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捣黄龙!复我辽东!报我血仇!”
“直捣黄龙!复我辽东!报我血仇!”
“直捣黄龙!复我辽东!报我血仇!”
呐喊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响,更烈。
熊廷弼将尚方剑斜指天空,朝着北方一挥,同时大喊道:
“出发!”
于是乎。
大军缓缓开动,浙兵在前,火铳手紧随其后,骑兵护着两翼,火炮营推着大将军炮压阵。
他们朝着赫图阿拉,缓慢,却又坚定而去。
明军主力已动。
而在三日前,陈策已经率领先锋,越过抚顺关,进入山林之中。
陈策率领的先锋军,穿过土木河寨的残垣。
那些被去年明军离开时焚毁的木楼只剩焦黑的立柱,墙基下还能看见零星的箭镞与锈蚀的甲片,显然建奴并未派人修缮这片“无用之地”。
“将军,前面就是赫图阿拉外围的哈达部旧寨了。”
斥候队长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报。
“这些部落果然囤了粮。”
陈策勒住马缰,目光扫过远处炊烟袅袅的山寨,冷声道:
“传令下去,围寨不攻,先喊话劝降。
凡愿献粮出降者,既往不咎;若敢顽抗,烧寨不留活口。”
他身后的偏厢车早已列成扇形,火铳手半蹲在车后,铳口隐隐对着山寨方向。
不过半柱香功夫,寨门便吱呀打开,十几个面黄肌瘦的女真牧民举着粮袋走出,身后跟着几个瑟瑟发抖的蒙古人。
“别杀我们,我们愿意投降!”
这些都是依附建奴的小部落,此刻见明军势大,哪里还敢抵抗。
陈策一个挥手,便将这些人五花大绑,之后搜刮寨中,然后一把火烧掉寨子,这才离去。
三日间。
陈策率部清剿了赫图阿拉周边十七处部落,缴获的粟米、兽肉虽不算丰裕,却也解了先锋军的燃眉之急,更重要的是,彻底斩断了赫图阿拉向外求援、补给的可能。
而清理周边之后,陈策这才将大军开往赫图阿拉。
待大军抵达赫图阿拉城下时,日头已过正午,苏子河泛着粼粼波光,映得那座石筑内城愈发巍峨。
陈策抬手示意停止前进,准备安营扎寨。
军卒们立刻动作起来。
偏厢车首尾相接,在城外十里处围成环形营垒,鹿角被深深钉进土里,瞭望塔迅速搭起。
“将军,您看!”
亲兵指向城头,赫图阿拉的城门早已紧闭,吊桥高高拉起,城头隐约可见攒动的人头,弓弩手正趴在垛口上张望。
陈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大军来了,不出城和我野战?
你建奴什么时候这么有礼貌了?
等了半个时辰,明军营寨都要开始搭了,结果赫图阿拉还是没人出来。
陈策心中已经不耐烦了。
他转头看向身后,喊道:
“王虎!”
“末将在!”
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应声出列,豹头环眼,正是曾从抚顺城破的死人堆里逃出来的夜不收队长。
他嗓子像是被火燎过,开口时带着粗粝的沙哑,却格外有穿透力:
“将军有何吩咐?”
“带你的人,去给城上的鞑子提提神。”
陈策抛过一个酒囊,酒液顺着囊口晃出几滴。
“让他们知道,咱们大明的兵,不是来陪他们耗着的。”
王虎接住酒囊,仰头猛灌了大半,烈酒顺着虬髯往下淌。
他抹了把嘴,大手一挥:
“末将遵命!”
领命之后,他转身对着身后喊道:
“儿郎们,跟老子走!”
十余名精锐骑兵立刻策马上前,马蹄踏过松软的土地,卷起阵阵烟尘,直抵护城河边才勒住缰绳。
“城上的龟孙子听着!”
王虎的吼声混着辽东土腔,像块石头砸在平静的城头上。
“前年你们屠开原的时候,不是挺威风吗?
把咱们汉人的房子烧了,女人抢了,现在怎么缩在城里当缩头乌龟?
裤裆里的卵蛋是被冻掉了?!”
他身后的骑兵们立刻配合,纷纷举起三眼铳,“砰砰砰”三声脆响接连炸起,硝烟弥漫间,城头顿时一阵骚动。
内城箭楼上,镶蓝旗的甲喇额真阿山见此情景,气得狠狠一拳砸在垛口上,青砖被他砸得崩裂出细纹。
他猛地转过身,看向站在身后的皇太极,单膝跪地,右手按在刀柄上:
“大汗!这群南蛮太嚣张了!
奴才愿带三百巴牙喇冲出去,把那个骂阵的家伙的脑袋砍下来,挂在城门上!”
皇太极没有立刻回话,他正举着千里镜,仔细观察明军的营垒。
阳光透过镜片,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斑,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直到阿山的呼吸渐渐急促,他才缓缓放下千里镜,手指指向明军左翼那片看似杂乱的车阵:
“你看那里。”
阿山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几辆偏厢车之间,隐约有明兵在移动,动作整齐划一,像是在变换阵型。
“那是……”
“是戚家军的鸳鸯阵。”
皇太极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那些偏厢车不是随便摆的,车与车之间的距离,正好能让火铳手交替射击,后面还藏着长枪手。
你若带巴牙喇冲出去,刚过护城河,就会被打成筛子。”
他的话音刚落,城下的骂声陡然拔高,比之前更添了几分狠厉。
阿山探头看去,只见王虎正指挥着两个士兵,从马背上拖下五具尸体。
那些尸体穿着镶红旗的衣甲,甲胄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显然是前日派出去的斥候,竟全被明军全歼了。
“看看你们的‘八旗勇士’!”
王虎一脚踹在最前面那具尸体的胸口,尸体顺着河坡滚进护城河里,“扑通”一声溅起水花。
“就这熊样,还敢跟咱们大明军斗?
怎么,城上的不敢下来给他们报仇?
是怕了,还是觉得这些人死了活该?!”
城头的建奴兵彻底炸了锅,有几个年轻的甲士已经抽出了腰刀,朝着城下怒吼,连弓弩手都搭好了箭,只等一声令下便射。
然而,王虎所在之地,不再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内,便是射箭了,也是白射。
阿山再也按捺不住,猛地抽出腰刀,刀光在阳光下闪了一下,却被皇太极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了原地。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却让阿山握着刀的手不由自主地顿住。
“传令下去。”
皇太极转过身,面对闻讯赶来的旗主们,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杀气。
“从今日起,敢言出战者,斩。
弓弩手分成三班轮值,明军只要进入百步之内,立刻射箭,不准放一人一马靠近城墙。”
他不是不想出战,而是不能。
城外的精锐骑兵都已按计划埋伏在山林里,等着截击熊廷弼的粮道。
城中剩下的,大多是汉兵和蒙古兵,还有不少新征的女真少年,战斗力本就薄弱。
若是此刻出城迎战,一旦中了明军的埋伏,城中空虚,剩下的人根本守不住赫图阿拉。
“大汗……”
阿山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皇太极抬手打断。
“等。”
皇太极只说了一个字,却带着千钧之力。
“等熊廷弼的主力到。
他大军围城,粮道必然漫长,阿济格的人很快就会有消息。
到时候,阿济格劫掠明军辽东,明军首尾难以相顾,咱们再内外夹击,才能一战定胜负。”
“现在,得忍!”
现在的隐忍,不是胆怯,而是为了最后的反击。
只要能熬过这阵子,等明军粮尽、军心动摇,便是他翻盘的时候。
阿山脸上满是屈辱,却也不得不领命。
如此在王虎的叫骂声中,时间便又过去了三日。
城外,汉军营寨已经搭建得差不多了。
而在这个时候。
熊廷弼率领的明军主力如一条钢铁巨龙,从抚顺方向蜿蜒而来,旌旗漫过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