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争论下去,只会浪费时间,大金已经没多少时间可耗了。
“够了!”
皇太极猛地喝止,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听了这么多,皇太极心中也已经有了选择了。
他当即说道:
“为今之计,便只有突围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死守就是等死,争论再多也没用。
然突围九死一生,必须好好筹划,不能有半分差错。”
他回头看向众人,目光扫过每一张脸,语气缓和了几分,却仍带着沉重:
“你们下去之后,各自琢磨突围的路线、时机、如何应对明军的拦截,三日内,每人必须呈报一份完整的突围计划给本汗。
记住,这不仅是为了大金,也是为了你们自己的性命。”
“奴才遵旨!”
众人齐齐躬身领命,声音里没了往日的激昂,只剩沉沉的压抑。
他们转身退出正殿,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没人敢想,在明军十万人的重重围堵之下,他们这两万人,最终能逃出去多少。
更没人敢想,就算逃出去,大金的未来,又在何方。
“佟卿,你留步。”
就在佟养性的靴底即将踏出殿门时,皇太极的声音忽然响起。
佟养性脚步一顿,心里“咯噔”一下,缓缓转过身来,垂着头应道:
“嗻。”
他心中带着忐忑。
难不成,是佟国瑶的事情?
佟养性垂着头,等着对方开口。
皇太极靠在楠木椅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压下喉间的不适。
他抬眼看向佟养性,眼神里没了方才议事时的焦躁,反倒多了几分深不见底的沉静。
“今日议事,你虽话少,却始终站在本汗这边。
大金到了这般危亡境地,还能有你这般忠心耿耿的臣子,本汗很是欣慰。”
此话一出。
佟养性连忙上前半步,单膝跪地,腰弯得更低了,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谦卑:
“大汗言重了。奴才本是汉人,蒙英明汗提拔,又得大汗您信任,方能在大金立足。
效忠大金、效忠大汗,本就是奴才的本分,不敢称‘忠心耿耿’。”
“本分?”
皇太极轻笑一声,。
“如今这世道,‘本分’二字,可比黄金还金贵。”
“你那个孙子,近来如何了?”
果然是他那孙子佟国瑶的事情。
佟养性深吸一口气,说道:“回大汗,他一直很安分,平日里只在汉军旗营中走动,没敢生事。”
皇太极闻言,说道:
“现在,不能让他安分下去了,你孙子佟国瑶这颗棋子,该动一动了。”
“动……动棋子?”
佟养性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皇太极是要反用这个明军内应!
他的心跳骤然加快,忙问道:“大汗欲让奴才如何做?”
皇太极靠回椅背上,目光扫过殿门,确认外面无人后才缓缓开口:
“你回去之后,找个机会给佟国瑶透个信,就说内城粮草已尽,守军人心涣散,你已暗中联络了几个汉军旗的旧部,准备今夜三更打开西门,献城投降。”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你要给足他‘机会’,让他觉得这是天赐的功劳。
让他连夜去给明军报信,引熊廷弼的人从西门进来。”
佟养性的眼睛渐渐亮了,他终于明白皇太极的心思:
“大汗是想……引明军主力去西门,好让咱们从其他城门突围?”
“不错。”
皇太极点头。
“外城的明军本就盯着内城,一旦听说西门献城,必然会蜂拥而至,都往西门挤。
到时候,咱们的主力就从北门突围,穿过龙岗山,往草原去。
佟国瑶以为他立了大功,却不知道,他不过是本汗用来调虎离山的棋子。”
佟养性的后背渗出一层热汗,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他看着皇太极,此刻对方虽面色苍白、精神疲惫,却依旧透着一股运筹帷幄的气势,让他瞬间觉得,大金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他连忙磕头:“奴才明白了!奴才这就去安排,定不让大汗失望!”
“好。”
皇太极的脸上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
他看着佟养性,当场就给佟养性画了一个大饼。
“此番若能顺利突围,你便是大金的第一功臣。
待本汗日后东山再起,定封你为‘汉人贝勒’。
八旗之中,汉人能得贝勒之位的,至今未有,你佟养性,会是第一个。”
“汉人贝勒”四个字,像一道惊雷,炸在佟养性耳边。
他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敢置信,随即又被狂喜淹没。
他连磕三个响头,额头撞在青砖上发出“咚咚”的声响,声音都带着哭腔:
“奴才谢大汗隆恩!奴才就是粉身碎骨,也必办妥此事!定让大汗顺利突围,重振大金!”
皇太极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
“去吧。记住,此事只能你知、我知,连佟国瑶都不能露半点风声。
他得真以为自己是在‘立功’,这戏才能演得真。”
“奴才省得!”
佟养性站起身,又躬身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快步走出殿门。
片刻之后。
殿内只剩皇太极一人。
他看着佟养性离去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神色。
皇太极抬手揉了揉眉心,喉间又涌上一阵腥甜。
他抑制住想要吐血的冲动,眼神闪烁不定。
用佟养性。
这步棋,是险棋,若是佟养性反水,或是佟国瑶察觉不对劲,他和大金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但此刻,他已没有别的选择。
处理完这些繁杂的事情之后,皇太极感觉眼皮都在打架了,在宫人的护送下,去往寝宫。
很快,他便进入了赫图阿拉的寝宫。
“大汗。”
两个身着大金宫装的身影立刻迎了上来。
苏秦与娜木钟,两人都是草原上有名的美人,前凸后翘的身段裹在袍子里,走路时裙摆轻晃,带着几分柔媚,可此刻脸上却没了往日的笑意,只剩小心翼翼的担忧。
她们早从宫人的窃窃私语里,听闻了城楼下献首的事。
皇太极没说话,任由她们上前宽衣解带。
待衣服褪去之后。
苏秦连忙端来一杯温茶,娜木钟则取来一条干布,轻轻替他擦拭身体。
两人挨着他坐下,丰腴的身体不断的朝着他挤压而来,似乎是想引动他的兽性。
然而,皇太极心中却没半分旖旎。
“赫图阿拉要守不住了。”
忽然。
皇太极开口,这话语的内容,却让两个女人同时僵住。
苏秦手里的茶杯晃了晃,茶水溅在手上,她却没察觉。
娜木钟更是整个人都呆滞住了。
皇太极盯着帐顶,叹了一口气,说道:
“阿济格在抚顺关外自刎了,阿敏在苏子河畔被乱枪捅死……
明军的佛郎机炮,能把外城轰开丈余宽的口子,内城这石墙,再过几日,也会被轰成齑粉。
守不住了。”
“大汗……”
娜木钟的声音先颤了,她抬起头,眼底已经蓄了泪。
她想起去年林丹汗兵败,她一路颠沛流离的惨状。
好不容易投靠了皇太极,原以为能安稳些,却没料到,不过半年,又要面临当别人战利品的境地。
皇太极终于转头,目光扫过她们苍白的脸,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你们怎么打算的?若是想走,现在还来得及。
明军对蒙古降人素来宽容,或许能给你们一条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