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工作可以交给他人代劳,高殷只需要看懂报告、下达批示,总控进况就可以了,与后者的交流,就需要高殷亲自去完成了。
毕竟是新婚时期,高殷和郁蓝的关系如胶似漆:“今日带你来,也是让你认识一下段昭仪。”
高殷大概解释了一下段华秀的地位:“可以说要是当年父皇不立我的母亲,而是立了段昭仪,那现在我就更像一个鲜卑人。”
“嗯?这种时候不是会说换成另一个人吗?”
高殷面容严肃:“我是月光王转世,必将出生为太子,无论我的母亲是哪一个。”
郁蓝笑得十分清脆,她很喜欢高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到了。”
高殷搀扶她下马,又帮她整理衣领,一回头,就见到段华秀站在宫殿门口。
“许久不见。”
段华秀轻轻招手,高殷恭谨还礼,在侍女们的带领下,与郁蓝一起入了殿中。
她坐回主位,手持团扇,轻摇慢晃,眼神微张,凝视着高殷,让他有些不好意思:“太子殿下身负国任,事务繁忙,今天怎么有空,到这清凉宫来了呢?”
高殷莫名地有些紧张,就像被看穿一样,连忙冷静下来应对:“姨姊莫要取笑于我,最近父皇不理事,我又有着大事,因此才疏忽了问顾。您看,这不是一有空,就将妻子带来给您认面了吗?”
段华秀在宫中的地位颇为特殊,段韶是娄昭君的外甥,虽然不是一母,但段华秀也是娄昭君的外甥女,又是当初作为晋阳勋贵与高氏皇权的年轻端口,虽然最终高洋拒绝了,但这对段华秀个人的荣宠无碍。
在齐国后宫中,她俨然就是太后皇后之下的第三人,本该是有实无名的真皇后,但又因为被至尊所忌惮而帮不上太后的忙,隐约有些冷淡,像是一道珍贵的玉锁,在最高的许愿树上系着,却无人有能力将其摘下来,在上面刻上自己的名字。
唯一有着能力的那个人,已经做出了选择。
好在这些已经过去了,对段华秀而言,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还不知晓的未来。
高殷是知晓的,他当初回到晋阳时,出来接他的唐邕是高洋的宠臣,与白建并称“并州赫赫唐与白”,如果历史上的高殷不是待在邺城,而是待在晋阳,那么唐邕和白建的确有着保护高殷不被废黜的能力,只要他们愿意。
而他被废黜之后,段华秀就嫁给了唐邕,如果高洋知道他一天能赏赐唐邕六次,结果弟弟却把他的皇后玩出花来,妃子赏赐给唐邕,他一定很后悔没在世时兄友弟恭吧。
段华秀不知道这些,只是看着高殷的举动,就觉得有趣,她转头看去,立刻笑起来:“哟,好一个活泼洒脱的美人,可汗的爱女,就是与我们这些俗人不同。”
接着就走到郁蓝跟前,巧笑嫣然在团扇下绽放:“看这身子,想是有神仙庇护,从小就没生过病,我可羡慕得紧。”
段华秀说话轻柔软糯,像是二八处子,甚至让郁蓝觉得像是自己的妹妹;但她说话成熟得体,又有姐姐的感觉,让郁蓝只觉亲切,对高殷和段华秀熟稔关系的那丝丝嫉妒也消散不见。
段华秀刻意讨好,很快和郁蓝成为了表面姐妹,她夸赞高殷有福气,娶了个好妻子,郁蓝也埋怨高殷,有这么好的姨姊不早介绍,高殷连说是自己太愚钝,三人假笑在一起,气氛热烈而融洽。
青蕊发放着纸牌,陪三名小主吃喝玩乐寻开心,郁蓝将酒如同水一样饮,很快陷入微醺。
这时反而是最舒服的状态,郁蓝很享受,拒绝了段华秀让她在一旁休息的建议,段华秀便让青蕊,带着突厥公主去其他房间,看她的珍藏和绣品。
碍事的人离场,虽然有其他婢女,不过她们都低着头,跪在地上,或者别过眼神,显然是受过叮嘱。
布帘掩盖桌案,有她们帮忙放风,一只不老实的棒子蠢蠢欲动,在桌柱下微微踢踏。
高殷伸手抓去,光洁的棒子被他捏在手中,上面肉质饱满、滑嫩如绸,段华秀好像不干自己的事,继续喝着酒,见高殷盯过来,才笑着探头:“怎么了?”
支撑的力量忽然消失,左腿只能垂在地上,段华秀微微诧异,失望将要涌上心头,却见高殷将右手放在鼻尖嗅了嗅,又抓起一块糕点大快云颐。
见他将五根手指上的残渣都舔去,段华秀心痒难耐:“太子这么爱吃,下次姨姊便多做点,让人给你带过去。”
“我等着。”
高殷忽然不用敬语,像是平等的对话,这让段华秀又羞涩,又心动,她也同样在等待着。
场间忽然陷入了沉默,两人像是在玩一个不能说话的游戏,所有的信息都只能通过眼波交谈。
高殷忽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现在起立,压过去,和段华秀扣在一起,周围侍女不敢得罪主人,更不敢得罪他,妻子喝醉了酒,在旁边随意逛玩,一时半会回不来,更让他觉得兴奋。
段华秀轻启朱唇,牙齿上还轻咬着一抹红润,隐约可见的洞穴有龙蛇游走,像是挑衅又像是邀请。
第284章 嬉闹
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不忍则乱大谋,高殷抑制住冲动,转提其他事。
段华秀有些遗憾,说着:“刚刚我见到长鸾入了宫。”
这话顿时引起高殷的警觉:“韩凤?”
“是他……”
段华秀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轻轻将身子探了过来,用团扇掩住自己与高殷的半张脸。
她的声音低沉,告诉高殷什么叫吐气如兰:“虽然穿了侍卫的衣服,躲在队伍中,但还是被我认出来了,他的神色紧张,离去匆忙,出来的方向是……仁寿宫。”
说完这些,她又将身子扭了回去,面上颇有些骄傲与得意,高殷忙不迭回答:“多谢姨姊告知!”
段华秀笑着说:“我还需要你报答什么呢?有你这份心就够了。”
高殷羞涩地用指甲刮了刮脸,随后缓缓伸出手,想要放在轻纱笼罩的光洁玉嫩上,但新的步伐打断了他的念想,段华秀也转过身子,互相看着不同的方向。
“昭仪……”
青蕊匆匆走来,附在段华秀耳边,说郁蓝醉了,撒起酒疯,打烂许多东西。
她说着看向高殷,高殷蹭的起身:“真不像话!我去把她带走,姨姊——失陪了,真抱歉,我下次再来看您!”
段华秀笑着说不要计较,都是些外物,让青蕊将他带出去。
转到事发处,郁蓝正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周围是一地瓷玉玻璃碎屑狼藉,一旁的宫人脸上有伤,应该是尝试叫醒她的代价。
她们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见到太子来,高兴得谢天谢地。
有人想上前抱怨,青蕊盯着表情,用眼神制止她们,但高殷没忽略她们的难处:“真不好意思,给各位添麻烦了。”
他取下珠玉,放在她们手心里,不愿意要的被他死死摁住手,并且回头看向青蕊:“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如何?”
青蕊看他还在捏宫人的手,低低的嗯了一声。
“现在只剩下这个麻烦了。”
高殷走过去,看着醉卧的妻子,还真觉得有点麻烦。
他想起宫人们脸上的伤,于是先按住郁蓝的腿,将她翻面,再伸手去抓她的腰带衣领,果然引起这醉娘的挣扎,但这样她的手就不会打在自己身上了,除非她故意。
最后高殷把她扛在肩膀上,郁蓝受激,对着高殷的背后又抓又咬,宫人们胆战心惊地看着这一幕,只见太子向她们摆摆手,要了一件披挂,盖在太子妃身上。
这样就只能从地上冒出的辫子,才看得出这可能是未来的皇后。
离开清凉宫的间隙,高殷趁着其他人看不见,冷不丁拍了一下肩膀上的浑圆:“回去了,别闹事。”
随后先在侍女们的帮助下,将郁蓝扶上马,自己又乘上同一匹马,郁蓝像是已经醉熟,软软靠在他身上,也没再动弹。
一直到回去东宫,她都如熟睡了一样,神色由于眉毛紧拧着,充满可爱的疑惑,像是在梦里都想不明白。
和刚刚一样,高殷搂着她进殿,见到这个样子,郑春华面露惊讶之色,又以袖掩盖自己的不雅。
“妃醉酒,已酣睡,我扶她进去休息。”
到了东宫,不太适合那么不给郁蓝面子,而且高殷觉得可汗之女也是公主,值得给她一个公主抱。
郁蓝的双腿与脖颈被他搂在怀里,他和郑春华在床下可都没有这么打闹过,因此他只能递去一个眼神:“卿卿刚刚在做什么呢?”
“看些书,正想问您用膳,您就回来了。”
郑春华彬彬有礼:“那我先去命人准备,晚些给太子和妃送膳。”
“麻烦你了。”
郁蓝时不时踢蹬一脚,忽然伸手抓挠高殷的面庞,高殷顾不上再说话,狼狈地跑向屋内,郑春华看着远去的丈夫,安慰自己:毕竟是他国公主,重要些很正常,如今是太子的关键时期,可不能给他拖后腿。
自己还要去为他们准备饭食呢!
高殷将郁蓝丢在床上,赶走所有侍者,闭锁好房门,才回过头来:“你是想做什么?”
郁蓝扭来扭去,口中咕咕嘟嘟冒泡,迷迷糊糊说:“我要喝水……”
高殷亲自给她倒了一盏温水,把她拉起、喂在口中,看着她像金鱼一样蠕动嘴圈。饮了半盏,忽然见到郁蓝抬起头来,双目炯炯有神,口中射出水线,喷了他一脸。
她哈哈大笑,向后倒去,跌在柔软的床褥上,高殷狼狈地抹着脸:“你什么意思呢!”
郁蓝不解释,自顾自地大笑,笑了好一阵子,声音才低沉下来,变得清冷:“我让你在登基之前,不要再去你的好姨姊那里。”
高殷正用毛巾抹面,闻言表情一愣,又揉搓了两下做无事状:“为什么这么想?”
“哼。我是突厥人,还不知道你们的想法吗?一看就懂了。”
郁蓝翘脚不断摇晃,高殷一拍脑袋:是了,忘了突厥人的习俗是继承小妈,想是他们那边这种事情多不胜数,给郁蓝看得见怪不怪了。
要解释说没什么,高殷还挺心虚的,毕竟他和段华秀心照不宣,有些类似李治和……武媚娘?
只是他和段华秀的身份地位,都比这俩后辈高而稳固了无数倍。
甚至于高洋都可能知道了,只是他无力去管,只要事情不闹大,他也无所谓:因为在高洋那边看来,自己能得到段华秀,也就意味着可以得到一部分段氏的支持,如果段氏和斛律氏都完全站在自己这边,那他就彻底稳了。
当然,这只是猜测。
既然被妻子点破,高殷也不打算遮掩,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找理由含糊,就有些羞辱人家智商:“很明显吗?”
“也不是,你还好,可你的姨姊像是要吃了你一样,目光粘得分不开,我看了都害怕。”
郁蓝嫌弃的拍打身上,她宁愿接受一身酒气,也不愿意沾染浓烈的脂粉气:“若是旁人也就罢了,我跟你去见过你母……皇后,我想段妃对你再客气,也不至于超过皇后吧?”
说着,她直视高殷的脸,目光炯炯:“你也不止我这么一个女人,是不是在附近还藏着一个?军中还有一个?无所谓,以后还会有更多,这种事情不算什么。”
“但事成之前,决不能因此出错。你若是不想做皇帝,就趁早放我走,我回草原另找良婿,若是还想……”
她抬起双脚,夹成一个牢壁,将高殷锁在她的双腿中:“就听我的话。你是我的夫君,我不会害你,至少现在……你还是。”
高殷坐在一旁,沉默着,过了片刻后叹气:“你说得对。我听你的,以后不再去,就算去也是公事。”
“嗯。这就好。”
“不过段妃也告诉我一些重要的事情:我的兵马里,似乎有人被太后策反了。不能说是策反,应该说一开始就是太后安插进来的人……”
“杀了他。”
郁蓝眨巴着眼睛,像是在说自己喜欢红色:“死一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何况还是你的部下,随便找个人请他喝酒然后把他丢进河里,这种事情多着呢——城市真不方便,我们都是丢到野外,过段时间就拿剩下的回来,虎豹会帮我们处理的。”
“这里是中原,不能用这么残暴的方法,反而会让更多人害怕。”高殷被逗笑了:“而且他为我立下过功勋,有功之人在我这,哪怕微功也要赏。”
“你自己看着办。”高殷这话,让郁蓝觉得还算满意,她对政治的见解有很大一部分来自父亲,与丈夫不同的地方有很多,但论功行赏、体恤部下,在哪国都是君主的责任。
父亲燕都和丈夫高殷,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而齐帝高洋……那种已经不算人了。
郁蓝在突厥时,就感受到了父亲的短视,说明他的上限就在那里。
而高殷的上限,自己还在窥探,高长恭的忠诚与执行力,代表了高殷的魅力、眼力和筹谋能力都非常优秀。
这才是阿史那郁蓝愿意松口的原因,突厥人只服强者。
第285章 关系
“我会的。”
高殷已经知道郁蓝想要的补偿是什么了:“我之前写了些东西,弄了些戏班,并借此在国都里办些生意——其实不缺这点钱,主要是为了铺出来一些关系。”
“关系?”
“买卖是跟着人走的,有人才会有买卖,也才会有情报和……团体,这些东西就是我打入各个不同团体的方式。”
他站起身,比划着向妻子解释:“人如果独自在深山草原,那和野兽没什么区别,人本来就是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