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平金城里的女真百姓全部迁出,不能让他们聚族而居。
比如原正黄旗的属民,不要全往一个地方送,分成十几拨,分别安置到开原、铁岭的汉人村落里,每村编入十到二十户女真家庭。
让他们跟汉人同村而居、同田而耕,平日里一起种地、赶集,时间长了,隔阂自然就少了。”
“第二步是转变生计。”
“女真百姓多靠游牧、狩猎为生,不懂农耕,官府要派汉人老农手把手教。
比如怎么耕地、怎么施肥、什么时候播种,甚至可以搞‘农具租赁’,让他们先借着用,秋收后再还。
还要定个规矩:若三年内粮食产量能达到汉人农户的八成,就免除次年的赋税。
若是拒不务农,还想着靠打猎为生,就贬为‘屯奴’,发配到驿站服劳役。
让他们知道,只有好好种地,才能过上安稳日子。”
“第三步是汉化教育。”
“在有女真百姓的村落设立‘儒学蒙馆’,官府统一印制《三字经》《论语》当教材,找辽东本地的秀才当夫子。
规定女真子弟七岁到十五岁必须入学,每天学一个时辰的汉语。
考试合格的,比如能背完《三字经》,就免除家里半年的徭役。
若是能考上童生,还能跟汉人子弟一样参加科举,中举后同等授官。
要用利益引导他们学汉话、学汉礼,逐步淡化‘女真部落’的身份认同。”
他一口气说完这些,才发现周文焕正张着嘴,手中的毛笔停在纸上。
熊廷弼皱了皱眉,问道:“我说的这些,你都记下来了没有?”
周文焕这才回过神,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明公,您说的太周全了,属下……属下只记了一半,方才光顾着震惊,好多细节都没跟上。”
他实在没想到,熊廷弼不仅打赢了仗,连战后治理的每一步都想得如此细致,小到农具租赁,大到科举入仕,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糊涂!”
熊廷弼假意斥责了一句,语气里却带着几分无奈。
“这些都是安定辽东的关键,一个字都不能错。
你拿好纸笔,我再跟你说一遍,这次仔细记,写完后编成册子,跟生擒皇太极的捷报一道发往京师,呈给陛下。
要让陛下知道,辽东不仅能打下来,还能守得住、治得好!”
“是!属下遵命!”
周文焕连忙挺直身子,握紧毛笔,眼神里满是敬佩。
他此刻才真正明白,为何陛下会将辽东的安危托付给熊廷弼。
这般深谋远虑,放眼整个大明,也找不出第二人。
辽东。
熊廷弼还在为安定辽东殚精竭力。
而在紫禁城中。
大明皇帝朱由校在坤宁宫里面,也不轻松。
此刻。
坤宁宫东暖阁中。
里面断断续续传来皇后张嫣压抑的痛呼,偶尔夹杂着稳婆低促的劝慰。
东暖阁外。
朱由校来回踱步,脸上略有担忧之色。
殿内的宫女太监都垂着头,大气不敢出,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陛下,喝口参茶暖暖身子吧?”
贴身太监魏朝端着茶盏上前,声音压得极低,茶盏沿的热气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扰了陛下的心神。
朱由校摆了摆手,目光没离开暖阁:
“里面怎么样了?稳婆就没个回话?”
魏朝连忙躬身:“方才小的问过,稳婆说娘娘胎位是正的,就是气力耗得厉害,已经喂了参汤,还在撑着……”
话没说完,暖阁里突然传来一声更急促的痛呼,朱由校眉头顿时紧皱起来了。
他不是没经历过妃嫔生产。
去年赵清月诞下皇女时,他也在宫外等过,但那时的心情远没有今日这般沉重。
一来是张嫣乃中宫皇后,他对这位端庄持重的皇后向来敬重。
二来是这时代的生产,本就是女子过鬼门关。
太多因难产而亡的妇人,连宫中太医、稳婆俱全,也难保万无一失。
更重要的是,这一胎若能诞下皇子,便是嫡长子,大明朝的国本才算真正落地。
朱由校登基这两年来,推新政、整军备、剿晋商、平建奴,桩桩件件都在动旧勋贵和腐儒的奶酪。
那些大臣嘴上不说,心里却总觉得他“离经叛道”。
暗搓搓的说他没从小受大儒熏陶,不懂“圣贤之道”。
说他重工商、改赋税是“舍本逐末”。
即便辽东大捷、天下渐安,也总有人在暗地里非议。
前几日文华殿议事,还有老臣隐晦提过“陛下当重教化,以正君心”。
话里话外,都是嫌他的政策不合祖制古法。
朱由校心里清楚,这些人之所以还没公然反对,不过是因为他做得还不够过分。
等改革进入深水区了,这些人肯定会跳脚,会出来反对,甚至撂挑子不干。
可一旦有了嫡长子,情况就不一样了。
那些腐儒会把心思放在培养“合格的储君”上,会觉得“陛下虽有偏差,嫡子尚可教”。
有了这份盼头,他们对新政的忍耐度便会多几分。
即便日后他再推更激进的改革,比如整顿士绅赋税,推行摊丁入亩、火耗归公、养廉银,这些人也不会轻易跟他“掀桌子”。
嫡长子,就是他与臣子们之间的缓冲。
“皇爷,您都站了一个时辰了,要不坐会儿?”
魏朝见朱由校的额角渗了细汗,又小心翼翼地劝道。
一边。
魏忠贤、王体乾也是纷纷开口劝慰。
朱由校刚要开口,暖阁里突然传来稳婆一声清亮的高喊:
“娘娘再加把劲!头出来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更剧烈的痛呼。
“啊啊啊~”
随后
“哇~~”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陡然穿透暖阁的门帘,在坤宁宫炸开。
朱由校快步走到暖阁门前,刚要掀帘,就见稳婆抱着一个裹在明黄襁褓里的婴儿走出来,满脸堆笑地跪倒: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诞下嫡皇子,重八斤,母子平安!”
魏朝先是愣了愣,随即大喜过望,扑通跪倒在地: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是皇子!是嫡皇子!”
殿内的宫女太监也齐齐跪倒,山呼“万岁”,之前压抑的气氛瞬间被狂喜取代。
嫡长子已出。
大明的国本,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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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国本初定,任重道远
朱由校小心翼翼地从稳婆手中接过襁褓,双臂微屈,像是捧着稀世珍宝,连呼吸都放得轻了。
襁褓是新制的明黄锦缎,绣着缠枝莲纹,里面的婴孩闭着眼,小脸皱巴巴的,像颗刚剥壳的莲子,却不妨碍朱由校盯着他瞧个没完。
小家伙似乎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原本细微的哼唧声渐渐停了,小小的手从襁褓缝隙里伸出来,对着朱由校嘿嘿直笑。
“重八斤……你这小子,倒真和太祖皇帝少年时的名儿对上了。”
朱由校的声音里满是笑意,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太祖高皇帝朱元璋出身农家,因出生时体重八斤,父母便唤他“朱重八”,后来才改了大名。
如今自己的嫡长子也有这般重量,倒像是冥冥中的巧合,让他心里多了几分莫名的期许。
稳婆在一旁躬着身,脸上堆着谄媚又真诚的笑,声音放得极柔:
“陛下说得是!
皇子殿下一看就是天纵福泽,寻常婴孩刚出生时,多是五六斤的轻巧模样,能有七斤已是难得。
殿下竟足有八斤,哭声还这般嘹亮,方才在暖阁里,那哭声都快传到殿外了。
这身子骨,日后定是康健得很!”
这话倒不是虚言。
在这婴孩夭折率极高的年月,新生儿的重量几乎是“存活率”的直观标尺。
宫里之前常有妃嫔诞下皇子,因为体重不够,没撑过几日便没了气息。
如今嫡皇子有八斤重,光是这分量,就比旁人多了几分活下去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