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深夜，朱元璋在皇商府待了整整一个时辰。
没有人知道陈玄到底对他说了什么。人们只知道，第二日清晨，当洪武大帝再次出现在朝堂之上时，他身上那股暴戾之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兴奋与凝重的复杂情绪。
他将陈玄的那番话，用自己的方式，转述给了满朝文武。
当听到大海的另一边，存在着实力不亚于大明的西方文明，并且他们的舰队已经开始窥探大明航线时，整个朝堂，瞬间炸开了锅。
文官集团，尤其是那些老派儒臣，本能地感到了恐惧。
他们立刻跪下，高呼“圣天子当守成，不可轻启战端”，请求朱元璋立刻下旨，重申海禁，将那些“蛮夷”挡在国门之外。
而以徐达、蓝玉为首的武将集团，则是截然相反的态度。
刚刚享受了一场降维打击的战争，他们的自信心已经膨胀到了极点。
“陛下！管他什么西方蛮夷，敢来我大明放肆，末将愿为先锋，率领一支舰队，将他们轰回老家！”蓝玉第一个站了出来，声如洪钟。
“没错，陛下！我大明如今国库充盈，兵强马壮，何惧之有？”
“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
朝堂之上，瞬间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吵得不可开交。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冷眼旁观。
若是换做以前，他或许会犹豫。但现在，他的脑子里，全是陈玄画出的那张宏伟蓝图。
什么叫荣耀？
将龙旗插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那才叫荣耀！
什么叫国本？
让全世界都用大明的金票，那才叫国本！
“够了！”
朱元璋猛地一拍龙椅，奉天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他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下方众人。
“重开海禁，组建远洋舰队，此事，朕意已决！”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朕不仅要组建舰队，还要组建一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舰队！”
“朕要让那些西方蛮夷知道，这片大海，到底谁说了算！”
“陛下圣明！”武将们齐声高呼，热血沸腾。
文官们则面如死灰，知道再劝无用。
然而，新的问题来了。
如此庞大的一支舰队，该由谁来统帅？
兵部尚书立刻出列，推荐大将军徐达。
徐达用兵稳重，威望也足够，确实是最佳人选。
但徐达年事已高，让他再去统领舰队远征重洋，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蓝玉跃跃欲试，但他性格骄横，朱元璋信不过他。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一直沉默不语的陈玄，终于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对着龙椅上的朱元璋，微微躬身。
“陛下，臣以为，远洋舰队的总帅，非皇室宗亲不能担任。”
一句话，就将所有武将的人选，全部排除在外。
蓝玉等人脸色一变，但又无法反驳。
如此重要的国之利器，交给一个外姓将领，确实不妥。
朱元璋点了点头，示意陈玄继续说。
“而纵观我大明诸王，论及勇武、谋略、开疆拓土之雄心者……”
陈玄顿了顿，缓缓地吐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名字。
“唯燕王朱棣，可当此任！”
轰！
这个名字，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千层浪！
太子朱标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朝中但凡有些眼力见的大臣，都心头一震。
谁不知道燕王朱棣，坐镇北平，手握大明最精锐的边军，军功赫赫，早已隐隐有功高盖主之势？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太子朱标未来帝位最大的潜在威胁！
如今，陈玄竟然提议，将一支无敌舰队，再交到他的手上？
这……这不是养虎为患吗？
“大伯！”朱标忍不住出声，语气中充满了焦急。
陈玄却没有理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龙椅上的朱元璋。
他知道，朱元璋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朱元璋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他死死地盯着陈玄，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平静。
是啊，他怎么会不明白大哥的意思。
朱棣是一头猛虎，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将一头猛虎关在北平那个笼子里，看似安全，但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冲破牢笼，反噬主人。
而大哥的办法，更高明，也更狠！
他不打算加固笼子，而是直接告诉这头老虎，在笼子外面，有一片更广阔、更富饶、猎物更多的森林！
他要用一片无垠的海洋，去消耗朱棣那无处安放的野心！
他要用征服世界的荣耀，去捆住这头猛虎，让他成为大明最锋利的一把尖刀！
这是一个阳谋！
一个朱棣明知是计，却又根本无法拒绝的阳谋！
想通了这一切，朱元璋紧绷的身体，缓缓地放松了下来。
他看着陈玄，眼神中充满了复杂。
有敬佩，有忌惮，但更多的，是一种彻底的信服。
“准奏！”
朱元璋的声音，回荡在奉天殿内。
“传朕旨意，册封燕王朱棣为‘靖海王’，总领大明皇家舰队一切事宜！”
“命其一月之内，交接北平防务，即刻回京，觐见！”
旨意一下，满朝皆惊。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北方的天空。
他们知道，那位在北境蛰伏已久的燕王，终于要回来了。
而这一次，等待他的，将不再是那片熟悉的草原，而是一望无际的……星辰大海！
北平，燕王府。
朱棣手持圣旨，站在庭院之中，久久不语。
他身后的幕僚道衍和尚，脸上也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
“王爷，”道衍低声道，“这恐怕是……调虎离山之计啊。”
朱棣冷笑一声，将圣旨揉成一团，又缓缓展开。
“调虎离山？不，这不是调虎离山。”
他的眼中，闪烁着野火般的光芒。
“这是在告诉本王，这座小小的燕王府，这片小小的北境，已经容不下我朱棣了。”
“他们给了本王一个选择。”
“要么，就去那片未知的海洋，为他们开疆拓土，去搏一个前无古人的功绩。”
“要么，就老老实实地待在北平，当一个……安分守己的藩王。”
道衍沉默了。
因为他知道，对于朱棣这样的人来说，第二个选择，根本就不存在。
朱棣抬起头，看向南方。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应天府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看到了那个坐在太子之位上的大哥，以及……那个站在太子身后，如同神魔般深不可测的神秘皇商。
许久，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道衍，你说，本王是该做一条困在浅滩的龙，还是该做一条……遨游四海的蛟？”
“收拾行装吧。”
朱棣将圣旨递给道衍，转身走向内堂。
“回京！”
“本王，倒要亲眼看看，他们为我准备的这片大海，到底有多宽，有多广！”
第102章 帝国的股东！燕王殿下，买张船票吗？
半个月后，应天府。
这座帝国的心脏，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世界中心。
宽阔的朱雀大街上，随处可见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的西域商人，穿着华丽丝绸的奥斯曼贵族，甚至还有来自遥远东瀛和朝鲜的使团。
他们说着不同的语言，信仰着不同的神明，但手中，却都紧紧攥着同一种东西——大明皇家钱庄发行的金票。
因为只有这东西，才能让他们在即将到来的“帝国拍卖会”上，获得一席之地。
燕王朱棣的车驾，就是在这样一种喧嚣而又诡异的氛围中，缓缓驶入京城的。
朱棣坐在马车里，掀开窗帘，看着外面那一张张充满贪婪与渴望的异国面孔，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离开京城多年，记忆中的应天府，庄严、肃穆，充满了皇权的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