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家父文宣帝 第149节

  高殷使坏,此时的他在郑冬寒身上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男人,或者说,一头雄兽。

  “……”

  短暂的沉默后,高殷爬起来,爬到与郑冬寒相对应的位置,附在她耳边说着同样的话,无非是些“你真美”、“你真漂亮”之类的平庸说辞,但说得很温柔,仿佛春风剐蹭在心尖上,让郑冬寒心里痒痒的。

  同样的话丈夫也说过,但从未是这种场合,也从未让她如此雀跃,说话的人像是十几年前的丈夫,但又比他俊朗得多,郑冬寒自愿与他更加亲密。

  俊朗的手也没有停下,配合着话语,拨弄着冬寒的琴弦,随后交叠缠绕,不分彼此。

  郑冬寒猛然想起了自己学过的诗句: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今日,她才知道果树要结出累累硕果,全都是为了哺育万物,而万物又反过来滋养着自身。

  沉寂在冬寒的心忽然跳动起来,她感觉自己更润了,眼角流下眼泪,不知道是后悔还是悲伤。

  但如果让她自己来形容,她应该会用幸福作为结尾,原来恋爱的心情不止在书上以及心间,还在眼前这个男人的手里。

  见少年起身,她没有说话,而是仔细地、温柔地替他穿好行装,就像早年间为丈夫做的那样。

  这些事务许久不做,郑冬寒有些笨拙,她出身高贵,也嫁得高贵,比起妻子,她更懂得如何扮演王妃。现在重新拾起这项任务,让她有些恍惚,既为自己的生疏而焦急,又为眼前男子直爽贪婪的眼神而羞涩。

  丈夫都没有这么渴求过自己,仿佛回到了当年。

  “下次是什么时候?”

  高殷猛地抓了一把,郑冬寒要回应两边,一个不需要回答,一个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得嗯啊。

  “这种事,冬寒又选不得,还不是依您的心意……”

  她也直勾勾地看了回来,高殷笑容玩味,抚摸她的脸庞:“总会有机会的。”

  随后附耳在她身边,忽然恶狠狠地说:“骚货!”

  郑冬寒浑身一颤,幽怨地看着高殷,又对高殷的拍打不抗拒,甚至内心的深处在窃喜。

  ……&……

  “人生极乐,莫过于此啊!”

  高洋哈哈大笑,感觉浑身舒爽,禁卫们虽然不答话,但面上有着同样的笑意。

  此时高殷也打开房门出来,身上的衣服虽然齐整,但看得出重新穿戴过。

  禁卫们不敢无礼,但高洋敢,他推开门向里张望,见到正在穿衣的郑冬寒,看见至尊探头,发着颤跪在地上。

  高洋看见她脸上的潮红,面上浮起一抹冷笑,随后才看向高殷,露出猥琐的笑容。

  “哈哈,滋味如何?”

  这下可真是上阵父子兵了,高洋亲密地搂着高殷,掰着手指头给他数:“彭城王这里探过了,那下次可以去其他王府,我看冯翊王就不错,他的母亲就是那位郑大车……”

  这是逮着一个郑家薅是吧?

  高殷的心情不形于色,不过他却发现,氛围好像不一样了。

  就像那晚一样,士兵们看他的眼神变得略微有些严厉,甚至有所鄙夷,但却是建立在一种亲密之上的,好像他们都是同谋共犯,而他是其中罪行最轻微的人,只是跟着老大进来的关系户,勉勉强强才完成犯罪。

  但无论如何,也是伙伴了,这种鄙夷是一种期望和激励,期待他成长为江洋大盗。

  高殷瞪大双眼,看向高洋,高洋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他闭嘴,又冲他眨了眨眼睛,嘴角勾起心照不宣的微笑。

  高殷感觉有些窒息,除了钱粮赏赐,高洋居然还用这种方式,保持着他和禁卫的默契,难怪他总是屡屡侵犯诸王公妻女。

  就像李世民将杀死李建成和李元吉的锅全部揽下一样,责任即是权力,高洋让禁卫们享受到了皇权的侧影,即便只是些微不足道的边角料,也会让他们为了高洋的霸业舍生忘死。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受国之垢”的社稷主行为了,可这垢是真的污垢,污垢到让高殷恶心。

  可他甚至不配觉得恶心,因为他也跟着宇文将军享受到了,腐败的蛛网将大家缠绕在了一起,没有人干净,那么再脏也无意义了,只能一起彻底沉沦。

  而这些残暴的欢愉,终将以残暴为结局。

  一股悲凉之感袭来,高殷不好意思叹息,罪恶感逐渐滋生,为了合理化自身的存在,正疯狂地游说他的理智,欺骗他认为这是一个乱世、一个封建帝国应该会有的现象。

  高演被高洋的残暴伤心,而高殷被高洋的手段所震撼,两人都有些出神,如同木偶般向高洋行礼。

  高洋却不打算放过他们,既然来了,就有事情给他们做:“汝可还记得今日要做什么?”

  高演当然记得,昨日散宴后,高洋曾派人来告诉他,今日要宴请他的岳父元蛮,让他跟着一同出席。

  “让他回去准备,我现在也要回宫中了,若是他有迟误……”

  高洋冷笑,那里面的意思不言自明,高演连忙应承下来。

  “至于汝。”

  高洋转向高殷,用马鞭指着他:“皇后不是唤汝去用膳?该干嘛就干嘛去,孩子就别管大人的事。”

  高殷同样恭谨,目送皇帝的车驾离开,随后与高演相视无言,他们都不知道说什么,高演甚至对太子还有些失望。

  纵使装得再不一样,高殷的本质还是高洋的儿子,由他掌管,齐国仍是那个齐国。

  而高殷却觉得自己没什么好愧疚的,他尽力了,只是时势如此。

  两人行礼,分道扬镳,高殷回到宫中,陪同母亲用膳,听着她的叽里呱啦、闲言碎语,只觉得这般岁月静好,实在是梦想中的生活。

  忽然他又想起刚刚的白皙与滑腻,脸上陡然变红,李祖娥关切地问:“怎么了?道儿是不是不舒服?”

  高殷连忙摇头,李祖娥伸手过来,摸着自己和高殷的额头:“呀,有些热,可是发烧了?”

  “没有没有,只是天气热!”

  高殷心虚,急忙喝水降温。

  李祖娥让他去躺在床上休息,但高殷不想起身,他咬着嘴唇,暗恨自己的身体太年轻,郑冬寒的身影挥之不去,口愈干舌发燥。

  这副窘迫的样子,被母亲看到可不妙!

第271章 诸元

  “母后,我来啦!”

  高绍德火急火燎地冲进来,看见高殷,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大兄果然在此!”

  随后他一顿小跑,跳到李祖娥怀中。

  李祖娥近来还挺烦他的,年纪也不小了,天天跟着自己,还喜欢挂在自己身上,虽然是自己亲生,也不能像首饰一样随身带着。

  她顾不上高殷了,发着脾气让高绍德赶紧滚下来,随后数落他不如兄长沉稳,要多学学,将来帮上兄长的忙。

  高殷松了口气,有绍德这么一打岔,自己的异状才没被发现,听母亲向弟弟炫耀自己的功绩,尤其是高殷出征打仗的功劳,让李祖娥非常骄傲。

  直到这时,高绍德才说:“绍仁在外面等着呢。”

  李祖娥一惊,然后更加生气,拧着高绍德的耳朵,让他去把绍仁带进来。

  古代是一夫一妻多妾制度,所有的妾生子,在法理上都是正妻的孩子,所以有些嫌弃自己母亲是妾室的孩子,就会只认主母,不认亲妈。

  妾的地位也近同奴隶,可以拿来泄欲生育,可以让她干活,甚至可以像货物一样把她赠送给别人或卖掉。

  而帝王就有所不同,依照周礼,王有一后,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女御。

  虽然后世有所变更,但除了皇后之外,帝王的妃子都是有着正式编制的公务员,主要负责服务皇帝一个人,和普通的妾不一样。

  所以在法理上,绍仁既是皇后李祖娥法理上的孩子,实际也是他亲娘裴妃的儿子,而李祖娥有照顾绍仁的义务,所以就这样把他搁在外边,很容易被他人指责没有凤仪。

  好在绍仁年纪小,又有宫人照顾,也不在意这种事,一进来就使劲闻:“好香啊!”

  李祖娥亲自把他抱在怀里,喂他吃饭,绍仁有些贪吃,吃得又快又急,满嘴都是油,倒是小孩子最讨人喜欢的时候,既听话又可爱,李祖娥喜笑颜开,找到了些许当初抚养孩子的感觉。

  高绍德有些吃醋,哼地别过头去,高殷见母亲有了新乐子,于是放下碗筷:“母后,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你还有什么事?”李祖娥抓住高殷的袖子,左看右看,舍不得让他离开:“今日就别走了,留在这里陪我,听说你在晋阳也收了一个姑娘?是不是府中还有一个?永馨和永徽都告诉我了!”

  高殷大囧,李祖娥的嘴有如豌豆射手,停不下来:“看来你也不是不近美色,以往只好读书,我都怕你有龙阳之癖呢!现在好了——什么时候纳了难胜?”

  “孩儿真不知道……后天就要娶突厥公主了,难胜的事情,晚些再说;她也不大,可以多玩几年。”

  “怎能说这话,让她贪图玩乐!”李祖娥鼓气瞪眼,面容扭曲得煞是好看:“该嫁就嫁了,就算一时行不了房,也放到你宫里去,你就不怕以后有才俊踏破李家门槛,把她聘走了?”

  “有母后在,谁敢?”

  高殷耸耸肩,他现在的女人够多了,一时半会还真顾不上李难胜,何况他的确有要事要去做:“父皇嘱托我去办事,我得快些,还要出宫呢!”

  “噢,这样啊,那就不拦你了。”

  李祖娥这才松开他的袖子,再度露出凶狠的表情:“记得我的话,早日娶了难胜!”

  高殷几乎是落荒而逃,看着性格活跃得多的长子,李祖娥颇感惬意,以前他太闷了,现在倒是正好,像个男人了。

  高殷推脱了段昭仪的邀请,也顾不上回去东宫,而是赶忙去往大都督府,留下两分失落。

  “做好准备。”高殷将主要将领都叫到了一起,命令他们各自派人去元氏诸人府邸,劝说他们举家搬迁来到大都督府。

  这个命令让众人摸不着头脑,怎么忽然出这种指令?

  随意聚集勋贵,而且还是最敏感的前朝宗室,换其他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被即刻摁下,判处反逆之罪,也就是太子……还是天保帝的太子。

  “按照我的命令做事,有事情我扛着。”

  高殷坐在主位上,严肃地说:“若是遇见至尊的禁卫,或者是百保鲜卑,不要抵抗,袖手旁观。”

  听见高殷后面的话,诸将神色凛然,看来太子是从至尊那得到了什么消息,和元魏宗室有关。

  气氛沉重,八旗将士们带着复杂的心情,奔赴邺城各处的元魏府邸。

  与此同时,天色渐息,黑暗笼罩皇宫,一辆辆车驾到了宫城外,从里面下来近百个华服贵人。

  有老者,有青年,甚至还有侍者照顾的幼童,他们无一例外,都姓元氏,体内是大魏皇帝们尊贵的血脉。

  他们鱼贯而入,见到宫中禁卫肃穆庄重,心里生出不祥的预感。

  他们被聚集在大厅内,被命令不得擅离,大部分人心生恐惧,直到看见几位高氏宗王出现,尤其是长广王、常山王,以及常山王的岳父,才安下心来。

  至尊终究没有伤害他的同母兄弟,其岳父也无事,那么说明这次宴会,凶险并不大了。

  有人提起下午至尊杀死尔朱英娥的事情,更让他们叫好,心里产生期盼。

  尔朱荣崛起于六镇之乱,元氏自然不会去反思为何六镇边民会反,为什么尔朱荣得到了崛起的机会,他们只知道尔朱荣在河阴屠杀百官,两千多元魏宗室与重臣惨遭毒手。

  如果这些人仍在,尔朱荣想要篡夺朝权,不会那么容易,元子攸杀死尔朱荣,也不会迅速落败,更不会让宇文泰和高欢有机会做大。

  尔朱荣是魏朝衰弱的罪魁祸首,元氏诸人心中永远的恨,没有那场屠杀,如今仍是大魏!

  河阴之变后只剩下这些元魏宗室,高欢为了拉拢他们,也依然要让元氏出任刺史、录尚书事等高官,终生侍奉魏朝,以获得大魏的正统性。

  可惜,高欢死了,接下来的高澄转变了方针,从借助魏室的权威,到高氏自身基业稳固后,选择取代魏室。

  政治目的的转变,使得高澄对待宗室的方式也变了,从高欢那样的拉拢讨好,转为羞辱鞭挞,甚至殴打皇帝。

  而高洋上位后,为了防范元氏复辟,还杀死了孝静帝和一批重要宗室,使得元氏的力量更加衰弱,也让元氏更加痛恨天保。

  而今天保杀死尔朱英娥,代表着他的态度转变,想要用他们的力量来帮扶他的太子高殷,所以以尔朱英娥的死为讯息,转而讨好、拉拢他们吗?

  这么一想,元氏诸人又有所期盼,毕竟大魏确实已经结束了,虽然拉拢来得晚了些,但总比没有好,只要度过天保这个杀孽,日后如何施为,都更加轻松些。

  殿内有侍宦通报,请各官前往宴厅,元氏诸人抱着各种心情随之前往,或交头接耳,或窃窃私语,之后完全沉默,走向阴森的殿宇。

  “怎么不掌灯啊?”

  元黄头忽然发问,这也不怪他,这处殿厅昏暗异常,如果不是有侍卫把守,他们简直以为是鬼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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