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崇威全军覆没,大同北部空虚,他还在宣府待着不动?
难不成要等张天琳打到大同府城下,他才肯出兵?”
王忠缩了缩脖子,小声道:
“听说宣府那边正在开垦良田、修水利,熊经略好像……更看重宣府的防务,没把大同的乱民当回事。”
“没当回事?”
王威气得笑了起来。
“等张天琳收拢了朔州的流民,再打下大同府,他熊廷弼就是罪人!到时候,咱们都得跟着完蛋!”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骂熊廷弼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控制局势,否则代王和张炜那边交不了差,朝廷也会治他的罪。
“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王威咬着牙,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传我命令:井坪路参将孙镇,率部三千,从西面迂回,堵住乱民往朔州的去路。
平虏城参将马荣,带三千人,从东面夹击,防止乱民南下大同府。
破虏堡的刘振邦,让他率部三千,从南面跟进,配合孙镇和马荣,把乱民困在左云县以北!”
王忠连忙拿出纸笔,飞快地记录着命令,心里却有些疑惑:
“总镇,咱们调动这么多兵力,若是还挡不住乱民……”
“那朱崇威不过是轻敌,方才被其所破,我大同三位参将同时出兵,还怕他这区区流民?”
王威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
“必须把乱民控制在左云、朔州一带,绝不能让他们靠近大同府!
等熊廷弼那边忍不住了,再让局势失控也不迟。
现在失控,太早了!”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算计。
“另外,告诉刘振邦,此番平乱,‘伤亡’可以多报些,尤其是那些空额的兵卒,正好借着乱民的手,把账平了。”
王忠心里一动,瞬间明白了王威的心思。
这些年,王威私吞军饷,虚报了近万空额,一直找不到机会填补。
现在让刘振邦等人多报伤亡,正好可以把这些空额的兵卒算在“平乱阵亡”里,既不用再给空额发军饷,还能向朝廷申请抚恤,一举两得。
“还有。”
王威补充道:“本镇亲自率军五千,坐镇阳和卫,作为后援。
若是孙镇他们顶不住,我再出兵支援。”
他要亲自去,一是为了掌控兵权,防止孙镇等人阳奉阴违。
二是为了亲眼看着“伤亡”数字上报,确保空额能顺利填补。
朱崇威的三千人能被乱民全灭,他的“五千后援”损失个一两千,也合情合理,没人会怀疑。
王忠连忙躬身应道:“属下这就去传命!”
看着王忠匆匆离去的背影,王威心里稍稍安定了些。
“张天琳,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最好能再‘厉害’点,让孙镇他们多‘损失’些人手,这样我的账,才能算得更干净。”
“若是顺利的话,大同府,到时候,便全是我王威的人了!”
第457章 乱象环生,鞑子南下
天启二年。
八月初。
此刻的大同,像一口烧到滚烫的铁锅,内忧外患的火星溅在上面,转眼就燎成了熊熊大火。
王威在阳和卫的帅帐里,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案上的烛火燃了又灭,灭了又换,堆积的军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每一封都在告诉他:
局势,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孙镇和马荣呢?十日了!他们离右玉县不过两百里,就算是步兵赶路,也该到了!”
王威猛地将手里的军报摔在案上。
帐外的亲兵吓得大气不敢喘。
他派去催促的使者刚回来,带来的消息让他火冒三丈。
孙镇在井坪路以“粮草未齐,需待户部调拨”为由,磨磨蹭蹭三日才拔营。
马荣更过分,到了平虏城下辖的威远堡,就说“兵卒染了暑气,需休整五日”。
王威哪里不知道,这两人是怕了。
朱崇威的三千边军全军覆没的消息,早传遍了大同各卫所,谁都不想当第二个“送死鬼”,更不想被他王威当枪使,去替他收拾流民的烂摊子。
“一群废物!”
王威咬牙骂道。
他当初算计着借流民消耗朱崇威,再借平叛洗空额,可没料到张天琳这么能打。
不过半月,就从左云县一路北上,连破破虎堡、残虎堡两座边堡,昨日更是打下了右玉县城。
据斥候回报,张天琳麾下的流民已达四万人,不仅缴获了朱崇威部的甲胄兵器,还有不少大同右卫的逃兵投靠,这些边军熟稔战法,竟真的帮流民操练起队列来,甚至教他们用盾牌结阵、用长矛突刺。
“之前还是乌合之众,现在倒成了像样的军队!”
王威越想越气。
他原本以为,流民再能闹,也不过是抢些粮食就散了,可现在,张天琳不仅有了规模,还有了战斗力,这哪里是“可控的乱局”,分明是养出了一头噬人的猛虎!
踏踏踏~
帐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亲信匆匆进来禀报:“将军,刘振邦将军送来军报,说已收复左云县!”
王威眼睛一亮,连忙接过军报。
纸上写着“八月初三,率破虏堡兵马三千,收复左云县城,城内乱民已溃散,暂无大碍”。
可没等他松口气,亲信又补了一句:
“只是……左云县城早已被张天琳放弃,城里的衙署、粮仓都被烧光了,只剩下些断壁残垣,刘参将收复后,也没北上追击,只在城里驻守,说是‘需清点粮草,防备乱民反扑’。”
王威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去。
好家伙!
他这个好女婿,居然也在阳奉阴违!
收复一座空无一人的废城,不过是做给朝廷看的样子,真让他去跟张天琳的四万流民硬碰硬,他比谁都惜命。
说到底,整个大同的将领,没一个真心想替他平叛,都在等着看局势彻底烂掉,好把责任都推到他头上。
“都在保自己的实力……都在看我笑话!”
王威烦躁地踱来踱去。
这几日,代王、镇守太监,不断发出信件催促。
‘大王说了,若再不能平定民变,他可保不住你。’
‘张炜公公也传了话,朝廷那边已经在问了,再没进展,就要调宣府的熊廷弼过来了。’
熊廷弼……
一想到这个名字,王威就觉得头皮发麻。
熊廷弼在辽东、宣府抄了多少贪腐的将官,整顿了多少空额。
若是熊廷弼真的来大同,他那些私吞军饷、虚报编制的事,恐怕藏都藏不住。
就在这时。
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帐内,脸色惨白,声音发颤:
“将、将军!不好了!
土默特部的素囊台吉,率着五千骑兵叩边,已经打下了杀虎口,正在劫掠大同右卫!”
“什么?!”
王威如遭雷击,猛地踉跄一步。
杀虎口是大同西北的门户,一旦被蒙古人攻破,大同右卫就成了砧板上的肉。
而大同右卫的兵马,早就被朱崇威带去平叛,如今只剩些老弱残兵,根本挡不住土默特的骑兵!
“蒙古人怎么会来?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
王威的声音都在发抖。
内忧还没解决,外患又杀了过来,张天琳的四万流民在北,素囊台吉的五千骑兵在西,大同府已经成了腹背受敌的局势。
他之前所有的算计,此刻都成了笑话,只剩下一个即将崩塌的烂摊子。
借流民洗空额、借代王保官位、逼熊廷弼妥协
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斥候哆哆嗦嗦地补充:“大同右卫的百姓已经开始逃了,素囊台吉的骑兵不仅抢粮草,还抓俘虏,再没人去救,右卫就要彻底没了!”
王威瘫坐在椅子上,看着案上的地图,突然觉得一阵绝望。
他原本想靠着私心和算计,在大同站稳脚跟,可到头来,却把自己逼进了死胡同。
流民成了气候,蒙古人趁虚而入,将领们各怀鬼胎,朝廷和代王又在催逼,他这个大同副总兵,怕是真的要人头落地了。
“素囊这匹夫!竟敢趁火打劫!
传我命令,立刻派信使去归化城,告诉卜石兔。
若他管不住素囊,三日内不撤出杀虎口,大明即刻取消与土默特部的互市!
断了他们的茶、盐、铁器,看他们还怎么在草原上立足!”
帐下的幕僚周敬之闻言,脸色却愈发凝重。
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捡起被茶水浸湿的军报,语气带着难掩的担忧:
“将军,此举怕是难奏效啊。”
“阿勒坦汗故去后,土默特早已不是铁板一块。
扯力克汗晚年,三娘子虽竭力维持,可部落实权已开始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