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这纯粹的、工业化的毁灭景象所震撼。朱棣的指尖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生杀大权的兴奋。
他目光扫过那些被俘的快船,船上的人,包括那个刚刚吐血的杜波依斯将军,此刻都面如死灰,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都被刚才那一幕彻底抽走。
“邓世昌。”朱棣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末将在。”
“派人上去,清点‘利润’。”朱棣的用词冰冷而精准,“另外,让信鸽也上去,把我们需要的‘货物’,也一并取回来。”
“遵命!”
小艇被放下,“镇远号”的海军陆战队员们如同矫健的猎犬,迅速控制了所有船只。
很快,消息传了回来。
“报告王爷!船上共计发现黄金三十七万盎司,白银一百二十万两,另有大量珠宝香料!”
“报告王爷!发现大量机密文件!包括绯红十字联盟的组织架构、兵力构成,以及……‘东方远征’计划的全部作战方略!”
当一箱箱沉重的黄金被抬上“镇远号”的甲板,那金灿灿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朱棣却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仿佛看到的不是财富,而是一行行冰冷的数字。
他的注意力,全被“信鸽”呈上来的那叠厚厚的文件所吸引。
“信鸽”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在朱棣身旁低声汇报着:“王爷,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这不是一次商业冲突,也不是一次试探性攻击。根据这份由教皇亲自签发的密令,这是一场……圣战。”
“他们的目标,是在东方建立一个永久的殖民地,传播他们的信仰,掠夺我们的财富,奴役我们的人民。风暴角要塞,只是他们计划中的第一颗钉子。”
“主力舰队,由三十艘一级风帆战列舰组成,携带至少五万名精锐士兵,预计在一个半月后,抵达此地。”
汇报到这里,“信鸽”的眉头却紧紧皱起,似乎遇到了难题。
“王爷,除了这些明确的情报,我们还发现了一些……令人费解的东西。”
“说。”朱棣的眼神锐利起来。
“是。”信鸽翻开另一份文件,“几份加密的航海日志中,隐晦地提到了另一支‘贵宾船队’,但其航线、规模都做了最高级别的加密,无法破译。同时,在他们的财务账目里,有一笔数额巨大、来源标注为‘董事会’的资金,用途是‘新世界开拓准备金’,但这笔钱的流动路径与主力舰队的后勤线完全不符。”
朱棣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董事会?贵宾船队?
这些词汇,让他想起了大伯陈玄的商业帝国。这背后,似乎隐藏着一条更深的暗线。
“哼,一群藏头露尾的鼠辈。”朱棣冷声道,“先把眼前这头疯狗解决了再说。此事记下,继续深挖。”
他心中的警惕提到了最高。一个半月……等消息传回大明,再等父皇和大哥调集资源,建造更多的铁甲舰,一来一回,至少需要半年。
到那时,黄花菜都凉了。
南洋的航线将被彻底切断,大明的海上贸易,这个帝国新兴的经济命脉,将被扼杀在摇篮里。
“王爷,”邓世昌走了过来,神色同样严肃,“我们必须立刻返航,将情报带回去。”
朱棣缓缓摇头。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邓世昌,望向西方的无尽深海。那片海域,风平浪静,但在他眼中,却已是波涛汹涌,杀机四伏。
“不。”
“我们不回去。”
朱棣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回去,就是把主动权交到敌人手里。本王不喜欢被动挨打。”
他猛地一拳砸在栏杆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敌人以为我们只有一艘船,以为我们打下这座要塞,就会得意忘形地返航庆功。”
“他们以为,他们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
朱棣的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弧度,像一头嗅到血腥味的饿狼。
“本王偏不如他们的意。”
他转身,面对着邓世昌和一众军官,眼中燃烧着疯狂的战意。
“传我命令!”
“全舰就地补给!把岛上所有能用的煤炭、弹药、淡水,全部搬空!”
“损管队,二十四小时内,修复所有战损!”
“信鸽,你立刻组织人手,破译所有文件,把敌方主力舰队的航行路线、指挥官性格、补给节点,全部给我分析出来!”
所有人都被朱棣这番命令惊呆了。
不回去?难道……
朱棣看着众人的表情,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自己那疯狂的决定。
“一个半月后,本王要亲自在印度洋上,为他们举办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
“这座岛的账,我们收完了。”
他伸出手指,遥遥指向西方。
“现在,本王要去收第二笔账了!”
第122章 股东的獠牙,与大海的谎言
命令下达,整个“镇远号”和那座刚刚被摧毁的岛屿,变成了一座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士兵们如同工蚁,将要塞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物资,一箱箱搬运上船。煤炭、炮弹、风干的肉块、成桶的朗姆酒……杜波依斯为他的主力舰队准备的丰厚家底,此刻成了“镇远号”最好的补给品。
舰桥作战室内,气氛却异常凝重。
邓世昌将一份刚刚统计出的报告,放在了朱棣面前。
“王爷,此役我舰共消耗一百五十毫米口径高爆弹一千二百发,三百毫米主炮穿甲弹八十二发,燃煤三百七十吨。船身被命中三十七次,其中臼炮弹片造成三处非关键部位装甲凹陷,需要紧急修复。初步估算,不算人力成本,光是物料损耗,就折合白银……超过七十万两。”
朱棣看着那串数字,眉头紧锁。
一战就打掉了大明一个上等县一年的税收。
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大伯口中那“工业化战争”的恐怖销金能力。每一发炮弹的怒吼,都是用堆积如山的白银点燃的。
“股东们的钱,果然不是那么好赚的。”朱棣自嘲了一句。
他提起笔,在那份报告的末尾,大笔一挥,写下“同意”二字。
“告诉弟兄们,钱不是问题,本王只要船在二十个时辰内,恢复到最佳状态。”
“是!”
邓世昌领命而去。
朱棣的目光,落在了作战室中央那张巨大的海图上。信鸽和他的情报团队,正不眠不休地将破译出的信息,一点点标注在上面。
“王爷,根据多份文件交叉验证,敌主力舰队的指挥官,是号称‘海上屠夫’的费尔南多公爵。此人极度自负、残忍,且对自己的武力有绝对的自信。”信鸽汇报道,“这是他的预定航线,非常直接,几乎是一条直线,充满了挑衅意味。”
朱棣的手指,顺着那条红色的航线缓缓划过,最终停留在一个点上。
“这里,马六甲海峡的入口,有一片群岛,名为‘风语群岛’。常年大雾,暗礁密布,是海盗的天堂,也是舰队的坟墓。”
他抬起头,看向信鸽:“费尔南多这条疯狗固然要打,但本王总觉得,我们缴获的情报里,那支所谓的‘贵宾船队’和那笔‘董事会’的资金,才是真正的七寸。可惜,我们不知道它在哪。”
信鸽躬身道:“王爷深谋远虑。目前只能先剪除其爪牙,再图后计。我们可以在这里,给他设一个圈套。一个让他自认为能一口吃掉我们的圈套。”
朱棣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好。那就需要一个足够分量的诱饵,和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谎言。”
一个时辰后。
一艘从风暴角缴获的,速度最快的西班牙通讯快船,挂着绯红十字的旗帜,扬帆起航,朝着西方疾驰而去。
船上,是一名被“信鸽”深度催眠、完全控制了心神的敌军信使。
他将带去一份由朱棣和信鸽精心伪造的“捷报”。
捷报的内容很简单:杜波依斯将军成功击退了东方人的偷袭,但自身也损失惨重,风暴角要塞急需支援。同时,信中会“不经意”地透露,那艘东方人的铁甲巨兽,虽然火力强大,但速度缓慢,且装甲在臼炮的轰击下“不堪一击”,目前正躲在“风语群岛”进行维修。
这是为费尔南多公爵量身定做的剧本。
一个骄傲自大的屠夫,在得知猎物已经“重伤”的情况下,会做什么选择?
答案不言而喻。
他会抛弃大部队,率领最精锐的战舰,全速前进,抢下这份头功。
而朱棣,就要在他最得意,最轻敌的时候,给他致命一击。
陷阱,已经设下。
剩下的,就是等待。
“镇远号”修复完毕后,没有片刻停留,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滑入深海,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五天后。
风语群岛。
海面上弥漫着一层乳白色的浓雾,能见度不足百米。空气潮湿而粘稠,带着一股海藻的腥味。
“镇远号”静静地停泊在一座巨大岛屿的阴影中,与周围的礁石几乎融为一体。
全舰实行了严格的灯火和无线电管制。
等待,是最熬人的酷刑。
士兵们的情绪,从最初的兴奋,逐渐变得焦躁。胜利的喜悦已经被这压抑的沉默消磨殆尽。
朱棣察觉到了这一点。
这天午后,刺耳的战斗警报,毫无征兆地响彻全舰!
“一级战备!全员进入战斗岗位!重复,一级战备!”
士兵们从睡梦中惊醒,慌乱地冲向自己的岗位。整个过程,乱成一团,甚至有人跑错了方向。
朱棣和邓世昌,冷冷地站在舰桥上,看着这一切。
直到五分钟后,全舰才勉强完成了战备部署。
警报解除。
朱棣的声音,通过舰内广播,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五分钟!本王的精锐,从警报响起到准备好开炮,花了整整五分钟!”
“如果刚才来的是敌人,我们现在已经沉到海底喂鱼了!”
“你们以为打赢了一场仗,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我告诉你们,战争,现在才刚刚开始!”
“全体都有!负重三十公斤,环甲板跑二十圈!跑不完的,没有晚饭!”
惩罚是残酷的,但效果是显著的。
经此一役,所有人的神经都再次紧绷起来,那股潜藏的傲气,被彻底打了下去。
朱棣看着甲板上气喘吁吁的士兵,眼神没有丝毫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