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家父文宣帝 第310节

  但今日至尊之举,让他放宽了心,他知道以至尊的性子,不会只有这种浮华的表象,还会在私密处予以实惠,比如至尊可能会让这些僧侣将他们如同郑夫人一样捧起来,在取得齐国上下广泛认识后,就会让他们入驻某个寺庙,从而攫取这个寺庙此前拥有的财货珍宝。

  说一千道一万,宗教只是皇权上的装饰,君权真正的根基是军权,因此魏太武说灭佛就灭佛了,他们齐太武也是说灭道就灭道了,只要有必要,皇家军队就能压制国土之下的所有宗教,虽然将来有隐患,但眼前不是做不到。

  这样虽然亏了佛教的名声,但肥的是高氏自家,自然有大把拥趸支持。

  再者,目光放得长远些,至尊做的若不是几年功夫,而是数十年的长线,当高氏培养出了一批既有能力解释经文,又在齐国的佛教圈子里具有影响力的高氏宗亲,至尊再自上而下施以影响,那佛教就被他们高氏把持、按照他们的需要随意解释了!

  再宏大的计划,高长恭也想不出来,如今高氏宗族不过两千人,僧众二百万,哪怕只吃到十分之一的人口红利,也是百人供养一人,足够让他们吃得满嘴流油。

  目前这些,还是他根据自己对高殷的了解所推测而出的,至尊本人定然有着更宏伟的谋划,这让高长恭非常安心,君王已经搭建好了舞台,让他们尽情表演,而他们要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地呼应至尊的喝彩!

  想起至尊尚为太子时的征辟,让自己担任武会擂主,一同习武练兵,一同西出稷山、大破周军,又一同去往辽东击破库莫奚……过往的扶持历历在目,高长恭也不由骄傲自豪,自己总是能及时回应至尊的需要。

  也许千百年来极难打造的君臣佳话,能在忠心耿耿的自己和写出“如鱼得水”的至尊身上体现吧?

  这样的心情不断在几个重要宗室的胸怀流淌,虽然他们不知道对方的想法,但感情却是一样的,都对至尊今日的安抚有着深深地触动。

  尤其是高浟,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私下给高淹写去密信,告诉他不要再怀疑至尊的任用,安心为国家做事,至尊不会亏待自家的!

  自政变后,高演的确是死了,高归彦神秘失踪,至今未有丝毫消息,剩下的孝瑜和孝琬则因为特殊的身份——文襄长子和嫡子,又参与了作乱——想必至尊也觉得难办,因此对他们的处置悬而未决,也成为了高氏宗亲判断至尊心意的风向标。

  若对他们明正典刑,虽然也在法度之内,但法理不外乎人情,这就让高家宗室很难受了,连文襄子嗣都会覆灭,何况他们这些旁支?将来若是有机会,也许便会重新选择立场了。

  但现在至尊对宗室释放善意,开始拉拢、笼络,每谈好一个人的价格,那就等于斩断高孝琬身上的关系网络,这些关系线就是高孝琬自己的生命线,当线头全部掉落,他也就成了彻底的“孤家寡人”,届时哪怕至尊不杀他,他也没有了丝毫力量,因为所有人都已经默认他被抛弃了。

  这招实在是高妙至极!可以说是在不动屠刀的情况下,抹消了高孝琬带来的负面影响,更难得的是比起天保,至尊还多了一丝仁心,若是天保在时,早就掀起大狱,把所有牵涉之人株连死了,而至尊还硬是给斛律家留了一线生机。

  以高孝琬惊醒宗室,留斛律氏安抚外臣,加之辽东大胜、佛门造势、邺内经济大好,种种因素叠加,晋阳军系在三五年内就难以抬头,恰是改革的良机。

  对晋阳的军系拆解、重组完毕,那齐国的皇权就真正振作起来了,完成内部统一的齐国将重燃扩张的野望,消灭周国的国家使命,也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以小见大,居然能从如今的至尊身上,窥见大一统的影子,让几名宗室男子热泪盈眶:莫非真是天赐真命主于我齐国,使大齐一统繁昌耶?

  “你哭个什么?”

  高玉伸手扯过高浟的袖子,看他的脸上隐有泪光,笑道:“与至尊宴饮,如此使你高兴耶?”

  “是!此是真主赐宴,我等为圣王家人,同宗连脉,岂能不喜也!”

  高浟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此盏祝至尊万寿,功震千秋!”

  群臣纷纷敬酒,连六岁的高白年都呀呀学着:“至尊万寿,功震千秋!”

第577章 公主

  宴席总有结束的时刻,酒过七巡后,就有宗室和臣子不胜酒力而退去,参宴人员渐少,高殷便也转入了后殿小憩,让正殿里的宾客更放松些,毕竟他不在,里面的人更好饮酒作乐。

  凉爽的清风吹拂在脸上,让高殷感觉格外舒服,酒也醒了大半。不多时,内侍来报,说兰陵王与永熙皇后等人求见。

  高殷毫不意外,毕竟刚刚是对整个高氏的笼统建设,而私下密谈还没有开始,结果见面第一句话,高玉便说着:“您虽已贵为天子,某些事,也当注意一二。”

  “大姑母说的是。”高殷转头看向丁普:“再取绢被来。”

  昭阳西殿的楼台,在高殷登基后重新改建增饰,装璜极简,主要是高殷觉着挂金镶银的太俗气,又容易为宫仆盗取,不是现在也是百年后;于是便打造出一座突出的石造楼台,再以木板铺设,做出高殷印象里,后世那些大酒店的观望台,而后在地上铺设厚重的绸缎,可以随时躺在这里观星看月,享受凉风。

  初春的晚风凉爽而又沁骨,予壮者清爽,令虚者体寒,因此高殷坐在一张吊床上,躺在一团绢被中,脚靠在栏杆边,晃悠悠地看着星星,乍一听高玉的这句话,便容易听成是让他注意安全。

  毕竟现在上去把他掀起来,高殷就直接从楼边摔下去三四米了,虽然也没任何人敢。

  高殷大概听得懂高玉的意思,她应该是对这种场合不太满意,毕竟家人聊天,哪里要在夜晚的室外,被蚊虫叮咬,吹着冷风说话呢?

  但高殷喜欢这种隐秘的场合,恰如他本就是个有些阴暗的人,高玉不理解这种场景的好处,需要给予引导。

  所以他装了个糊涂。

  侍者们不仅取来绢被,还拿来了火盆、熏香,在地上有规律的摆设着蜡烛,甚至贴心地给高玉高静准备了小型的遮风屏风,一切仿照着高殷记忆中的露营和篝火晚会,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上,倒别有一番情趣。

  高玉看见至尊,却听他手指轻晃,哼着自己听不懂的小曲,顿时明白至尊大概是不会转回室内去了,露了个苦相,选了个舒适的座位坐好,长恭、延宗、永馨等人也纷纷入座。

  幽暗微明的场景,打乱次序的座位,年纪相仿,多数是仅隔了一二辈、差了十几岁的同族男女,烛火照耀出众人些许难言的兴奋,这比刚刚在正殿上更有了一番家族聚会的感觉。

  众人入座完毕,地上还空出了两个位置,延宗奇怪道:“这是给谁坐?一会儿还有人要来么?”

  高玉、高静默默不说话,高殷此刻在吊床上转了个向,低声说:“这是给三姑母和五姑母准备的。”

  众人闻言,顿时沉默。

  长乐公主高徵是高欢的第三女,不是娄昭君的女儿,嫁给了刘贵次子刘洪徽,也就是在高演政变时支持他,又被高殷塞到笼子里活活被狼咬死的刘洪徽。

  之所以没看在三姑母的面子上留下刘洪徽,是因为三姑母高徴在天保八年,高殷穿越来的这一年去世了,高洋亲自临奠痛哭,为其上谥号昭顺,也不知道高洋殴打高殷的时候,有没有一点原因是出自姐妹去世的悲痛。

  女儿是高欢用来笼络臣下的重要工具,四女颍川公主高荷嫁给了段韶之子段懿,五女阳翟公主高淑夭折,六女浮阳公主高纯嫁给了燕子献,七女东平公主高薇嫁嫁可朱浑天和,八女东安公主高萍嫁给了司马消难。

  高欢的儿子们打成了一锅粥,女儿们也通过夫君各自站定立场,如今算来,四姑母六姑母七姑母都站在了高殷这一边,去掉夭折的五姑母、早逝的三姑母、丈夫西逃被抛下的八姑母,也只剩下高玉高静这两个大小姑母的立场还暧昧不清了。

  有些棋局一摆定车马,胜负便已分明,母后夺取了太多公主们的资源和话语权,使得公主孱弱无比,现在高殷挟胜威压制朝堂,皇后与太后借着他的力量,逐一控制住国都的命妇势力,权柄从娄昭君这一代直接跳到了郁蓝、永徽等人的第三代,让处在第二代的高欢女儿们难受得不行。

  明明是高祖的女儿,却被外人和小辈压制,稍有些脾气的女人都不会甘心。

  高欢的女儿们在意识形态上也呈现出两极分化的走向,比如嫁给汉人的多是年纪较小的姑母,年长的姑母丈夫多为鲜卑人,这是因为高欢前期还未得势,需要用女儿拉拢实力派为自己站台,而北魏的实力派自然多是鲜卑人;后期,高欢自己成为实力派后,出于继承孝文帝改革遗产以及打造高氏为主的叙事体系的需要,便利用起儒家在制度和天命观念上的建设性,也由此将几个女儿嫁给了汉人们,用他们巩固高氏的帝位。

  而在高殷登基后,极力推行汉鲜一体,消弭汉、鲜卑、敕勒等族的矛盾,比如效仿拓跋氏改姓为元,将各部族按照方位和年号进行改称,在官面上就叫做“东魏”“北魏”或“太和”“永熙”。

  对外只说是一个便于统计的称呼,但诸多下民对这些东西不是很敏感,只要这样称呼他们,并予以些许政策上的支持,比如能够明确自称自己是魏人的就会优先提拔,在土地的分配上也会按照东魏北魏划分治区,见有利可图的底层敕勒鲜卑族人们就会不自觉地为了这蝇头小利而改变族属。

  但这构想大半还在落实中,且在上层的效果并不好,蝇头小利收买不了他们的民族自豪心,就现实情况而言,汉人与鲜卑人仍有极深的隔阂,以及对于权力和地位所自发形成的抱团竞争。

  而作为女人中的统治高层,除了纯粹给高殷拖后腿的娄昭君以外,两个做过大魏正统皇后的姑母在这方面,就有着给高殷以足够援助的力量,这也是高殷愿意给她们些许面子,在家宴之外再办座谈会的原因。

  高殷手捧佛珠,双手合十,对着高徴的位置默默哀悼,其他人有样学样。

  微弱的火光在黑夜中燃烧、跳动,带来些许温暖,仿佛逝去亲人的灵魂已经来到此处,在陪伴着他们。

  不知道高延宗想到了什么,鼻头忽然啜泣,紧接着泪如雨下,哭得不成样子,立刻起身向高殷谢罪:“臣无状,请至尊责罚……!”

  “下去休息吧,拾缀好了心情再回来。”

  高殷没有为难他,只是颇有些恶趣味的想:他想起的到底是真父亲高澄呢,还是自己的父亲高洋呢?

第578章 诸元

  高延宗若是知道高殷这个想法,忠诚度起码会掉个二十来点,此刻他只是感激地点了点头,急匆匆地奔了出去。

  很难说高延宗的哭泣是坏了气氛,因为众人纷纷笑了,气氛略有些沉重,却又容易开口,大家怀着同样的心情,更有了一些亲人间的羁绊。

  高玉和高静面面相觑,想着谁先开口,结果反而是高殷先开启了话头:“我最近都待在宫里,去天策府也是处理军务,倒忘了过问元氏之事,不知如今他们怎样了?”

  其实元氏的处境高殷门儿清,他暂时不去管理,是还没决定好元氏的历史地位,毕竟洋子诛杀诸元,从客观上也的确是为高家,还有汉人团体的未来做着谋画,毕竟如果说什么样的鲜卑势力最正统,肯定就是元魏宗室这群前朝的遗老遗少,让他们渡过了这段皇权的蛰伏期,将来没准会死灰复燃,在新生的齐国四处作孽。

  但若是失去他们,对此时的高齐也不是明智之举,高氏毕竟还没能纯粹依靠汉人稳固天下,尚需鲜卑人的力量,而对元氏的处置很大程度上就是将来对晋阳的预演。

  高殷在这个时间线上遇到的晋阳方面的反抗不比真实历史上的大,一个原因就是他庇护了元魏宗室,让人看到了他能宽容元氏的胸襟,也让鲜卑勋贵的反扑少了些许杀意。

  高殷这一问,高长恭立刻回答:“诸元如今已在府内安心生活,部分子弟入了府,做了府兵,通过考核成为旗兵的也不少,而女子里则有相当多的人出家,造月光王者等像,乃至联络其他信众,意造月光寺。”

  高殷哈哈大笑,显得极为满意:“如此,当从宫中拨一笔款项安置这些元氏女子,这月光寺,我就替她们建了吧。”

  高长恭微微俯首:“至尊仁爱,此举实为大善。”

  齐朝上下都知道高殷自比月光童子,这不过是非常正常的政治造势,但影响非比寻常。

  元氏被杀的多为男子,元氏女的丈夫倒没出什么事,毕竟高演的妻子和高殷的新炮友都是元氏女,如果把永徽永馨劈开,其中一半也是元氏。

  只是她们惧怕天保的残暴,即便事后未清算,也主动逃到天策府寻求庇护,毕竟洋子杀人可没有说什么只杀元蛋不杀元批,所以到天保十年十月、高洋死亡之时,就已经有一批元氏女躲在了天策府内。

  结果高殷登基之后,更多的元氏女主动涌入天策府,原因也多种多样,但都很抽象:首先是在现实的应激作用下,月光童子在元氏残存者心中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几乎等同于精神寄托,因此月光仁王的思想借由她们元氏宗室的身份快速在府中传播,这有利于高殷的威望,所以高长恭等人并未阻止,这种思想便渗出府中,渗入到邺都中的女性团体中,使得诸多女性仰慕之至,将天策府给她们划拨的生活区域作为了礼圣拜佛之地;

  其次是部分未婚的元氏,希望逃入府中寻一个有力的军中将领为援,这样兴许就能逃避灾祸;

  接着是一部分哀悼自家遭遇的同族元氏女郎,出于“玉石俱焚”的思想进入天策府,乃至怂恿、逼迫自己一家人进入府中,与诸元一同生活,并向高长恭等高殷的代言人写信抗争的元权斗士;

  最后则是一部分直接绝望了的元氏,为了不牵连家人而自投罗网,毕竟谁也不知道新君是否继承了天保的遗志和残暴,若他上位后性格大变,要继续履行诛缠诸元的理念,那么自己直接在天策府内就不用军士们上门打扰自家府邸,省得连累了丈夫儿女。

  只能说洋子的压力给得太足了,在死后仍旧折磨着众人,让诸元的反应都有些不正常起来。

  而她们的身份也给这种特殊的政治现象加了buff,汉人的地位尚不如鲜卑人,且被严格的军令约束,底层的汉人不敢随意招惹,而上层士族出身的军官们也同样不敢给家族抹黑;在鲜卑人那,则碍于百年来的魏国帝女的身份压制,且近年还出了天子诛元的操作,随意牵扯可能是要命的,因此在她们面前也不敢放肆,若是其他种族的士兵,更是会被他们教训一番。

  但即便如此,人的本性、原始的冲动、底层的短视也远远大过这些后天的政治性格,加之这个时代男女风气混乱,因此在天策军中仍是出现了不少军士和元氏女媾合交配交尾的事情,原先高高在上的元氏女,现在稍加俯身就可拾取,别说其他人了,高延宗自己都养了一个年轻的元氏女郎,军官们也干了,底层士兵不努力,还可能捞不着肉呢!

  元氏的男子们也不是死光了,还有元韶这种领头人物,以及高景安这种改姓的元氏将领,但他们无力阻止,也不想阻止。兴许在他们看来,齐国的将来皆由至尊一言而决,天策府则是支持至尊的重要力量,因此在这种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让元氏女以这种方式融入到天策军中,不仅能帮至尊更好地吸纳鲜卑之力,巩固他的统治,也能在这夹缝间为元氏找到些许生路,保存元氏的香火——兴许这还是至尊真正的打算呢,否则以至尊算无遗策的性格,怎么会登基两年了,还没对元氏进行额外的管理?

  这说明现在的情况,就是至尊想要的结果!

  因此高殷问起,高长恭才将这种乱象挑明,同时似有若无地朝高延宗的位置看了两眼,众人忍不住窃笑,还好他不在,不然还不知道怎样窘迫呢!

  “之后在都中开辟两处领地,建造月光寺和天保寺,分别安置元氏男女,同时再办理一个元氏婚姻快速通道,若这两年间有人和元氏结了婚的,欲结婚的,还没走完三书六礼的流程的,就直接在这办完。”

  虽然说让元氏为杀了他们家族不少人的天保帝祈福,实在是有些地狱,但毕竟高洋是高殷的父亲,这么做无可厚非,只能委屈他们了。说到底就是一个名字而已,换来可贵的生命实在是划算,硬骨头早就跟元景皓一起死在早期的清算中,如果高殷把天保寺起名做瓦全寺,则更让元氏难堪。

  而且天保寺还隐藏着高殷另一个构想:他打算在此推行包装过的天保精神思想,让前朝宗室的元氏成为天保精神的代行者,只要付出些许的权力,就能让这些失去权力的落寞者们如附骨之疽地涌上来、牢牢抱住高殷的大腿,又可以利用他们的独特身份压制鲜卑人,从而迅速扩大这个部门的权柄,也就是扩大了高殷的权柄。

  御恶人,便如是也。

第579章 襄城

  至尊亲自设立,以及前朝宗室元氏们所驻扎的寺庙,无论如何也不简单,还未等她们思考完毕,高殷便询问起:“元氏女子众多,不知道两位姑母是否有空,替我打理一段时间呢?”

  高玉闻言,和高静对视一眼,微微点头:“自当从命。”

  “很好。”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而高殷先前所说的要为整个高氏集体造势的话,也自然就从此刻开始,为了证明这一点,高殷还分别安排了永馨与永徽去帮两个姑母打下手。

  沉默了一会儿,高殷又说着:“说来,我还想请各位见一个人来着。”

  他拍拍手,远处灯影摇曳,不多时,一个五岁的孩子被抱了过来。

  “那是谁的孩子?”

  高延宗挠挠头:“莫非是先帝之子?还是至尊您的太子呀?”

  高玉瞪了他一眼,硬是把高延宗瞪得缩了回去,仗着旧日天保的宠爱,这种浑话也就他爱说了。

  “都不是。”

  高殷微笑着:“这是常山王的次子,阿亮。”

  “阿亮?!”

  虽然呼喊的是孩子的名字,但诸人震惊的是前面那个称呼,谁都知道高演在如今的乾明朝是绝对的政治错误,此时至尊忽然将他提起,敲打的意味十分重,让他们略有些不安。

  谁也不知道至尊什么时候把他带走的——这也很正常,自高演死后,常山王府便只有王妃和少数家仆在打理,至尊也派了卫兵去帮忙,不过更像是监视,毕竟这也是一个隐患,若高百年被偷走,将来自称高演之后,给高殷添乱,多少有些不好看。

  这种情况下别说高亮,就是高百年这个嫡子被带走,其他人也是难以知晓的。

  就像是后世要开酒前,侍应生会给客人们展示酒体一样,丁普优雅地向诸高展示了这个孩子的确是高亮,他在丁普的怀内酣睡着,全然不知自己带来的纷扰,而后它被传递到了高殷身边。

  高殷伸出手同样白皙的皮肤在高亮的小脑袋上摩挲、抚摸,稀疏的头发在他指缝间飘舞。

  “看这骨相,果然是我们高家的孩子,想来长大后也有美好的风仪,应该会成为与其父一样的贤王罢?”

  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意有所指,无人敢出言接话,让时间静静地流逝着。

  哪怕高玉辈份最高,也不敢在这时候冒险搭腔。

  高殷又接着转头,说起不相干的事情:“已故的襄城景王是高祖第八子,是朕和你们的叔叔,也是姑母们的兄长,容貌美、弱冠有器望,朕幼时见过几次,对他的风流追思神往。”

  如果高淯活着,那么高演死后继位的便可能是高淯,他也是娄昭君的亲儿子,排位在高湛之前,可惜在天保二年就已经薨了。当初高氏宗亲封王后,选拔府中臣属,诸王多选择富商和恶少流氓,唯独高孝珩、高长恭和高淯等人,招揽的是文艺清识之士,还受到了时人的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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