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家父文宣帝 第337节

  走得近了,才发现柱间侍立着三两名近侍武士,若不是还呼吸着,直将他们当做柱上的雕画。

  见有人来,高殷收起鱼竿,卢叔虎的眼皮微微眨动,只见鱼竿上的钩子竟是直的。

  将鱼竿交给近侍,高殷正坐,伸手示意:“卢卿,请坐。”

  卢叔虎受宠若惊,口呼不敢,高殷再次开口,他才缓缓入座。

  “此前出使梁国,卿之谋略神机明发,让王子珩赞叹不已,还特意写信来,向朕称赞。”

  高殷挥挥手,近侍便从桌案下摸出一封信来,高殷亲自交给卢叔虎,卢叔虎微微躬身:“此为国家命,故用心尽力耳,王子珩为梁臣,臣为齐臣,不该因公事而有私交。”

  “哈哈,卿当真不看么?”高殷笑着,扬了扬手中的书信:“其在信中夸赞卿豪爽机敏,好谈兵法,颇得其意,观王子珩之心,似乎还希望卿能多去梁国,最好能助他抗衡周陈呢!”

  听到高殷言及周国,卢叔虎心中顿了顿。无论私下里怎么称呼,对齐国来说,斥责宇文周国为西贼,是绝对的政治正确,齐帝更应如此。而现在私下对自己用了周国之称呼,某种意义上,也是袒露了心扉——无论是表演还是真心实意,至少天子此时就是在表现“袒露心扉”的状态。

  一个选择来到卢叔虎的面前,他想了想,缓缓开口:“臣侍奉真命主,何须顾下国相?”

  高殷闻言,不再言语,面上挂着微笑,心中对卢叔虎的反应颇为满意。

  卢叔虎的成分其实是比较复杂的,早年是贺拔胜的长史,在贺拔胜兵败后跟他去投奔梁国,受到萧衍的招待,所以说王琳想招纳他也属正常,卢叔虎本来就有在梁朝就职的经历,后来是因为莫名的原因,大概是眷恋乡土,而从荆州又润回了东魏。

  从高欢到高洋时代,卢叔虎屡屡被征辟而不至,想来是瞧不上各有体制弊病的欢澄洋三代的魏齐国体,但对于高殷,卢叔虎无法忽视。

  因为高殷从稷山之战后开始实行的平西策是他的梦中情策,可以说这份策略对他而言,就像是诸葛亮的《隆中对》一样,只要成功实行,他的谋划生涯就饱无遗憾了,若说真有什么不足之处,则是实行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当时的太子。

  这点让他在心中给高殷加了很大的分。

  而后《三国演义》盛行开来,卢叔虎是卢植的后代、刘备的同乡、诸葛亮的粉丝,三位一体全给他攻陷完了,对这部书,他是爱不释手、日夜翻揽,因此高殷派人征辟他的时候,卢叔虎虽然推却了前两次,却在第三次的时候答应了,让他小小的暗爽一把。

  美中不足的是,不是高殷亲自登门拜访,三顾他的茅庐,不过这也不可能,即便是太子高殷,也没有到这么礼重的地步,天子能征辟他三次,已经是十分重视了。

  也因此,卢叔虎将高殷奉为了自己的明主,只要高殷突然撕开皮囊、露出凶恶的兽相来,他大概率这辈子都是高殷的忠臣了。

  身处君臣临湖对坐、谈论国事的理想场面,卢叔虎的心中却愈发平静,“每逢大事有静气”,他也是依靠这个性格,才能谋划出诸多优秀的策略,如今若至尊问起平西策,虽然未去前线的高王堡调研过,但卢叔虎信心十足。

  可至尊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措手不及:“以卿观之,朕是否要纳娶咸阳王孙女?”

第644章 坐论

  卢叔虎额头生汗,嘴角轻抽。

  他本以为至尊会找自己聊更重要的事情,比如平西策的具体实施……结果第一句却是他的后宫闺事,自己颇有一种要给皇帝陛下推屁股的奇妙之感。

  不过仔细想想,这也是件要事。斛律金是昨岁八月去的,其子嗣至今已圈禁了大半年。

  斛律光本人理论上是要守孝三年的,不过那是完整的汉制,实际上即便是许多汉人也不那么严格的遵守了,只要在这三年间没做太出格的事、衣著和物用记得挂孝,还有别生出孩子就可以了——甚至生出孩子也可以偷偷养着,晚一两年抱出来以错过孝期。

  斛律灵作为孙女,为祖父服衰守孝的时间是九个月,也就是说今年五月,高殷便可以迎娶斛律灵,因此高殷这么问倒也正常。

  “臣以为此事不急,可稍缓之。”

  “噢?愿闻其详。”

  高殷的身旁放着玉几,直接靠上去太硬,因此在上面披了几块黑色的毛皮。高殷把手放在乌皮几上,侧过身来询问,显得更加亲近。

  “虽丧期已过,然咸阳王毕竟为国家重将,人心哀思,若草草成婚,易令臣下议论。”

  草草这词用得微妙,卢叔虎观察了高殷的神色,见他没有怒意,便继续道:“且这叫斛律明月为难,若其参与,则丧事喜办、落人口实,若其不参与,又恐无拉拢之意,不仅令他本人进退失据,还会有损至尊您的威名啊。”

  高殷微微颌首:“卿言是理。”

  若斛律光就这样和别家结亲,被人参一本也不好下台,何况是做他这个皇帝的国丈?一定有人羡慕嫉妒地对斛律光落井下石,拿礼法来打拳,所以最稳妥的做法,还是稍微等一等,等到今年年底乃至明年,让斛律光孝期守满个一年,有个意思也够了。

  一来斛律光不是汉人,二来现在是乱世,诸事从简,何况皇帝也有着联姻的需要,不然严格实行起儒家礼法来,高殷现在都娶不了四妃呢,毕竟他登基还不满三年,这也意味着高洋的死也没超过三年。

  (有些可惜了……)

  在高殷的视角而言,段华秀怀孕固然是件喜事,可要是给皇后与太后得知了,又会来找他闹一阵。

  自己此时还有着压制晋阳异心、抚平诸将的重要责任,实在不希望把精力放在鸡毛蒜皮的裤裆事上,快速整军完毕、开启伐周大业才是他的主线任务,这些宫闱事务只是他皇权上的点缀,不可能没有,却也不能喧宾夺主。

  因此他便考虑着是否先把斛律灵娶了,一来能够捞一手斛律氏,二来给晋阳诸将释放善意,三来也让那些不服自己的将领更加忌惮,四来……又能收下一个漂亮妹子。

  只是听卢叔虎这么说,高殷才有些遗憾的收回这些念头:想来还是要多等一段时间。

  (不如多等个一年,把斛律姐妹一起收了。)

  这么想着的时候,又听卢叔虎说着:“若至尊有意,重新扶立起斛律明月,可先下诏抚慰,至八月便恢复他的爵位,明年再恢复官爵,这样一来,明年这时候再纳娶斛律氏女,想来就没有太多异议了。”

  很经典的拉拢手段,既不会显得唐突,又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可惜不能尽快派上用场。

  这大概就是挥动权柄一定会有的延迟吧?若是立刻启用斛律光,不说他本人怎么想,诸将也会觉得至尊变卦速度太快,对高殷不是一件好事。

  轻咳两声,高殷开始切入正题。他命人拿来一份奏章,放在卢叔虎面前:“卿便看览。”

  卢叔虎恭敬的接过,翻开奏章,上面的内容令他大加震撼:【人众敌者当任智谋,钧者当任势力,故强者所以制弱,富者所以兼贫。今大齐之比关西,强弱不同……宜立重镇于平阳,与彼蒲州相对,深沟高垒,运粮积甲,筑城戍以属之……】

  这每一个字都落在了他的心里,令他爱不释手、啧啧赞叹,反复观赏了数遍,仍心潮澎湃,最后才在落款看见了高殷的名字。

  “这是朕早年给先帝上的策略,名‘平西策’,借我齐国强富之得,攻周弱贫之土,与敌相持之计,如今正也有一批兵士正在前线,与周人的玉壁互相消耗着。”

  卢叔虎内心惊诧不已,深自拜服,感慨着:“至尊恐贻天授矣!”

  “便当卿言是奉承了。”高殷呵呵干笑两声,这的确是天授,原本是眼前这人给高演献上的计策,由于高演去世而未能实现,如今却由自己用来完成齐国的战略布局,并以此打动眼前这名谋士。

  “可惜事情却不能似我们谋划得那般完美,我军有良计,敌军也不会坐以待毙。前些日子,周人许盆来降,因而引起一系列的事故……”

  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简单一说,高殷继续道:“晋阳之中,居然还有人敢勾结韦孝宽,袭击我国军队与新降之将?此诚是可恶至极!朕恨不得生啖其肉,以骨弹钹!”

  卢叔虎顿时了然,怪不得来的路上听见那一连串非人类的嘶吼,原来至尊是为了这件事而恼怒。

  至于后面那句,他相信至尊真做得出来,毕竟他可是那位的儿子。

  “至尊息怒。”为了这种事情不和自己沾上关系,卢叔虎连忙说:“至尊是欲揽心乎?还是欲泄怒乎?”

  高殷对这种机锋有些厌倦了,沉默一会儿,还是抬抬眼皮:“揽心为何?泄愤又为何?”

  “轻则略加惩戒、重则鞭刑流放,却饶他们一条性命,令世人知至尊仁厚心慈,广揽众心,是为揽心。若欲泄愤,则诸刑加身、折辱残杀,继而挫骨扬灰,威慑天下,使世人知帝王之怒也。”

  对,就是这种。这里面的用词,稍一听就能听出进言者的倾向来,无非是让自己下手轻一些、留个余地,这样让诸臣对侍奉自己有信心,这种心理常出现在对天保不服的人,以及对权力斗争严酷不够的人心中。

  不杀斛律光,已经有很多人不满了,他们私下诟病“造反都无事,何况他事乎”,若叱列长叉等人再不拿来开刀立威,只怕高殷的威名一下子就会崩溃,所有人都觉得他不敢做恶事。

  到那之后,高殷反而要疯狂杀戮更多人来证明自己是个敢动刀的君王,这也是后期的高洋。

  如果可以,自己也不愿意老是杀人,但如果和地位不稳固比起来,那当然还是让别人的尸骸来填充自己的王座,这是一个合格帝王的选择。

  高殷心中早就有了打算,此时还想参考一下别人的意见,于是继续发问:“若朕不杀他们,而是命令他们剃度出家,聚在一寺庙内,从此不得干涉尘世,如何?”

第645章 囚佛

  卢叔虎微微一怔,又陷入思索中。

  这种办法闻所未闻,因为它就不是现在这个时代的玩法,而是日本天皇和幕府将军消除政敌的版本答案。

  要解释这一套,还是得回到佛教的叙事体系中。

  佛教之所以备受推崇,除了确实利于统治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它乃是“外来的和尚”。

  说起利于统治,儒家其实也不遑多让,否则也不会干掉春秋战国的诸子百家,成为两汉官方指定学说,但这一套的代价很大,当曹氏、司马氏各自篡夺朝权建立国家的时候,还能借着星象与五德始终来给他们提供理论依据,而当西晋爆炸、五胡迭次占据中原为帝,乃至不止一个皇帝的时候,儒家那一套就很难运转起来了。

  毕竟从天命观来看,从商周开始传续到秦汉晋宋齐梁陈的皇朝天命,最终被北方政权所消灭,这只能说在某个时刻天命已经转移向了北方,而此时的汉人还无法完全解释这一点,或者解释得极为勉强。

  相比起来,佛教就有一些简单粗暴了:佛祖已经决定了,就由你来当这个转轮圣王。是不是有一种钦定的感觉?没错,只有这个办法才能让诸多胡人有着统治中原领地的法理,同时还符合了诸多篡臣、旁支夺权的需要,也因此佛教在胡族统治者的现实需要下,受到大力扶持而急速成长着,正是因为佛教的出现,使得自古以来“夷狄不可为帝王”的观念遭受到巨大冲击。

  而由于高欢出身卑微、夺权之路充满偶然性,因此不仅要在家世上攀附渤海高氏,而且对佛教提供的理论支持也非常需要,因此齐国的崇佛力度比之前代诸帝都提高不少,让东魏北齐成为佛国的同时,也使得僧人们用自身的理论不遗余力地为高氏诸王的统治进行合理性辩护。

  由于佛教的根本目标是脱离生死轮回的苦海,达到涅槃的彼岸,世俗生活中的名、利、权、情被认为是修行的主要障碍,因此出家的仪式本身就是一种象征性的“死于新生”,高欢、高澄死后立转轮王佛窟,便是意味着他们通过死亡而归回佛国,成就圣王,佛教在心灵上的消解作用,也一定程度上安抚了百姓和稳定人心,这方面对维持社会稳定来说,是十分积极的。

  这也是为什么说宇文邕灭佛有利有弊,灭佛固然取得了巨大的经济收入与人口红利,但也让宇文氏在政治上陷入了劣势,作为皇权的扶手,一旦皇权自身不稳固,受到打压的扶手就会寻找另一位尊贵的主人。

  僧人也是有火气的,而且他们撒起来往往很有影响力,灭佛不是毫无代价的,否则此前的崇佛就是笑话。即便高殷将来要拆解佛教,也不会在明面上灭佛,大力烹炒是军事之道,不是政治的诀窍,政治本就该小火慢炖,庖丁解牛一般拆拉敌人,“把敌人搞得少少的,把朋友搞得多多的”。

  日本在这一方面也玩得十分出色,天皇制度与佛教相结合,制造出了“上皇”与“院政”这种特殊的政治生态,其后经过一系列的政治动荡,便演化出了一个非常具有特色的仪式:出家。

  剃除须发、脱下俗服、穿上僧衣,标识着与过去世俗身份的彻底告别。从此这个人便不再是某某官员或某某贵族,而是一名侍奉着神佛的僧人。

  这种身份是超越民族和国家的,在佛教观念中,出家人不再属于原有的家庭、家族乃至国家社会秩序,而是属于佛教三宝——佛、法、僧中的僧宝,世俗的身份对其毫无意义,因此才会出现所谓的“沙门不敬王者”的说法。

  如果让僧人礼敬王者,那么最终僧人能不能参与到现实的政治活动中来呢?答案还是不行,所以除了在某些非常重要的活动,比如将死去的帝王或贵人明确缔造为佛主,那么沙门礼敬的就不是世俗王者,而是佛主,这是僧人该侍奉的本分。

  这也是当初高殷强迫沙门参与礼敬的说法之一。

  而这就给高殷对叱列长叉这批人进行操作的空间。平心而论,若真按照高殷自己的心意,那是当然有多少杀多少,但“始作俑者、其无后乎”,高洋没能用杀戮彻底震撼人心,自己估计也做不到,适当的松缓也是必要的。

  因此就要在这个地方对杀人的目的做出辨析:到底是自己想杀人呢?还是杀人是为了完成目的,不得不实行的手段?后者的话,目的是什么呢?

  这个答案其实就明晃晃地摆在高殷面前——让臣下惧怕,不敢反抗自己,但又不能让他们太过惧怕,产生怨怼之心。

  要让他们既敬且畏。

  “所以等前线的将士把人犯带回来,朕会开个阅兵大会,将事情说清楚,并……明正典刑。”

  “但这也不是全部都要行刑,朕必要让各寺严加审拷,四方调查,必定会扯出一大群亲友裙带,其中或有主动参与的,或有被动裹挟的,或有心中生怨者,或有只是略有风闻、惨遭牵连受累之人……这些也不可能全部将他们诛杀吧?这样倒显得朕是非不分了。”

  如果高殷想,他的确可以跟朱元璋一样,扯出一个大案子来,杀个上千乃至上万人——河阴就击杀了两千多王公贵族,死去的平民则数不胜数,计算起来,也不下十万之众。

  “不过将有罪的叛贼头领们诛杀后,其他人便也要有一个妥当的法子,全部抄家、流放,派去边疆守长城嘛,似乎也太过了一些,但不惩罚,似乎也不行。”

  “所以朕是这么想的:这些人嘛,就全部剥夺爵位,剃度出家,进入寺庙成为僧人;当然了,他们都是官僧,都入僧籍、有度牒,而且保留免课免役的权力,参与不深、罪责不重的人呢,甚至连财产都可以带进去。”

  “若愿意学医,还可以以僧兵的身份随军出征、做名军医,将来还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样,也算是一种仁慈了吧?”

  高殷呵呵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让卢叔虎毛骨悚然。

第646章 汇报

  中日两国的佛教风俗差异颇大,例如在出家这方面,日本的僧人说出家,那就真是去侍奉神佛了,跟您这个俗世说拜拜咧;这也逐渐成为一种被各方默认的政治惯例,例如平安时代的花山天皇,被人设计出家,就自动失去了天皇之位,镰仓时代的二代将军源赖家,其母族在权斗中失败,自己就也被废黜将军之位并强制出家。

  而中国的出家就没有这么严格,更接近一种cosplay,比如唐太宗死后,其妃嫔入感业寺为比丘尼,其中一名与新皇帝唐高宗相遇,继而被返聘回宫重新担任妃子一职,若干年后又接了自己老公的皇帝之位,是为大周开国皇帝武曌,后世常称作武则天。

  这在日本的政治环境,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

  从帝王的角度来说,当然是日本那一套出家即死人的规矩更顺手,毕竟只有上位者可以指使下位者出家,如果花山天皇不是自己恋爱脑,一定要剃度,别人再怎么设计也拿他没办法。

  以高殷如今的地位,还有与佛教深度绑定的合作态势,各大寺庙与僧人都只会支持高殷任何不妨害佛教利益的决定,何况这个夺权方式将会强化佛教在齐国内部的影响力;而邺城的高氏诸王们也会随之配合,一来叱列长叉等人的行为是谋反,而且背后并没有一个强力人物站台背书,那得罪起来就没有难度,为此掀起大狱、杀罚万人也无所谓,二来也是对高殷的支持,换取他在更多的经济与政治领域上对齐国诸王公主的让利。

  卢叔虎闭目,深吸数口大气,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理清这些头绪,于是向高殷请求稍歇。

  高殷允许了,再次用直钩钓鱼,他打算将来等灭了周,再写本封神演义,将姜子牙打造成和诸葛亮一样的神仙,而姜子牙在辅佐西伯建立周国后,便以战功受封于齐,是春秋齐国的始祖,届时就用作融合、收纳周国的文人士子之心作用。

  现在嘛,就先角色扮演一会儿,也未尝不可。

  若卢叔虎对此感兴趣,就会开始发问,而后高殷便能款款而谈,说些“愿者上钩”之类的佳话,给后世编纂自己的聪明才智小故事留一些素材。

  但卢叔虎心绪繁乱,实在是高殷提出的借用佛教出家的规矩来扼杀一些人的政治前途这一招太过匪夷所思,细想起来,影响更是广泛而宏大,也许后患无穷,让他一时推演不出结果,由此不能注意到外事,高殷甩了几次鱼竿拍打水岸,都没能引起卢叔虎的吐槽。

  见卢叔虎这样子,高殷意兴颇有些阑珊,便对他说:“若卿一时不得要领,可回去细想,朕再征询旁人意见;若卿有意,可再向朕进禀。”

  想起刚刚的平西策,卢叔虎深自愧疚。看完那篇章,他心中已将高殷引为知己,又由于双方身份不对等、他没资格和高殷做朋友,因此便在心中奉其为明主;特别是在天保皇帝的衬托下,更显得现在这位天子是愈发地难得,属实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神君。

  而他对自己提出了借助佛法来防害多余的戮杀,但自己没能满足他的期待,想出足够优秀的建议,让卢叔虎自愧不已。

  “说到底……”高殷嘴唇糯糯,最后化作一声长叹:“只是欲多活数人罢了。”

  “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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