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从库莫奚处缴获的物资他们本来就所得不少,齐军几乎将所有的钱货都让给了突厥人,粮食也分了不少出去,若是在此之上还进一步要求人口,突厥人就有些过份了。
毕竟高殷这一战的主要目的还是打败奚人,打败的标准是彻底歼灭,否则打垮了死个三四千人,剩下六七万人过两三年卷土重来,搁谁当皇帝都受不了。
这六七万人要不迁回内地,转交给突厥人,那和放跑了也没区别,草原的总人口没有减少,将来还会是心腹大患。
而且高殷率领的百保鲜卑和天策府兵此次多立战功,麾下都需要更多的奴隶和食干作为奖赏,巩固整个八旗制度,现在每让出一个奴隶,高殷就要从国库多掏钱给将士贴补。
现在一谈到钱,高殷马上就急眼了,故此俘虏是齐军的底线,钱可以多要些,人也可以带走一两万,但多了就实在不行。
两军的矛盾也从隐隐的偷袭转移到了经济账上,最后的结果是突厥带走五千战兵、一万妇孺、二万牛羊,剩下的都归齐军所有,而此前谈好的突厥出兵的条件,两千匹丝绸、二十万石粮草、五十万钱也变成五千匹丝绸,三十万石粮草,一百万钱,勉强安抚住了突厥人。
双方都觉得自己吃了小亏,但算下来也赚了些,各自满意。
“还好突厥人不知我国如今的粮产量,否则定要大开口。”
还是被咬了一口肉,高殷心中不悦,只得这么安慰自己,现在亏的只是一时,等这批俘虏被带回齐国,转化为了壮丁和即战力,那齐国的实力又会变强不少,此刻的付出是值得的。
高长恭进言道:“此间战事已毕,吾军便应尽快归国。”
高殷点点头:“我等已出征将近半月,幸有天保,战事顺利,然也不能久驻草原。下令全军,一个时辰后全军拨营,往国而还!”
百保鲜卑没有发出多少欢呼,为齐帝打仗是他们的事业,也是荣耀,只要至尊想,他们也可以陪着打到地豆于、室韦去,无仗可打对他们来说不是一件值得雀跃的事情。
不过在心里,回国享受总是高兴的。
那些伤病老弱也被要求跟随队伍行进,这其实就是一种变相的处刑,在这冰天雪地里,没有足够的物资,落单的人们根本无法活下去,一旦掉队,那不是被冷死,就是被野兽所噬。
高殷看不过眼,下令:“每日选出五百人,带到林子里杀掉。”
这道命令,是高殷经过深思熟虑才下达的黑暗兵法。
若是中原人,高殷也做不出这种事,会被记恨一辈子,而且没准还要上史书。
但众所周知夷狄不是人,杀就杀了,而且说实话,高殷只要将来地位高,未必没有人会说他是“可爱的奸雄”,真性情之类的。
其次,就是对奚人部族的威慑。人的愤怒只会对可以造成伤害的对象进行愤怒,就像恐怖片里的鬼和变态杀手,最开始的人们很难对他们产生愤怒之情,因为这些对象是完全伤害不了的,只有怒气值积攒到位了,同时被追杀得避无可避了,才会开始对鬼和杀手们进行反击,在这之前就是要疯狂逃窜,根本气不起来,只有恐惧,恐惧到极点才会触底反弹。
此时齐军就是这么一种定位,奚人虽然战败了,但对齐军仍有些余恨,这恨是对自己战败的愤怒,若有机会,奚人还要重新搞事造反的。那可就不行了,高殷打败他们是要让他们做一辈子奴隶和食干的,不是给他们赛后复盘的。
为此,就要进一步加深他们的恐惧,每日按时斩杀五百人就是最好的选择,两日一千,二十日也才刚刚过万,刚好把那些伤病难行的累赘们全部报销掉,同时也是对活着的奚人的进一步激励:走快点,别掉队,掉队就掉脑袋。
接着,就像变态杀手圈禁奴隶,适当给些好处就能让奴隶们死心塌地一样,齐军只要在前头对听话、表现好的奚人适当的嘉奖、鼓励,乃至提拔一些奚人成为正式的齐官,让他们在整个俘虏队伍里支棱起来,就会形成另一种效应:
奚人们反抗,是因为没有希望。现在只要听齐军的话,跟上队伍,就能活下来,而且进入齐国会越活越好,反抗则死无全尸。
这种概念通过这些奚奸打入整个奚人俘虏队伍中,就能让他们在面对死亡威胁时,深陷于求生心理引发强者崇拜的斯德哥尔摩症结中,奚人的每一次吃饭、饮水、呼吸,都是齐国给他们的恩赐,对死亡的恐惧就会由于现在齐军暂时的宽仁,转化为对齐军的感激。
每日杀死的五百累赘,更体现了这种宽仁的难能可贵,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生命是天赐予的,而这个天,便是齐国天子。
是天子不杀他们,他们才得以活下去,而不是天子来强行掳掠了他们,对草原人来说,劫掠是每个人天生的权力,从齐军出现的那一刻,他们就没有了做人的资格。
人是很从众的生物,奚人自身熟悉的一切都对齐军开始百依百顺时,整个部族就被迫臣服于齐军的铁骑之下,继而成为崇拜。
奚人就这样变成了一群沉默的羔羊,和他们日常所放牧的牛羊无异。只是现在,齐军成为了他们的牧者。
最后,这杀人也是炫耀武德,五百人不多,但也不少,杀人后命奚人帮忙立起木架,将人头串在树上或柱子上,留下一杆齐旗,形成一个壮丽的奇观。
这奇观按照齐军每日四十里的行军,过四十里就会有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震慑着那些意图侵犯齐国的部落。
尸体会吸引乌鸦野兽,也会让路过的部落民惊诧,他们跪在地上,看着眼前地狱般的景象不断颤抖,那杆龙飞凤舞的黄色大旗由于寒风,在半空上猎猎作响。
他们认不得上面那个字,但这无妨,自心底冒起的恐惧会提醒,永远不要招惹打着这个旗号的军队。
永远!
第506章 接应
十一月二十三日,高殷在松山击破库莫奚莫贺弗部,而后过了三日,在昌黎郡和龙城整顿兵马,分派诸军去各路关隘清剿入寇的库莫奚以及其他部族的贼人,六日后将事务委托给阿史那皇后,命其与高延宗合力掩盖自身不在齐国内的事实,尽量拖延。
皇后是在高殷进入白狼城后,才发诏令她率突厥骑兵北上的,之所以一开始没有叫上她,主要是不希望让军队牵扯进突厥之事,提早猜出他与突厥可汗联手。在将营州地方的奚人击退之后,高殷便带领部份突厥骑兵出塞与木杆见面,郁蓝便坐镇和龙城。
这算是一次对郁蓝作为大齐皇后的阶段性考验和总体定性。平心而论,高殷对她是挺满意的,长得漂亮,身材倍棒,和他的契合度很高,说话也大抵能听得进去,但这只是对高殷个人而言。
抛却突厥可汗之女的身份,郁蓝是否能够独立承担起大齐皇后的职责,也是很重要的,此前突厥人的身份对她一直是加分项,现在却变成了减分项与无形的考验:皇后接近塞外关镇本就是一件离奇之事,若不是高殷发令,她一万辈子也难以出来,这于礼不合。
而且她还在名义上掌握着整个和龙镇的兵权,虽然有着高延宗分权,而且各军已经提前收到布防指令,不是至尊亲诏便要商榷一二,还是将领们根据实际情况自己处理,但至少名义上郁蓝的确控制着整个营州的七万齐军,若撒起疯来,郁蓝的能量足可让辽东倾覆。
反过来说,郁蓝也有着使整个辽东全境安然无恙的大责任,若无事显不出她本事,若出了事,将来高殷可没好脸色给她看,某种意义上是她这个皇后在其国内竖立个人威望的时刻。
其第一要务,就是妥善对待晋阳的关系户们,将来高殷东征西讨,她这个皇后也要在国家后方为高殷摇旗呐喊助威,安抚各路王公家的诰命夫人,此时提前接触,也是打了一个基础,而且高殷不在,但部下们又必须装作高殷在的样子,这种面心不一的条件最能够试探出他们对皇后乃至背后的皇帝的态度,让一时让郁蓝相处得棘手,又拿捏得有些不亦乐乎。
晋阳兵马曾随高洋出征过突厥,此次来的晋阳宿将里,好些都曾经在突厥战场上立过功,按郁蓝的心思,倒不至于和他们计较,毕竟在高殷那里落了挂就不好了,比起这些旧怨,失去帝宠才是因小失大,但不妨碍她欣赏这些将领在她面前战战兢兢的样子,比草原上最惧怕父汗的大人还要拘谨。
权力的滋味实在太过美妙了,郁蓝沉浸在雪花般连绵不断的战报军情和各项军政事务的处理中,完成一只权力生物的进阶课程,既痛苦也快乐,皇后借着皇帝的权威感受到了草原从未有过的尊卑,直至听说皇帝已经回归的消息,才如梦初醒。
“至尊与父汗在漠北大破库莫奚,取得万胜,如今正在归途!”
郁蓝捏着书信,反复阅读数遍,仍抑不住激动的心,在纸笺上轻吻一口,留下浓重的红唇。
不愧是自己的男人,她就知道,他一定能做到!
“至尊提到擒获的俘虏与牛羊极多,当派率军队携粮草前去接应,你们觉得派谁好一些?”
郁蓝在高殷此前所居的书房内,遇事便将几位重臣召集而来,其中包括安德王,高殷的十叔、任城王高湝,步大汗萨、綦连猛、元景安、陈山提、薛孤延等多位近将。
陈山提同样是高殷的预定妇翁,步大汗萨、綦连猛、元景安三将则是高殷提拔的禁卫大将,此前提拔了五将,高殷将其中的汉将暴显和皮景和留在朝中,与高长弼一起牢牢看守娄昭君,将三名异族将领带了出来,既是表示信赖,同时也略微减少皇后所受到的掣肘和阻碍:
步大汗萨是匈奴人,綦连猛是鲜卑人,元景安是北魏宗室,成分足够复杂,谁也不能说自己硬压住谁,单个成不了事,又能合起来与皇后一起对晋阳勋贵们叫板。
即便是晋阳将领,本身也不是很紧密,三四名晋阳代表将领,分别独孤永业、潘子晃、赫连仲章、斛律孝卿等人,虽然也不是没有其他人选,但最具代表性的便是这三人。独孤永业已经是天策府旗主,潘子晃、赫连仲章、斛律孝卿都是高殷在前些时日挖掘的二线勋贵之子,正好取代此前刘洪徽、鲜于世荣等老将的位置。
最尴尬的便是斛律羡了,论地位,他在晋阳勋贵中都是排前列的那种,仅次于段氏,论亲近,他也是天策府的旗主,但现在却不好说他该代表谁,父亲自尽赎罪,兄长一家被圈在家中,虽然没有下令对斛律羡怎么的,但斛律家被至尊所忌惮也是事实,那些勋贵的崇拜渐渐从斛律家身上抽离,转移到其他家族身上去,显得斛律羡极为尴尬。
形势随风倒,如今斛律氏已然被风吹倒,就有更多人觉得寻到了机会,攻讦斛律氏,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算是晋阳一边的,还是至尊一边的,或者说是两边都不是,已然被厌弃了。
这些人聚集在书房中,严格来说他们也算皇后的臣子,理当下跪,但实际上高殷都不会如此折辱他们,因此给诸将上了座椅,坐为二排,在他们面前的门栏上挂着厚实的白玉珠帘,几乎形成了一道白玉壁,只留细小的缝隙可以窥探,但将领们不敢探头探脑。
他们与郁蓝的距离不过四五米,但眼前这一米的白玉壁就已经是他们一生都无法突破天堑,或率领千军万马,或下狱千刀万剐,才有一试的可能。
此前郁蓝一直隐瞒高殷不在的情况,时间一久,大家也都有所感应,毕竟新君是个极爱现眼的,此前在邺都,七日必率军出城狩猎,现在沉默了十几日,全然不似他的作风,再各自打探打探,兰陵王也不见了,最亲近的禁卫武官娥永乐和大批的百保鲜卑也消失了,那至尊去做什么,他们大抵也猜了出来。
想是出塞去捞大鱼了。意外的是,勋贵们对此并没多少诅咒和厌恶,让他们惊讶于自己的平静,原来此前的表态,还多数是做给娄太皇太后与各大勋贵所看的,若新君能有天保的风范,他们也乐得有一个强主统治齐国,保护好自己,发挥自身的长处,顺便把已经定型的勋贵圈子戳个窟窿出来,让他们有晋身之资。
虽然已有猜测,但听皇后正式宣布,他们仍是瞠目结舌。至尊与兰陵王亲率精锐入漠北牙庭,擒库莫奚首领,实在是勇烈!
至尊大胜,他们发自内心的感觉喜悦,这就像高殷率领齐国夺取天下的第一步,侍奉好这步子,是他们的使命。迎接至尊,那是必然有功勋的,这种接应主上的差事最容易讨取欢心,就像后世的吊桥效应,因此诸将皆跃跃欲试,希望在至尊那里搏取更多的好感。
但现实的难题同样摆在他们眼前,要能及时接应至尊,才能说是好差事,而至尊会从哪条路回来?数万大军的用度如何支度运转?中途会不会遭遇敌军,如此,该带多少兵马好呢?
所以搞个后勤接应也不轻松,哪怕只是报个旅游团,带十万人出去转一圈,能够全须全尾没任何事情发生,就已经是将领的能耐。
因此诸将众说纷纭,立刻展开讨论:“至尊拥兵数千,如今俘虏数万,资粮必定不足,吾愿率三千铁骑,领三万石前去接应!”
立刻就有人嗤笑:“三万石由三千骑率领?赫连将军是否想太好了!”
第507章 周瑜
南北朝一石为十斗为百升,折合后世的计量,大约为64斤,三万石便是一百九十二万斤,接近等于十七根半金箍棒。
赫连仲章涨红了脸:“我又没说全部由人扛,用马力拉车不行吗?至尊那边俘虏多,想必也有些伤兵患者,到那后正好用车来运载他们,也省却许多事!”
“那就多带些兵马!就这么点,让至尊看见了,还以为我们舍不得出人呢!”綦连猛起身向着皇后行礼:“臣以为至尊当直线南下归来,当经过右北平郡,臣愿率二万大军往迎至尊!”
“奚贼有着奚车,想必至尊归途也会用上,因此不会太慢,至尊需要的粮秣想必不多,五千石足已,更多的还是御冬的衣物,臣请一万军士出塞迎接!”
将领们纷纷请命,郁蓝沉吟片刻,却看向了最末座,沉默寡言的斛律羡:“斛律将军,汝觉得呢?”
斛律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然被提名,恍若未觉,还是旁边的陈山提轻轻撞了她的手臂,他才如梦初醒:“臣……觉得诸将所言都有道理。”
“都有道理?嗯,都有道理~”郁蓝摇头晃脑,拉长声调:“既然汝觉得都有道理,想必汝都明白其中道理,那便派汝去,如何?”
众将侧目,斛律羡左顾右盼,既没看到支持,也没看到反对,他就像是一个新来的陌生人,日后的待遇全靠他此刻的表现。
斛律羡急忙起身,跪在地上:“敢不承命?”
郁蓝点点头,自从斛律氏被勒令在家自省,斛律金被隐诛后,高殷就一直不提斛律氏——这种不提不是没提,譬如出征,高殷既没撤掉斛律羡,也正常通知他一同出兵,但在无关斛律氏的场合之外,高殷就礼貌客套的漠视掉。
这种态度很不一般。郁蓝毕竟是和高殷牵肠挂肚过的,略懂他的性子,这种性格不像是他对待一个衰败将死的家族的方法,倒像是先保持距离,站在客观的立场,为日后找角度提拔或栽赃做铺垫,对待高演时便是如此。
而且他还和斛律家有着婚约,在婚约确定后,斛律金才死去的,现在既然没解除,说明他家日后必将起复,那么现在先卖一个人情也不错。
自己应该是猜中了丈夫的心思,高殷回来后,应该也会夸赞自己,郁蓝忍不住笑了笑,忽然意识到不合时宜,于是咳嗽两声:“陈将军、元将军,汝等随斛律将军一起商讨策略,尽快将至尊迎接回来。”
陈山提和元景安二将起身,同时应命,接过皇后所下的命制,与斛律羡一同入军营准备。
看着同行两位将领的身影,元景安忽然回过味来,陈山提的女儿要嫁给至尊,斛律家也有个女儿要入宫,合着这队是妇翁聚会。
元景安皱起眉头,自己似乎没有适龄的女儿,得从元魏宗室里想想,有哪些人的女儿可以嫁给至尊了。
…………
乾明元年,同时也是天嘉元年十二月十日,陈帝陈蒨下诏:“自今孟春讫于夏首,大辟事已款者,宜且申停。”
从今年早春开始到初夏这段时间内,判死刑而且犯人已经伏罪的,应该暂时申报停刑。
从西周时期,就有“赏以春夏,刑以秋冬”的传统,简而言之是春夏之际是阳气上升、万物发育、世界生机勃勃的季节,“春者,天之所以生也”,“夏者,天之所以长也”,如果这时候违背自然法则,操使杀戮,则违反“天意”,可能遭到上天降灾的报复。
因此春夏往往不杀人,暂时关押着,等到秋冬再剁掉,若再有什么吉祥事,比如死了皇帝或有了祥瑞,还可能进一步大赦,连杀都不用了,是君主展现自己仁德之怀的方法之一。
高殷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改变了很多东西,但其中的一点仍显得很奇妙,那便是《三国演义》的忠实读者中有一位陈蒨,就是如今南方陈国的君主。
对于新登基的陈蒨来说,表现自己包容万物的胸襟极为重要,因为他的地位尚不稳固。原本他所在的陈国,就是周齐陈三国中最弱的一国,不仅南方被侯景狠狠摧残过,而且至今也没能夺取全梁之境,要说的话,疆域类似于《三国演义》中汉末孙氏的江东之地,大抵在赤壁之战前孙吴所拥有的领地,因此陈蒨每次阅读《三国》,深以孙权自比。
如今王琳宛若刘表,盘踞在荆州之地,周国如同夺取了蜀地的董卓,而齐国则是那消灭了袁绍的曹操,各自对南陈虎视眈眈,似乎有一场赤壁之战将要袭来了,不祥的预感让陈蒨甚为忧虑。
“齐主已率军入辽东,北御库莫奚,想必一时半会回不来,如此看来,齐国大举动兵,至少也要在明年才行。”
今日,陈蒨于内朝与司空侯安都、征南将军欧阳頠、散骑常侍周宝安、沌阳县侯周瑜,以及陆缮、张种、顾野王、陆琼、陆琰、陆瑜、陆琛等辈进行国事的议论。
这些人主要分为两种,一部分是陈霸先时期留下的重臣,如侯安都、欧阳頠、周宝安等将领,周宝安是去年被熊昙朗杀死的周文育之子,都是为陈朝的建立出力不小的功臣,其中还有几位是支持陈蒨继位的心腹干将,因此陈蒨也多引他们入内朝讨论政务,此外还有侯瑱、周迪等大将,倒不是陈蒨不想使他们入朝,但陈国建立不久,各地仍人心浮动,对新陈颇有不服之意,还需要他们坐镇四方。
陆张顾等人则是从汉末年间流传至今的吴郡本地高门,为了使本地人士支持梁陈易代,陈霸先特意选用吴地士族,陆缮即为陆氏之代表,其叔父陆倕曾与梁武帝萧衍同为“竟陵八友”,陆缮本人则曾任梁元帝萧绎的中书侍郎,江陵破后,他很幸运的没被打包带去北方,而是投奔陈霸先,在新生的陈国担任侍中。
张种的情况和陆缮差不多,这两人所代表的家族分支,虽说仍号吴郡望族,但早在三代之前,主要根基就已经转移到了建康,既为掌控建康的陈氏所控制,也能够帮助陈氏捞取建康士林的支持。
相较于他们,吴郡豪族在侯景之乱中被破坏得最为严重,陈霸先又是岭南起家的武人集团,与吴郡豪强未曾建立联系,因此比起代表吴郡本土的陆襄、张嵊等人,陈霸先更重视与江陵朝廷和原建康士族联系更深刻的陆缮、张种,将二人选为吴郡高门的代表,参与陈朝的创建工作,在陈霸先去世后,他们便主张迎立陈昌归国,与陈蒨而言,算是半政敌。
不过随着陈霸先的逝去,事情开始起变化了,陈蒨的继位法统没有陈昌合理,所以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开始大力拉拢永定一朝不受重视的吴郡本土士人,顾野王、陆琼、陆琰、陆瑜、陆琛等辈便是在陈蒨安排下出的仕,得到陈蒨扶持,也开始入主陈朝中枢朝政,因此比起陆缮张种等人来,他们更倾向于陈蒨。
若以齐国的态势打个比方,那么陈昌是高殷,陈蒨是高演,陆缮张种则为杨愔郑颐,而陆襄侯安都等人就是支持高演的王晞贺拔仁等辈。
在这些臣子中,最为特殊的一位是周瑜,其为早先被王琳所杀的周铁虎之子,三年前王琳活捉侯安都周文育周铁虎等一大帮子陈将,逐个引见,只有周铁虎辞气不挠,因此王琳就只杀了周铁虎,陈霸先感念其忠义,因此下诏褒奖,其子周瑜也因此被看中。
不得不说,这位周瑜也是美姿颜,而在得到《三国演义》全卷后,陈蒨爱不释手,又常以孙权自比,因此在忠臣之子的基础上,又加上了东吴大都督的滤镜,对周铁虎之子颇为看重。
因此周瑜的官禄迅速窜高也在情理之中了,周瑜干脆将字也改为了公瑾,更得陈蒨喜爱,众人不得不暗叹自身才学再如何出众,也比不上命运所开的恶趣味玩笑。
果然,一个人的命运固然要看个人的奋斗,也要考虑历史的进程啊!
第508章 篡臣
陈蒨手持一纸奏书,心中极为不悦,甚至有撕掉的打算,但他知道这只是孩子气的发泄。
“这是昨日送达的军情,上面说齐军派遣淮南新军援助王贼,其主帅……”
陈蒨实在忍不了了,长叹一声,将文书丢在桌上,任侍从拿去:“唉,你们自己看吧!”
群臣还从未见过皇帝如此郁郁之色,正疑惑不解间,侍从将文书递给敬拜首席的侯安都,侯安都只瞥一眼,便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