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高速的移动中，进行如此精准的炮击……这已经不是技术，这是巫术！是魔鬼的力量！
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敌人。
朱棣看着远处那座哑火的炮台，激动得浑身颤抖。
他猛地拍着邓世昌的肩膀，大笑道：“好！好一个邓世昌！你这炮弹，真他娘的会拐弯！”
邓世昌的脸上却依旧平静。
“王爷，这只是开始。”
他再次拿起指挥铜管，下达了一个让杜波依斯彻底陷入绝望的命令。
“航向正东，与敌方要塞保持平行。航速不变，进入环形巡航模式。”
“所有火炮，依次开火，进行持续性饱和攻击！”
“镇远号”不再进行“Z”字机动，而是以要塞为圆心，开始进行一个巨大的，优美的环形运动。
它的船身始终侧对着要塞，将自己最强大的火力面，完全展现在敌人面前。
主炮、副炮，开始以一种固定的节奏，交替怒吼。
炮弹如同死神的镰刀，一刀，一刀，精准而冷酷地切割着这座坚固的要塞。
一座座炮台被点名摧毁，一段段城墙在爆炸中坍塌。
曾经固若金汤的星形要塞，此刻，就像一个被固定在刑架上的囚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行刑官，用最残忍的方式，将自己的血肉一片片剥离。
这就是邓世昌的战术——死亡圆舞曲！
用绝对的机动优势，创造出绝对的火力优势，将战场，变成一个只属于胜利者的，华丽舞台。
朱棣已经完全看痴了。
他脑海中那些关于骑兵冲锋、万箭齐发的战争画面，在这场充满冰冷计算和暴力美学的“圆舞曲”面前，显得如此原始，如此可笑。
他终于深刻地理解了大伯陈玄那句话的含义。
时代，真的变了。
就在朱棣以为胜券在握，这场屠杀即将结束时。
要塞的中央，突然裂开了几个巨大的口子。
数个巨大无比的，仿佛倒扣的铁锅一般的物体，缓缓升了上来。
“那是什么？”朱棣皱起了眉头。
邓世昌的脸色，也第一次，变得真正严肃起来。
“是臼炮！攻城用的重型臼炮！”
“它的炮弹是抛物线……糟了！它是冲着我们头顶来的！”
话音未落，那些“铁锅”猛地喷出火光！
数十枚带着黑烟的巨大炮弹，被高高地抛向天空，越过近万米的距离，如同冰雹一般，朝着“镇远号”的头顶，狠狠砸了下来！
第120章 最后的底牌？不，是本王的验钞机！
天空被呼啸的臼炮炮弹布满，形成一片巨大的阴影，朝着“镇远号”当头罩下。
“规避！全速规避！”邓世昌的吼声带着一丝急促。
“镇远号”的锅炉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船尾的螺旋桨疯狂转动，试图在炮弹落下前冲出这片死亡区域。
“轰！轰隆隆！”
巨大的水柱在船身周围接连炸开，整艘船被剧烈的冲击波撼动得左右摇晃，如同风暴中的一片孤叶。
一块磨盘大小的弹片，尖啸着划过，砸在了主炮塔的侧面，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溅起一串火星。
朱棣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这艘钢铁巨兽的脆弱。侧面装甲再厚，也挡不住从天而降的打击！头顶的甲板，是它唯一的弱点！
“报告！后甲板被一枚炮弹命中！”一名损管队员冲进舰桥，声音嘶哑，“装甲未被击穿！但甲板出现严重形变！三人受伤！”
朱棣的拳头猛地攥紧。
幸运不会一直眷顾他们。
“邓世昌！”朱棣低吼道，“拉开距离！我们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邓世昌的脸色在各种仪表盘的幽光下显得异常冷静，他摇了摇头。
“王爷，不行。您看，”他指向那些臼炮，“它们开火一次，需要至少十分钟进行冷却和再装填。而且准头极差，刚才那一轮齐射，纯属蒙的。”
“它唯一的目的，就是逼退我们，为他们争取时间。”
“争取时间？”朱棣愣住了，“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争取时间有什么用？”
“除非……他们有别的出路。”
邓世昌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猛地转身，看向一直站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情报官“信鸽”。
“信鸽”心领神会，立刻上前一步，对朱棣躬身道：“王爷，属下之前对阿尔瓦雷斯进行深度催眠审讯时，他曾提到过一个情报，但因其模糊不清，未敢上报。”
“他说，杜波依斯将军是个极其狡猾的赌徒，他从不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这座要塞，有一个他亲手设计的，不为外人所知的……后门。”
后门！
朱棣和邓世昌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这些臼炮，根本不是为了反败为胜，而是一场声东击西的表演！
杜波依斯的真正目的，是在用要塞和大部分士兵的生命作为代价，掩护他自己，带着最重要的东西，从秘密通道逃走！
“他娘的！”朱棣气得一拳砸在海图桌上，“这个老狐狸！想从本王眼皮子底下溜走？做梦！”
“邓世昌，给老子把炮口对准那些铁锅，把它们全轰上天！然后把这座破岛，一寸一寸地给本王犁平！”朱棣怒吼道。
“王爷，不可。”邓世昌却再一次阻止了他。
“为何不可？！”朱棣的怒火几乎要将邓世昌点燃。
邓世昌迎着朱棣杀人的目光，平静地说道：“王爷，大伯曾经教过我。战争的最高境界，不是杀死敌人，而是诛心。”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笑意。
“杀了他，太便宜他了。我们要的，不光是他的命，还有他想带走的一切。我们要让他在最得意、以为自己计谋得逞的时候，看到最深的绝望。”
朱棣的怒火，在这冰冷的言语中，缓缓平息。
他看着邓世昌，仿佛看到了那个运籌帷幄，视天下为棋盘的大哥的身影。
“……你想怎么做？”朱棣的声音低沉下来。
邓世昌走到指挥铜管前，下达了一连串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的命令。
“命令全舰，立刻停止攻击。右满舵，全速脱离战场。”
“损管队，在甲板上制造一些无关紧要的浓烟，做出我舰受损严重的样子。”
“镇远号”的炮声停了。
它拖着一股股“浓烟”，狼狈地调转船头，朝着远方的大海“逃去”。
要塞指挥塔内，杜波依斯看着远去的钢铁巨兽，发出了劫后余生般的狂笑。
“哈哈哈哈！赢了！我赢了！”他状若疯癫，“传我的命令！立刻启动‘诺亚计划’！让所有核心人员，带着黄金和资料，去三号海蚀洞集合！”
半个时辰后。
要塞后方一处极其隐蔽的悬崖下，一个被伪装成礁石的巨大闸门缓缓打开。
七八艘满载着人员和沉重木箱的快船，悄无声-息地滑入大海，朝着东方飞速驶去。
船上的人，脸上都带着兴奋和庆幸的笑容。
然而，当他们绕过一处巨大的礁石群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只见远方的海面上，那艘本该“重伤逃离”的钢铁巨兽，正静静地停在那里，如同等待猎物多时的鲨鱼。
数十门黑洞洞的副炮炮口，已经对准了他们。
一个冰冷、洪亮，仿佛来自九幽地府的声音，通过某种扩音装置，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奉大明靖海王令，打劫。”
“金子留下，人，可以滚了。”
快船上，死一般的寂静。
舰桥内，朱棣看着那些满载黄金的木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属于胜利者的残忍。他拿起内部指挥铜管，声音不大，却让舰桥内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邓世昌，看到了吗？”
“杜波依斯以为他带走的是最后的底牌。”
朱棣的语气中充满了嘲弄，那是已经彻底洞悉了新时代规则的上位者的嘲弄。
“不，他错了。那不是底牌，那是本王的验钞机。是用来检验我们这趟‘生意’，这次‘武装讨债’，究竟能有多少利润的工具。”
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穿透舰桥的玻璃，望向远处那座孤岛。
“现在，验钞结束了。”
要塞城墙上，刚刚还得意忘形的杜波依斯，透过望远镜看到这一幕，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他明白了。
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被戏耍的小丑。
他最后的希望，他所有的谋划，在对方绝对的实力和更深沉的算计面前，就是一个笑话。
“噗——”
一口鲜血，从杜波依斯口中狂喷而出。
他颤抖着，眼睁睁地看着“镇远号”那狰狞的主炮炮塔，缓缓转动，再一次，对准了他所在的指挥塔。
朱棣亲自拿起了指挥铜管，他的声音，平静而残忍。
“开火。”
“把这座岛……从这片海上，抹掉。”
第121章 帝国的账单，与尘埃里的王冠
主炮的轰鸣并未持续太久。
当最后一发穿甲弹精准地贯穿了指挥塔的根基，那座象征着绯红十字联盟荣耀的建筑，便如同被抽掉积木的孩童玩具，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中，轰然垮塌。
烟尘冲天而起，将半个岛屿都笼罩其中。
曾经的星形要塞，此刻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在海风中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文明的傲慢与愚蠢。
舰桥内，死一般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