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的高殷参与宴会,是直接去往了圣应台,彼时诸多家人都已经到场,也就杨愔作为尚书令,处理事情来慢了些,和高殷一同入内。由于高洋要在母亲跟前表现出孝顺和亲切,场中的座次也不甚严格,比起寻常家族的聚会宴饮还要随意;
而今日已经截然不同,各家按照血缘官爵和亲密度分出座次,档次不够的移去偏殿,这就将老小子杨愔等人隔离开来,在形式上更趋近于“家宴”,但权力的束缚比之往日也更加明晰。
某种意义上,这说明如今的至尊更遵守礼节,也更加不近人情了,或许这才是皇帝本来该有的面目。
这令高玉心中颇有些苦涩,只觉得自己做皇后时,高殷还没在这世上呢,甚至高洋还只是个流鼻涕的小子,如今父子侥幸做了皇帝,却都端起架子来,可怜自己的嫁衣,却是他们皇袍的内缀!
各宾就位,裴讷之确认完毕,转身入了后殿,对着正与皇后、郑夫人、李宝林打牌的至尊行礼:“奏报陛下,会者入席已毕。”
在一群绝丽中,身穿五色宫衣、姿容不下她人的少女忽的咂舌:“这么快?”
不得不说,高殷这一句倒真有了些许年轻昏庸之君的味道,因为他没穿着衮冕或什么正经朝服,而是从几名妃子身上左一件、右一件地掠夺披挂在身,想来是经过一番打斗才取得的战利品,却融入到了莺莺燕燕中。
裴讷之愣了愣,反复翻找记忆,才确认眼前的宫装人是他们的至尊,大齐的皇帝。
只是这跃入眼帘的场景太过荒谬,裴讷之居然感觉看见了那个也爱着女装并四处张扬、癫蛮残暴的荒狂天子。
“裴卿!莫非以为皇考复生耶!”
高殷一下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了,伸出手,旁边的高永徽就笑着递来一盏酒。
至尊的首级保持着直视裴讷之的姿势,即便酒液入喉,也根本不仰头,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那双涂抹了粉彩的美目既有着少女的春情,隐约又可见诡异的眦红,帝王的残忍阴毒暴虐似乎藏在其中。
裴讷之打了个冷颤,高殷闭上双目,仰头大笑:“跟你说着玩呢,快过来!”
等裴讷之挪了过去,高殷便把酒碗塞在他手里,又亲自倒了一杯:“办事辛苦了,当请卿饮。”
帝王虽笑礼待之,却让裴讷之更加吊胆。
高殷随手打出一张雀头,郁蓝立刻就伸手按住,还笑吟吟地说:“看我吃掉你的小鸟~”
这话荒唐又不端庄,让郑春华和李难胜都面红耳赤,高殷却兴奋得不行,起身抱着郁蓝的脸就是一顿连啃,随后指着旁边站看的宋黄花:“黄花便接着我的打吧!”
“欸?”宋黄花一惊,似乎有一场大风已刮来,让她的身形摇摇欲坠:“我、我不会……”
“别怕姐妹,随意打就是,玩还不会么?难道你还有小鸟给皇后吃呢?”旁边的封宝丽抓住她的双肩,美人头靠在美人肩上,四道秀眉贴成直线,浅笑道:“学着至尊的样子,看哪张不爽就打出去,若是赢了,至尊还要多宠你几次呢!”
话中似乎夹枪带棒,不过至尊在此,也没人发难,只是多了几道吃味的目光。
高殷迈步向正殿行去,裴讷之急忙跟在一旁,冒着冷汗问起:“至尊可要更换礼服?”
“噢!对……”
高殷看着自己身上这不成样子的装扮,挠了挠头,这动作才有了些少年人的天真感,转入一旁的厢房,乐安和义宁两位公主召唤着侍女入来侍奉。
裴讷之松了口气,等到高殷出来,却又两眼一黑:至尊穿得更加华丽了,绯色的礼袍修身及地,诸多花朵装饰颅顶,面上的妆容精致异常,两瓣红唇甚至让裴讷之都有些口燥。
永馨捂住脸不好说话,永徽倒是坏笑着:“至尊如此艳丽,要让我们女子怎么活呢?”
清朗的声音更显得高殷是个意气风发、又颇具威严的女帝:“菩萨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有此四相者难运金轮,亦难得西方宝树长生果。”
侍女们排山倒海般跪下,层层叠叠、接连伏地,宛如受圣王言语感召,两位公主面上一脸崇拜之色,退后一步,同时跪下行礼:“圣王教训的是,愿金轮抬爱,予我大自在。”
第572章 大宴
高殷伸出双手,在两位堂姐的头颅上轻轻抚摸,她们闭目行礼,倒真有了一丝佛性超然之意。
裴讷之大感震撼,直到高殷对着他唤:“裴卿,当行了!”
他才发现高殷已经迈出数步,身边包括自己在内的臣仆们满怀崇敬的望着至尊,这些心意充满眷恋地将皇帝给包裹住,几乎要凝聚成实体。
裴讷之浅促呼吸,忙迈步跟上。
随着第一名宫仆的迈步,丝竹管弦摇摇而起,昭阳正殿顿时涣起清乐之声,令正殿内的珠光绽放宝色,也提醒着众人,至尊将要登场。
中谒者仆射顾光和刘肃向高殷行拜两拜之礼,随后赞官高声唱名:“天子到!”
站作一团的群臣忙恭谨低头,不敢直面圣君,只听得一阵细密的脚步,而后禁忌的领域发出些许声响,明显有人坐在了上边,他们的皇帝已然就位。
诸宗亲随之起身,一同向高殷行三拜之礼。
高浟作为高祖第五子,前面四个不是死了就是去了南方,因此作为最高那根宗室顶梁柱,由他列为班首,代表诸宗亲出列,稍稍走到殿前,接着跪拜致辞:“凡我宗亲,枝叶扶疏,臣高浟,谨代表高氏宗亲为陛下贺,敬贺吾皇圣体安康!”
高殷微微颌首,未做回应,高浟起身复位,接着全体宗亲向着高殷再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高殷再次点头致意,无形的威严弥漫全场,肃穆的氛围将家族宴会升格成对活人的祭祀。
舍人们走近诸臣,引领他们入席就位,各臣入坐前各自再朝至尊一拜,以谢座次。
内侍齐绍与韩宝业为高殷奉上御酒,高殷取酒起身,以酒浇地表示祭奠先祖,也代表着宴会正式开始。
班首要代表诸臣向皇帝进酒,因此舍人李湛将高浟引导到前方的殿中,齐绍等侍者再将高浟引导到帝王的御座、高殷之身侧,殿中监裴讷之授予高浟盘盏,少监李文思给盏中注酒。
等酒液充盈,高浟小心翼翼地将其捧着,挪到高殷的身前:若是摔着了,可是万死不能恕其罪,若还把酒打翻到至尊身上……
不断在心中惊醒自己,高浟手捧酒至高殷面前奉上,低声说着:“臣为至尊奉御酒。”
高殷双手接过,淡淡道:“有劳卿了。”
高浟如蒙大赦,稍退虚跪,将盘还给裴讷之,随后恭谨地退回座位,不知不觉间渗出冷汗。
高殷举起酒,而后一口满饮,这是他在此次宴会中所饮的第一杯、也是充满臣下忠崇之心的酒。
至尊饮毕,酒盏交由裴讷之,而后又命李湛等人向诸臣赐酒,群臣拜谢,按照亲疏远近、官位尊卑依次饮酒,饮酒的同时乐官奏乐,连饮了三巡,尚食典、奉御和太官们才开始奉上御膳饭食。
规矩较之以往繁琐许多,得有内侍在身旁指引,宗亲们才勉强完成礼仪,饶是如此,仍犯了不少错,让她们诚惶诚恐的谢罪,总是能得到至尊的原谅,就连一开始有所不满的高玉,也渐渐地歇了那些小心思,集中精力应对礼仪流程。
高殷略略满意,这就是礼仪的用处,不是以武力、智力,而是以仪式流程来确立尊卑,此次重新立制就是这个目的,即便是家宴,但礼仪使用得当,就能约束这些比自己辈分要高的长辈们。
自己作为皇帝,和臣下泾渭分明,皇帝犯错不会有人敢指责,但臣下是一个大团体,其中谁犯了错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如此便要祈求自己这个东道主的原谅,这一低头,心气就再难抬高了。
而恭恭敬敬不犯错呢,本身就是对自己的权威惧怕和妥协的体现,仍在礼制的枷锁之下。
因此皇帝才要重礼啊,就是这一套制度,压制了臣民的思想,做皇家的万年奴仆。
其实在赐食之后,还有乐工和舞队表演,接着“中饮更衣”,也就是中途休息,而后再赐些珍玩宝物,和臣下座而对论,接着再饮几巡酒便退场。
但到赐食这一步就够了,如今礼制带来的严肃性已经足够,吃饭是人最放松的时候,恰是在此时开始松缓节奏是最好,否则就失了家宴的底色,而变成纯粹的政治舞台。
人不能一直绷紧神经,也不能一直懈怠,前者是高洋时期,后者是高演高湛时期,都于国不利。
要让他们感恩戴德,又以适当的恐惧作为控制,才能推动他们行驶齐国这驾马车,所谓“御恶人亦如是”,就是这个道理。
内侍们笑着退去,只留下足够侍奉的人员,至尊的举止也变得亲和起来,随意唤人玩笑。压力骤然减缓,让诸高松了口气,对高氏宗亲来说,这才是他们更习惯的场面,顿时觉得至尊还明晓亲伦之理,乃至体谅了至尊先前的严肃。
无论怎样,总是好过天保帝的。
乐工们登场,咿咿呀呀唱着歌词,诸高听了一会儿,发现歌舞讲的是近日一小事,河内的苏某烂鼻貌丑,不曾作官却自称郎中,嗜饮酿酒,常在醉后殴打其妻。
苏妻貌美衔悲,将心中苦楚谱为词曲,诉于邻里,有人嫉妒,有人可惜,于是渐渐被其颂咏所引导,苏妻且步且歌,为之踏,旁人齐声和之,云为谣,苏妻称冤言苦,而后苏郎中登场,又于众人眼前做殴妻状,于是劝架的、帮腔的、心疼的、大笑的,各显市井人生百态,引得诸高阵阵发笑,直呼痛快。
“此乐从未见过,倒是有趣新奇!请问至尊,不知此乐为何名哉?”
高湜发问,高殷面色微红,颇有些自得地说:“这是我近日使人往民野探听知闻的河内逸事,名曰‘踏谣娘’。”
“妙!妙啊!至尊果然睿智无双,常人不可比及也!”
高湜笑着,心中却一紧,故事说是河内之地,那么八成就是那里的故事,至尊的眼线已经播撒到了河南之地了吗?
如此,则应小心侍奉为上,免得犯了杨愔他们的错误。
“说起来,近日有件趣事。”
高殷笑着命人端上来一份奏章,高浟和高长恭同时紧张起来,忙劝说着:“此乃家宴,谈国事恐令臣职淆混。”
“嗯?无妨的。”高殷挥挥手,笑着说:“这却也是一桩家事。”
他转手交给了高浟,请他代念。
高浟接过,对着诸人朗朗颂起:“草民永洛诚惶诚恐,顿首再拜,谨奏天阙:臣本谯郡曹氏支裔,耕读传家,每怀木本水源之思。今岁仲春,行至鱼山故塋,榛莽荒秽间,竟觅见十一世祖,曹魏世陈思王之墓!残碑偃卧,狐兔潜行,灵庙倾圮,丹青剥落。臣伏睹之下,肝胆摧裂,涕泗横流……”
“祖为魏世之英,独占八斗之才,以公子之豪,下笔琳琅,骨气奇高,词彩华茂,文才富艳,足以自通后叶。纵素未平生,心慕神追已久,岂独路人仰其文采而已?况臣身承其血脉,遥思先王手泽遗风,莫不痛憾今日垂残!”
“陛下统承大统,泽被万国,虽逝者已矣,然圣朝敦睦宗亲,垂怜先贤。臣虽草莽,敢不匍匐修葺?然思先祖位尊陈王,旧日天家,若擅动恐违祖宗之法。故请至尊允民缮葺先祖陈王之坟,清除秽芜,兴复灵庙,雕镂真容,庶几幽明共感,文武协和,亦显至尊大德至圣,民不胜惶恐,敢请烦愿。”
高浟读完,心中还在咀嚼,一旁的高湜便笑了起来:“原来是陈王之后求个官做呐!”
高殷白了他一眼:“十一叔说什么呢?”
他转过头,给没听明白的其他人解释:“曹永洛是曹植十一世孙,说是寻到了曹植的墓,所以请我恩准他修缮先祖坟墓呢。”
又忍不住笑:“这个狡猾的家伙!”
第573章 曹嗣
曹魏在南朝的地位颇为特殊,无论是否认可天命在魏,都绕不开这个国家。比如习凿齿就曾认为魏是培育晋的器皿、让晋一统天下的工具,证据就是曹氏未能消灭蜀汉,蜀吴都亡在了司马家手里,因此汉的天命实际上在曹氏篡位时就转移到了蜀汉身上,司马家消灭了蜀汉,因此晋才是天下之主。
即便如此,哪怕认为魏只是衔接晋上场的工具,其政治地位也是很重的,晋朝衰弱时,曹氏后代的立场就非常能引导人心,如刘裕称帝,上表劝进的二百七十人中,作为班首的就是陈留王曹虔嗣,这就很有一种苦主算总账的奇妙氛围:
两汉经营事颇难,一朝失却旧江山。黄初欲学唐虞事,司马将来作样看。
如今风水轮流转,两晋经营事颇难,永初欲学魏末事,曹氏劝晋放嗔贪。
所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反过来便再也没有比曹家更有说服力的了,人家作为被你夺取皇位的前辈,此刻出来劝司马家像自己一样放下架子、诚心献国,可谓绝杀。
也因此曹氏成为了南朝指定劝进代表,至今八十二年前的宋末,八代目陈留王曹粲依旧是率领宋朝王公大臣劝萧道成接受禅让的代表,之后不知道是不是忌讳这个不好的兆头,萧道成登基才四个月就省去了陈留国。
永嘉盛世,晋人迁都,无数的中原士族扶老携幼来南方落户,作为曹氏家族里地位颇高的一脉,曹植后代应该也随之南下了才对,既然曹氏宗族在南边,那么这个突然涌出来的曹永洛就很值得玩味了。
或许是在北方苟活至今,不过这可能性很小;在南方,以他的家族地位,混口饭吃不成问题,还能靠着祖荫得个官做。不过近些年因为侯大将军带来的变革,使得诸多南梁士人成为北漂,或许曹永洛就是其中一个。
关键是,这个曹永洛是曹植的后代吗?
曹植的子嗣就和他本人一样薄命,而且颇有些文人的作精风格。长子曹苗早逝,次子曹志承袭爵位,本受到司马炎的宠信,不过他站错了队,选择支持齐王司马攸,与其他人联名上书劝谏,最后引得司马炎大怒,让有关官员拘捕曹志等人,治结党之罪,不过司马炎爱惜曹志的才华,只免官让他滚回家,其他人都被治罪了,而且还在不久后起复了曹志,让他做了个散骑常侍。
然后过了段时间,曹志的母亲死去,这两件事大概给他的打击很大,使得曹志服丧过份超礼,不久又得了重病,变得喜怒无常,数年之后死去了。
这之后曹植一脉史料无载,直到这个神秘的曹永洛出现请求孝昭帝高演允许他维修先祖之墓,在这个世界线上,则是请示向了高殷。
这对高殷来说是一个比较严肃的选择,若其不是,那将来被人戳穿,他这个准允的君王面子上可挂不住,那可就落入汉武帝的旧俦了。
不过他觉得这家伙大概真是,毕竟自己肯定会去严查,若没有足够的证据,只怕他没领到雨露,就领受了天恩雷霆。
于是第二个问题就浮出水面了:是否真要用这人呢?
若这曹永洛有着才学,大可试着来文林馆应募,能打出自己是曹植之后的旗号,没两把刷子可不能服众。
曹植这个人在文坛的地位极高,因为他的盖世文才,加上数百年间陈寿、谢灵运、沈约、魏收等人的吹捧点赞,曹植在文人间的名气很大,说难听一些,若他的后人辱没了祖先的才名,那诸多文人也会自动将其无视,这还算是好的了,将来也许在史料上还会偷偷写一笔“后人无承文德,遂庸颓矣”之类的话。
不过反过来,若真是曹植后代,不仅让高殷收集名人后代的喜好得到满足,还能成为“野有遗贤得之焉”的逸事,对高殷在文林和世俗的名望都有好处。
从这个角度,就能一窥这个曹永洛的政治投机性了:高殷登基时未上书,说明他还在观望,等如今高殷地位稳固了,才请求修缮先祖的坟墓,不仅能合理地把自己的名气打出去,让君王注意到他,还隐晦地说明了“因为先祖是王,我现为民,所以动王的陵墓需要现在的帝王准允”的潜台词,表达出视齐朝为正统的政治倾向。
更妙的是,高殷一年前才写完了《三国演义》,使得汉末的故事在齐国风靡,曹植作为悲剧的大才子为齐人所认知,尤其是在士人圈子内,是一个正面的形象,由此可以看出高殷这个“作者”对曹植的同情,也就更可能将这份同情移情给这个曹永洛,毕竟是“先贤之后”嘛。
想必文林馆的文士们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没有把这奏章卡下,真的使它上达了天听,如果他运气够好,高殷一高兴,没准就真给他封了个侯位,准允他修缮曹植坟墓,一步登天;即便没有,也有很大概率被高殷召唤进文林馆甚至是宫内为近侍,也是扶摇直上了。
无怪高湜直接说这家伙想做官,这里面的心机算计可谓深沉,不过高殷不讨厌,反倒很喜欢,既利用了自己的血脉优势,还巧妙地推销了自己,即便文采不足,这份机敏也有可取之处。
这也可以看出他和祖先曹植、曹志的不同了,后两人不是没有谋略,但性格就是比较“履德清纯,才高行洁”,不屑于去做一些微贱之事,和这个子孙迥然不同。
当然,可能这个曹永洛也跟他们祖先一样,比较清高,真的只打算修墓,是高殷自己揣测过多了,也许见了就会发现,也是一个文呆子。
高殷让宗室们拿去看了,一边悄悄观察他们的神色,或鄙夷,或惊讶,或默然,根据他们的反应调整自己的判断。
然后拍拍手,问起诸高:“家人们是什么看法?觉得要允了这曹永洛不?”
比起自己的看法,更关键的是至尊想怎么样,皇权游戏只有一个玩法,就是猜上位者的心事。
于是众人各抒己见,这话题让他们颇为喜悦,因为这不涉及政事,而是关系到家族伦理、国朝统续,如果是政事,那么高浟等尊礼者便要阻拦了;现在谈起来也方便,更能暗搓搓地向至尊表达自己的忠诚,他们暗暗觉得新君倒是颇好说话,比起天保帝可是儒雅随和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