无意义的杀戮。”
“你倒是很会说话。”朱棣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别跟我说是巧合。”
安东尼奥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随即苦笑道：“好吧，将军，我承认，我是在追踪一支舰队。”
“费尔南多的主力舰队？”
“不，不，不。”安东尼奥连连摆手，“跟那群粗鲁的屠夫做生意，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我追踪的，是另一支舰队，一支规模不大，但重要性远超主力舰队的船队。”
朱棣的心脏猛地一缩，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另一支舰队！
“说下去！”
“‘东方远征’计划，背后是十几个王国的联合投资。费尔南多的军队，只是打手。而真正的‘股东’们，那些国王的代表、大主教、还有欧洲最有钱的银行家，他们乘坐着由三艘最快的战舰护送的船队，走的……是另一条更安全的航线。”
安东尼奥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他们携带了足以买下半个意大利的巨额资金，准备在远征胜利后，第一时间用来收购土地和矿山。我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到他们，向他们兜售来自奥斯曼帝国的奢侈品。”
“股东”！“董事会”！“贵宾船队”！
安东尼奥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朱棣脑海中所有的迷雾！
那份加密文件里的谜团，在这里，被一个威尼斯商人，彻底解开了！
作战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情报，震得说不出话来。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
他们在这里苦苦等待费尔南多那条疯狗，却不知道，敌人的大脑和心脏，正从另一条路上，大摇大摆地走过！
朱棣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一个巨大的，无比诱人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滋生。
伏击一支三十艘战列舰组成的舰队，是一场硬仗，就算赢了，也是惨胜。
可是……
如果能将那支由银行家和主教组成的“董事会”一网打尽呢？
那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胜利，更是从政治和经济上，对整个“东方远征”计划的釜底抽薪！
这风险更大，但也更符合大伯陈玄教导的“最高回报率”原则！
朱棣的目光，落在了安东尼奥身上，像是在审视一件商品。
安东尼奥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将军，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您了。我只是个商人……”
“没错，你是个商人。”朱棣打断了他，脸上露出一个让安东尼奥不寒而栗的笑容。
“所以，我们来谈一笔生意吧。”
“从今天起，东方的黄金航路，由我大明说了算。你，想不想成为这条航路上，第一个拿到‘代理权’的欧洲人？”
安东尼奥愣住了。
他看着朱棣，从对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看到了一种比费尔南多公爵的残暴，更加令人恐惧的东西。
那是一种将整个世界都视为货架，将所有王国都当成商品来估价的，绝对的、冰冷的商业逻辑。
他知道，自己没得选。
“我……我的荣幸。”安东尼奥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很好。”朱棣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带我们去找那群‘大股东’。事成之后，你将获得这次‘融资’总额的百分之一，作为你的佣金。”
他转身，走下商船，只留下一个冰冷的背影。
“镇远号”巨大的船身，缓缓调转方向，放弃了经营多日的伏击圈，朝着海图上一个全新的坐标，疾驰而去。
朱棣站在舰桥上，看着海图上那条代表着敌人命脉的新航线，心中豪情万丈。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
大伯，这道理，标儿懂，我朱棣，也懂了！
第124章 魔鬼的棋盘，与黄金的诱饵
“镇远号”的航向在海图上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
安东尼奥站在朱棣的身后，这位精明的威尼斯商人，此刻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既为自己逃脱了葬身鱼腹的命运而庆幸，又为眼前这位东方王爷的果断与狠厉感到心惊肉跳。
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引导一艘战舰，更像是在为一头饥饿的鲨鱼指明血腥味最浓的方向。
“再把那支‘贵宾船队’的情报，说得更详细些。”朱棣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冰冷的海图。
“是，尊敬的王爷。”安东尼奥不敢有丝毫隐瞒，连忙躬身道，“这支船队的核心，是三艘西班牙最大的武装盖伦船，分别载着远征军的‘董事会’成员、后续的战争资金，以及……教皇赐福的圣物。”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护航的舰队，并非西班牙皇家海军，而是由‘圣殿骑士团’的残余势力和‘医院骑士团’共同组成的私掠舰队。他们不听从费尔南多的调遣，只对‘董事会’负责。这些人，都是狂信徒，打起仗来比费尔南多的士兵更不要命。”
“狂信徒？”朱棣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在本王面前，只有死人，和准备变成死人的人。他们的神，管不到这片海。”
旁边的邓世昌眉头微蹙，他打开一份航速和洋流的计算图，冷静地指出问题：“王爷，根据安东尼奥先生提供的情报，这支船队行事极为谨慎，航速不快，且戒备森严。如果我们贸然发起攻击，就算能赢，‘镇远号’也可能会受损。一旦我们失去了速度优势，在这片陌生的海域，将会非常危险。”
邓世昌的话，是纯粹从数据和风险角度出发的理性分析。
朱棣点了点头，他看向海图上那片名为“珊瑚迷宫”的群岛海域。
那里的水道错综复杂，如同神明在大海上刻下的迷宫，巨型礁石林立，是天然的陷阱。
“邓舰长，你说得对。硬碰硬，是最低效的买卖。”朱棣的目光在海图上游移，像一头寻找猎物破绽的饿狼，“大伯曾教导我，最高明的猎手，不是把猎物打死，而是让猎物自己走进屠宰场。”
他抬起头，看向安东尼奥，眼中闪烁着一种让后者毛骨悚然的光芒。
“安东尼奥，你是个商人，应该懂得如何包装一件商品，让它看起来物美价廉，充满诱惑，对吗？”
安东尼奥愣了一下，不明白这位王爷的意思，但还是本能地点了点头：“是的，王爷，这是我们商人的基本功。”
“很好。”朱棣的手指，重重地点在“珊瑚迷宫”的中央，“本王现在，就要你把这片死亡迷宫，包装成一个……遍地黄金的宝藏。”
他转过身，面对着作战室里所有的军官，声音冰冷而清晰。
“传令下去，全舰伪装作业。把我们的船帆挂起来，把船舷两侧的装甲板用帆布盖住，再用油彩和污泥，把我们这艘铁甲舰，伪装成一艘……在风暴中受损、掉队落单、满载着东方丝绸和瓷器的肥羊！”
命令下达，所有人都愣住了。
将一头猛虎伪装成绵羊？这是何等疯狂的想法！
“王爷，这太冒险了！”邓世昌第一个提出反对，“一旦被敌人识破，我们近距离面对数艘主力战舰的围攻，连规避的空间都没有！”
“识破？”朱棣冷笑一声，“邓舰长，你还是不懂这些西方人的贪婪。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他们会主动蒙上自己的眼睛。”
他看向安东尼奥：“你，亲自去给他们送一份‘礼物’。就说，你发现了传说中马可·波罗东游时，失落在风暴里的一艘宝船。船上的黄金，足以让国王疯狂。”
“为了让他们相信，你可以带上这个。”
朱棣从怀中取出一枚纯金打造的令牌，上面雕刻着大明皇室的龙纹，这是他身份的象征之一。
“告诉他们，这是开启宝藏的‘钥匙’。他们会信的。”
安东尼…奥看着那枚金牌，手都在发抖。
他终于明白了朱棣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