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家父文宣帝 第110节

  向江起头,其他将领莫名生出敬畏之心,与他一同下拜。

  他们居然就是被这少年的军队所打败的?而且还是一日?

  “嗯。”

  高殷点点头,看向一旁的柳子第:“拉下去充营,把他和族人分开,若是再有吵嚷,直接打死。”

  “是。”

  士兵们上去,几棒子把柳子第侍候得服服帖帖,再也不敢说话,被提着带了出去。

  高殷拿来几本文册,摊开来看,皱起眉头:“你们让我损失很重啊。”

第203章 纳降

  这话让向江等人惴惴不安,连话都不敢接。

  “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识得大体,归顺天义,也是月光庇护你们。抬起头来。”

  降将们这才敢抬头,与高殷互相观察,虽说早有情报,说主帅不是齐主,而是其太子,但亲眼所见,向江等人还是难以接受。

  毕竟能想出各种攻心诡计、利用尸体和祖坟攻城,乃至拥有先进器械的军队的主帅只有十三岁,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这代表着齐主的继承人十分优秀,再想想周国这边的态势,只要这位太子有他父亲一半的水平,那周国的未来就很有叛头了。

  向江只能安慰自己,往好了想,现在自己快要做齐人了,君主英明是好事。

  当然,现在还要过了这一关,才可以拿到齐国户籍。

  高殷时不时啧嘴、吸气,让向江忧心忡忡,希望他不要计较自己抗拒天兵的事情,那都是郑伟下的令。

  此前高殷率队到达龙头城时,麾下有三万四千的士兵,龙头城内根据事后从军官口中得知,城中守军大概是一万五千人。

  即便齐军的战斗力远远强于周兵,但周兵据守城池,还是打出了不少伤害,战死者接近三千,伤者六千,近两千多人重伤,算下来,八旗军七分之一的战力被打掉了。

  这个数字已经很恐怖了,如果是野战,绝对不会损失这么多,正常的对耗能够克制在三千以下,这还是高殷战前庙算、使尽浑身解数降低周军的抵抗意志,才压下来的数字。

  也难怪玉壁打成那个样子,如果到长安城下,不得不强攻城池,又不知要付出多少伤亡。

  “人即城,人即垣,人即壕。”

  高殷不敢再看了,让人把文册拿走,转头对向江说:“再坚固的城池,没有人驻守也只能陷落,比起加固死物,优秀的将兵才是更能倚仗的城垣。”

  高殷的军队是这句话最好的注脚,想起那些奋勇登城、不惧死亡的士兵,向江就忍不住悲叹,自己只是运气不好,遇上了不去玉壁城的主。

  当然,也可以说是天意有向,因此到最后向江放弃了抵抗,否则若是他们继续坚持下去,破城之后也在闹事,那这数日全城都不会安宁,战果也不会如此丰硕,仅看这个态度,高殷也要给他们一个面子。

  “虽然失败,但并不是你们的错,是宇文氏没法善用汝等,他们掌握的土地和资源也不允许你们继续成长。我想让你们成为最优秀的城垣,拱卫着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呢?”

  幢主级以上的降将约有三十人,基本都是愿意投降的,不愿意的仍被关押着。

  因此说了些许套话后,向江等人便向高殷跪地磕头,行军礼以示臣服。

  对于这些人,还是要给面子的,毕竟城内的守军也需要拆散、规划才能迅速消化,否则一昧的打压充奴,很容易闹出事来。

  城中的守军伤亡比起齐军不算多,算上半夜出来送的那一小队,战死的只有两千之数,重伤者接近四千,剩下的九千士兵大体完好,只不过士气被打散了,许多人不敢再上战场。

  受伤的士兵遣散回家,将来伤势好了就充入食干,降将们与剩下的九千士兵也全部打入了敢死营、成为预备役食干,这是死规定。

  不过在敢死营内分出了向江等人的亲信,和他们整为一队,是实际的囚主。

  敢死营的编制比较特别,普通士兵称死,百人级军官称罪,三百人级佐领称囚,一千五的都统级称牢。立了军功,可以留在敢死营里继续往上升,也可以同级脱营进入最下等的旗籍,死级成为一名食干,罪级成为普通旗兵,囚级成为队主,牢级成为佐领。

  而此前的亲卫依附在本主身边,能提高他们的生存率、更好地打出战功,真让这些将领从大头兵开始重新做起,都不说战阵的残酷,光是其他同样充入敢死营的士兵心里有怨气,就足以害死他们,如柳子第之辈。

  得到优待的也只有这三十人,甚至可能是最后一批,敢死营的本意就是要极尽公平,不管之前什么职位,除非开战前主动投效,否则都要从这里重新做起,这种不明言的照顾已经是他给予降将们最高的待遇了。

  毕竟不管是敢死营还是真八旗,全都得去战场,大家除了待遇和兵装,其他都一样。但阶级又要体现出来,否则八旗哪能保持优越的地位呢?

  这也能再度磨砺他们的统御才能,没有官职的情况下,仍旧聚揽部下的人心,那么就更容易活下来,进而升官。

  降将们再度行礼后被带离此处,高殷唤来部将与参赞们,升堂议事。

  想长期留驻此城,要有足够的军力,统合了剩下的人员后,清华军折损了五千左右的本部士兵,又收降了九千的龙头守军,军力在三万九千之数。

  虽然仍是没有太大折损,但实力已经发生了变化,打了两场胜仗的八旗士兵已经度过了战争的初期,视作常态并开始享受,总体而言变得强了一些。

  周国降兵的忠诚度倒是比较可信,这还要得益于府兵制,宇文泰借由府兵制与柱国系统的结合,将柱国们变成军事贵族,与他们分享权力继而获得支持,也因此府兵保持着严密的等级,下级不可以违抗上级之命,是名将兵实主奴的制度。

  但事物有着两面性,当士兵们在周国内部时,还可以对上级保持忠诚,可一旦被俘虏、投降、重新分配,那么洗牌后的忠心就跟着新官职走了,旧有的忠诚已经不在,而人与人之间是有着心之壁的,投降乃至敌对过的旧周兵第二次投降,难道周人还敢放心任用么?

  这在哪个国家都是艰难的选择,所以为了不陷入这种窘境,降兵更要为新主努力贡献忠诚,否则他又要重新择主,忠诚价值大打折扣,这就是为什么很多时候二鬼子比异族更加可恶,无非是打出自己的统战价值。

  说到底,还是周国钱给的不多,买不起大家的身价。

  这些内容也在高殷和部下们商讨的议题里,最终决定敢死营分出四千人,八旗划拉出万人,由武居常、利叱乙、兰芙蓉等将领驻守于此修补城防,光武砲也继续制造,其中两架拆为散件,交由后勤运输,等需要攻城的时候再使用。

  此外他们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将以柳氏薛氏为首的负隅顽抗的大族清理出来,挨家挨户地抄没家产、挖掘祖坟,将这些充作军资,也回馈部分给城中百姓以收人心。

  世家再怎么难缠,杀光了总是能换人种的,不然现在仍旧是子姓姬姓满地乱跑,想要长期守城,和本地帮派打好关系也是重要的,打不好的那些就去死,给那些亲齐的豪族腾出位置。

  要让河东人知道变天了。

  混乱是阶梯,许多小豪族见有机可乘,也急忙贡献自己的忠诚,献上女儿甚至妻子,以求齐主一笑。

  考虑到现在还不是享受的时候,高殷拒绝了,他也不出面,由各位宗王往下安抚,继续保持着自己的神秘,以高洋的虎皮应对新的敌人。

  根据降将们的情报,周国已经从长安派出了一支六万人的援军,主帅是鲁国公宇文邕,听到这个名字,高殷马上兴奋起来,他终于找到了一丝改变历史的成就感。

  邕子今年十六,比他大两岁,两年前拜任柱国、出镇蒲州,纸面数据勉勉强强,但他不努力一把,都不知道自己是个军事废渣。

  他的东征是历代大规模征战里最水的一档,差点就被高延宗给西讨了,全靠命大捡起一条生路,可以说,他就是周国援军军事上最大的弱点。

  而这个情报,此世只有高殷才知道,就连宇文邕本人不清楚。

  他要好好利用这一点。

  “斛律明月入城了吗?”

  过了片刻,有尉迟孟都疾步入府:“朔州所领兵马离城还有十里,预计未时可达。”

  那就是下午一点多了,这个速度不算慢,高殷点点头:

  “那等他来了就叫我起来,我再休息会儿。”

第204章 入城

  “龙头城破了?只用了一日?!”

  斛律光不敢置信。

  当初太子让他休整,他是想拒绝的,希望早日和太子会合。但听说已经开始攻打龙头城了,太子的心思他也明了,那就顺便休整一下,看太子的结果。

  再不济,他还可以帮忙收拢太子的败兵,给他找点场子。

  这种想法是由他率领的军队所决定的,斛律光带的一万余军队多为骑兵,骑兵进攻较矮的坞壁还可以堆土飞骑强攻,坞壁的防御力量也不足,实际上来说就是麻烦一些的野战,而齐军野战不惧任何人。

  但一座万人以上的坚城就另当别论,需要大量的器械和时间,若守将为良将,万人便足以抵挡二十万人数年之久。

  谁知道,居然一日就被太子的军队攻破了。

  那八旗军纵然有此前的京畿鲜卑为骨架,仓促建立不过三月的军队,也能有这种战斗力?

  斛律光警觉起来,以前他倒没怎么接触过,对这批新军不以为然,甚至觉得太子是怕再出现淮南汉兵覆灭之事,才收纳京畿鲜卑兵加以妥协。

  然而这样的战斗力绝对不可能超过他们晋阳兵,可战绩是实打实做不得假的。

  要么是龙头周军出了问题,要么就是八旗军,或者说太子……

  斛律光越发好奇了。

  “太子这番克城,着实出天下之料,只怕我等的目标,也要改改了。”

  斛律光的别将们交头接耳,纷纷赞同,原先他们是以攻打次一级的坞壁、杀伤周军有生力量为主,为将来大举进攻做铺垫——顺便自己刷些军功。

  但龙头的夺取,改变了周齐两国的有生力量,原本沿着汾河南北一字排列的齐国镇戌,就可以解除掉不必要的部分,转移这些兵力进入龙头城,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压制着运城盆地,河东再次进入齐军的窥探视野中。

  这可是极大的战略优势,玉壁的重要性都因此小了一些。

  而且这样一来,西方稷山县、玉壁所在的绛郡坞壁群就可以大力拔除,周军难以修补,可以将玉壁周围的防御扒拉个精光,削弱其他军镇对玉壁的支援。

  “要不,咱们试着打打玉壁?”

  说这话的自己都不敢相信,更吃尽了白眼。

  斛律光瞪了他一眼:“想死别带上我们!龙头也是重镇,周国必定派遣援兵,先把他们打回去再说!”

  将领唯唯诺诺而退,斛律光不知道高兴还是难过。

  高兴的是太子有出息,一出手就非同凡响。

  难过的是太有出息了,这对齐国来说,很难是件好事,太后那边难以让步,两边终究要撞上。

  斛律光只能感慨一句:“龙子作事,固自不似凡人。”

  反正老爹安排好了,无论怎么打,最后都不会缺了他们斛律家的位子。

  他迅速调整好心态,率队前进。

  等他到达龙头城,已经是下午申时。

  龙头的护城河已经将尸体都打捞出来,外围城墙也清洗过一遍,但也难掩厮杀过的痕迹。

  八旗军队列阵,五彩旌旗招展,鼓吹倡优歌舞齐鸣,还在地上披上了大红绢布,于城门处迎接斛律光部。

  这阵仗在朝中还能见到,出征时鲜少有之,况且这些年没有大战,即便有战争也少有这规格,因此这让斛律光的部下都倍感荣耀,窃窃私语,似乎是他们打了胜仗。

  斛律光回头看着他们,眉头几乎皱成了柳叶刀。

  是你们打的胜仗吗,这么兴奋?太子给你们些面子,就找不着北了?

  将领们心里想,老子跟您多少年了,虽然您没说,但要是看不出来,您准备亲近太子,咱们也就别混了。

  说到底这次出征,原本就有帮扶太子上马的意思,高兴点怎么了?难道冷着脸让太子以为咱们不是自己人?

  斛律光拨马前进,在前方等候着他的,是他的弟弟斛律羡。

  “兄长无恙,弟深喜之。”

  “别笑我了!”斛律光捶他一拳,又凑近斛律羡耳边,压低声音:“太子怪我没跟上?”

  “哪有的事。”斛律羡摇头:“进城再说,太子等您可是很久了。”

  “对了。”斛律羡又叮嘱了一句:“现在太子对外宣称自己为齐主,兄长知道就好,无需惊讶。”

  “……”斛律光意味深长地看向城内,到底是披着至尊的虎皮,还是彰显野心呢?

  太子踩在规矩的边界,隐约踏过半步,若自己来时还没考虑好,怕是此刻十分苦恼。

  但话又说了回来,慈不掌兵,身为至尊的继承人,没有这点野心,怕是也难巩固住部下。

  斛律光想起父亲的话,隐约有了些恶心思,反问阿羡:“你觉得如何?”

  斛律羡一怔:“什么觉得如何?哦……我现在是太子的部下,不好评价主上。”

  斛律光哈哈大笑,见兄长这个样子,斛律羡忍不住讥笑:“不过太子手段百出,不同寻常,还请兄长也不用惊讶。现在太子又自称月光王,我的明月兄长,您可要当心了!”

  斛律光不明就里,在欢迎中进入内城,立刻吓了一跳。

  只见外城吊着一些死尸,城墙留着激战过的痕迹,空旷处摆放着数不尽的棺椁,根据旗帜的划分来看,应该是双方战死士兵的,不过这才几天呐,就收集到这么多棺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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