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宝钞上用特制的水印纸、防伪花纹,加盖只有宝钞司与户部才能掌控的印玺,同时严惩私印者,抄家流放,以儆效尤。
“这……这是陛下亲笔所书?”
方从哲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这些想法,远超大明千年的货币认知,让他有一种醍醐灌顶,晕晕沉沉的感觉。。
朱由校轻轻点头:
“朕早年曾涉猎过一些钱货之法,譬如宋时的交子,便与宝钞相似,近日朕结合我大明实情,整理成了这本册子。
朕非金融专精,却也知道,纸币的关键从不是纸的贵重,而是背后的‘信用’。
只要朝廷能守住‘宝钞可兑银、可纳税、可购物’的承诺,只要能让百姓相信,拿着宝钞和拿着白银一样安稳,何愁推不下去?”
此时册子已传到叶向高手中。
这位务实的群辅捧着册子,眉头从最初的紧锁渐渐舒展。
“陛下所言‘以银为备’,倒是解了‘宝钞无本’的死结!
早年太祖皇帝推行宝钞,便是因无银无粮支撑,才滥发贬值。
若是每发一贯宝钞,便存五钱白银在官库,百姓随时能兑,自然不会再视宝钞为废纸!”
“还有这‘官银号’!”
“如今江南士绅抱怨银票不能汇通天下,若是朝廷设官银号,北至辽东、南至广州,凭票就能兑银,不仅能方便通商,还能将民间散银收归朝廷管控。
日后再发宝钞,便有了足够的银钱做底气!”
而且
叶向高看出了这大明宝钞的好处。
那就是无中生有。
朝堂有五钱银子,就可以发一两银子的宝钞。
相当于凭空多出来了这么多的财富。
陛下的想法,当真天才!
李汝华是最后看册子的,他性子最是谨慎,却也在翻到“防伪之术”时眼前一亮:
“陛下说的‘水印纸’‘专用印玺’,倒是比早年的‘火漆印’更稳妥!
若是能造出只有内府才能掌控的纸料,再严惩造假者,民间私印宝钞的隐患,便能大大降低!”
四人传阅完册子,重新坐回椅上时,脸上的“难色”早已被震惊取代。
这时候,四个人的态度,也有了变化。
方从哲语气里多了几分敬佩:
“老臣愚昧,此前只知宝钞之弊,却不知纸币竟有这般‘活法’!
陛下这些想法,虽闻所未闻,却句句在理。
只要能守住‘信用’二字,重发宝钞,并非绝无可能!”
“臣附议!”
叶向高连忙起身,眼中闪烁着务实的光芒。
“陛下的册子,好比为我大明货币指了一条新路!
只是这‘准备金’的筹集、‘官银号’的设立、‘水印纸’的制造,都需细细谋划,不可操之过急。”
李长庚更是上前说道:“臣管户部,愿牵头先从京城设第一家官银号试手,待运转稳妥了,再逐步推广到江南、川陕!”
此刻的他,早已没了之前的犹豫,满脑子都是如何将册子里的想法落到实处。
朱由校看着四人的转变,嘴角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这本册子虽然无法立刻解决所有问题,却打破了大臣们“宝钞无用,不能用”的固有认知,为货币改革撬开了一道缝隙。
他抬手示意四人起身:
“诸位卿家。
这本册子只是大概,具体如何操作,还需你们结合户部账册、地方实情,细细商议。”
“朕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好好去研讨一番,朕要的不是‘可行不可行’的结论,而是‘如何可行’的章程:
准备金从哪里来?
官银号先设在哪几处?
宝钞的面额如何定?
造假如何严惩?
每一步都要想透,不能有半分疏漏。”
“臣等遵旨!”
四人齐声应道。
朱由校见自己说服了四人,心中还是有几分自得的。
若是能够推行大明宝钞,即便是以五钱作为准备金,朝堂还是凭空多出了一倍的财富。
如此一来,不管是辽东的战事,还是四川、江南,亦或者朱由校养廉银等诸多国策,就都有底气去办了。
这人啊!
还得是有钱了腰才会硬。
做皇帝亦是如此。
没钱的皇帝,算什么皇帝?
ps:
8400大章!
连续日万,感觉身体被掏空~
第410章 锄奸定策,边备严整
二月的辽东,仍浸在彻骨的寒意里。
荒岭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只露出黑褐色的岩石棱角,像巨兽嶙峋的脊背。
冻土冻得比铁块还硬,一镐下去只能留下一道白痕。
路边的枯枝缀着残雪,风一吹便簌簌落下,唯有松柏顶着苍翠,在风雪中倔强挺立。
辽阳府衙的大堂内。
地龙烧得正旺,将青砖地面烘得温热,却驱不散空气中的沉郁。
堂中三人分坐两侧,正是辽东权力中枢的“三驾马车”。
左侧首座上,熊廷弼身着绯袍,腰间悬着尚方剑。
他是辽东经略使,兼总督辽东军务与粮饷,赐封太子太师、东宁伯,是辽东军权的实际掌控者。
此刻他正捧着一份军报,眉头拧成了“川”字,。
军报上写着,上个月广宁卫的粮车遭劫,三十石军粮下落不明,护送的士兵只活下来两人,却都说不清劫匪的来历。
“又是粮车遭劫。”
熊廷弼将军报拍在案上,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去岁若不是后勤断绝,皇太极那家伙的项上人头,早就被我取来了!
如今倒好,粮道上的手脚还没查清,又出了这档子事!”
右侧坐着的辽东巡抚孙承宗,连忙放下手中的锦衣卫密报,温声劝慰:
“经略公息怒。粮道之事,锦衣卫与西厂已查了两月,想来很快便有结果。”
可此刻他的眉头也紧紧皱着,手中的密报上,密密麻麻写着“某参将与蒙古部落私通”“某同知克扣军粮”的条目,每一条都触目惊心。
坐在末位的杨涟,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以钦差大臣的身份坐镇辽东,主掌监察弹劾。
他手中也捧着一份密报,脸色比熊、孙二人更显沉重:
“经略公、孙抚台,你们看这份,去岁蒙古诸部南下时,竟真有人提前给建奴送了情报!”
三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怒火与忧虑。
去岁的辽东战局,本是一片大好。
熊廷弼率军将皇太极的建州女真逼至绝境,眼看便能彻底剿灭这心腹之患,可偏偏后院起火:
蒙古部落突然南下袭扰,截断了明军的粮道。
更有甚者,军中竟有将领私通蒙古、建奴,倒卖军器。
一连串的内耗,让明军错失了灭敌的良机。
“攘外必先安内,这句话说得一点没错。”
熊廷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
“内患不除,就算有再多的军饷、再精良的兵器,也平定不了辽东内乱!
建奴不可怕,可怕的是藏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的蛀虫!”
孙承宗点头附和:“经略公所言极是。如今锦衣卫与西厂的番子已摸底两月,那些隐在暗处的勾当,也该浮出水面了。”
他将手中的密报推到案中。
“你看,锦州卫的粮道劫案,背后牵扯着卫所的同知;私通蒙古的参将,竟是辽东将门的远亲。
还有给建奴送情报的,据说是广宁卫的一个典史,收了建奴的黄金!”
“更有甚者,有些官员借着‘安抚流民’的名义,将朝廷拨下的赈灾粮,一半都倒卖了出去,剩下的也掺了沙土,简直是罪该万死!”
堂内的空气愈发沉重。
三人都是久历官场的老臣,却也没想到辽东的内患竟如此严重。
从卫所将领到地方官员,从粮道到赈灾,几乎每一个环节都有蛀虫在啃食大明的根基。
若不彻底清查,别说剿灭建奴,怕是连辽东的疆域都要保不住。
熊廷弼猛地拔出腰间的尚方剑,他将剑刃重重拍在案上,声音里面满是杀气:
“如今观之,辽东的问题,积弊甚深,必须要彻底解决。
今日与二位碰头,便是要定下个章程。
即日起,以锦衣卫密报为凭,凡牵扯私通外敌、克扣军粮、倒卖军械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先拿后问!
尚方剑在此,谁敢阻拦,便是与建奴同罪!”
熊廷弼尚方剑拍案的余响还在大堂内回荡,孙承宗却缓缓起身,脸上有着担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