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 第556节

  李倧闻言,大喜过望。

  “多谢将军。”

  毛文龙面无表情。

  训练这些兵卒,也是毛文龙存着在这些人中找点二五仔的心思。

  由他提拔出来的中下层军官,可以多给点好处,如此一来,这些人势必亲近大明。

  若是到时候李倧敢不服大明,这些人,说不定会成为他手下的刀剑,而不是李倧手上的。

  “另外粮草的事,本帅会替你向陛下提一句,但能不能成,还得看陛下的意思。

  你最好抓紧时间整顿这些乌合之众,等本帅南下,可没人再护着你。”

  “将军放心,此事我等一定尽全力!”

  毛文龙说完话就离开楽

  李倧则是站在原地,望着校场上参差不齐的士兵,心中五味杂陈。

  借粮的事有了眉目,兵力也凑齐了,但问题并没有彻底解决。

  若不能尽快拿到粮草、置办装备,这两万兵马,终究是不堪一击的空架子。

  不过

  对他来说,一切总算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在毛文龙眼中,这是连流民都不如的乌合之众,可在李倧看来,这已是如今朝鲜境内难得的“战力”。

  毕竟,朝鲜经建奴劫掠、流民作乱,早已元气大伤。

  南部李珲麾下的士兵,多是临时拼凑的乡勇;京畿道的全焕乱党,更是一群乌合之众。

  在朝鲜大区的优秀匹配机制下。

  如今他手握两万兵马,哪怕半数人没有甲胄,也足以在朝鲜的“弱旅堆”里站稳脚跟。

  回到城中府内,李倧仍难掩笑意。

  桌上摆着刚温好的高丽参酒,他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暖意顺着喉咙滑下,连之前被毛文龙嘲讽“乌合之众”的不快都烟消云散。

  “果然,大明还是大明啊!”

  他放下酒盏,对着身旁的侍从感慨。

  “只要他们愿意出手,朝鲜的局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三道兵使之前何等倨傲,毛将军一道令,还不是乖乖带兵来投?”

  在他心中,现在大明就像严厉却可靠的“父亲”。

  虽会提苛刻条件,却总能在关键时刻拉他一把。

  有这样的“靠山”在,别说李珲,就是再冒出来十个朴熙,他也不怕。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侍从连忙附和。

  “有大明撑腰,殿下夺取王位指日可待!”

  李倧听得心花怒放,正准备再饮一杯,暖阁的门突然被撞开,洪瑞凤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连行礼都忘了,声音带着急促的颤抖:

  “殿下!不好了!李珲的使者……李珲派去见毛将军的使者,已经进平壤城了,此刻正在府衙大堂见毛将军!”

  “哐当!”

  李倧手中的酒盏猛地摔在地上,酒液溅了一地,碎片四散。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瞳孔骤然收缩,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的说道:

  “你说什么?李珲的使者?他敢去见毛将军?”

  洪瑞凤喘着粗气,点头道:

  “千真万确!臣刚从府衙附近打探到的消息,那使者带着十几箱贡品,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李倧踉跄着后退半步,扶着桌角才稳住身形,眼神瞬间变得阴晴不定。

  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李珲毕竟是现任国王,手里握着南部四道的地盘,若是他给大明开出比自己更优厚的条件,比如更多的黄金、更肥沃的土地、更听话……

  毛文龙会不会转头支持李珲?

  到那时,他辛苦攒下的两万兵马、好不容易借来的粮草希望,都将化为泡影。

  李珲一旦得势,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他这个“叛臣”,别说夺取王位,怕是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行!绝不能让李珲得逞!”

  李倧猛地攥紧拳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洪卿,你立刻去府衙附近盯着!不管李珲的使者跟毛将军谈了什么,不管他们许了什么条件,你都要想办法弄清楚!”

  “记住,只要是李珲能给的,我们都能给!

  他给一千两黄金,我们就给两千两;他给百颗人参,我们就给两百颗!哪怕是把平安道的赋税都献给大明,也绝不能让毛将军倒向李珲!”

  洪瑞凤心中一凛,连忙躬身应道:

  “臣遵旨!臣这就去!”

  此刻的李倧已被逼到了悬崖边。

  大明的支持是他唯一的依仗,若是这根依仗没了,等待他的,只有万劫不复的下场。

  洪瑞凤匆匆离去后,暖阁里只剩下李倧一人。

  炭火依旧燃得旺,却驱不散他心中的寒意。

  他现在心中满是焦虑与不安。

  刚才还觉得可靠的“父亲之国”,此刻竟成了最危险的变数。

  毛文龙的天平偏向谁,谁就能在朝鲜的乱局中胜出。

  而他,只能像赌徒一样,押上所有的筹码,祈求自己能赢。

  另外一边。

  平壤府衙大堂内。

  毛文龙端坐在主位的楠木椅上,目光落在堂下躬身的老者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这老者身着朝鲜官袍,袍角绣着精致的云纹,虽已满头银发、身形佝偻,却仍挺直着脊背,正是朝鲜议政府领议政郑仁弘。

  朝鲜文官集团的第一人,素有“领相”之称。

  郑仁弘八十六岁的高龄,本应在家中安享晚年,却被李珲派来做使者,足见李珲对大明的忌惮,对李倧的敌视。

  “外臣郑仁弘,见过大明毛将军。”

  郑仁弘双手交叠,躬身行了一礼,动作虽慢,却一丝不苟。

  “奉我朝鲜国王之命,特来与将军商议朝鲜国事。”

  毛文龙微微颔首,目光在郑仁弘布满皱纹的脸上停留片刻,心中竟生出几分佩服。

  这般年纪,还能千里迢迢赶来平壤,单是这份毅力,便远超朝鲜朝堂上那些只会空谈的官员。

  他抬手示意:“郑领相不必多礼,坐吧。”

  待郑仁弘在侧席坐下,毛文龙这才缓缓开口问道:

  “领相此来,是为李倧之事?”

  郑仁弘闻言,原本平和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他坐直身子,目光直视毛文龙,语气恳切,却也带着质问:

  “将军明鉴!

  朝鲜自洪武年间起,便是大明的藩属,世代尊大明为宗主国,从未有过半分二心。

  如今我国王陛下李珲尚在,将军却扶持李倧这等‘内贼’兴兵作乱,岂不是违背了宗主国‘抚绥藩属’的本意?”

  他刻意加重“内贼”二字,试图以“君臣名分”“宗藩礼仪”说服毛文龙。

  在儒者的认知里,名分大于一切,李倧起兵反君,本就是不义之举,大明若扶持他,便是失了“宗主”的公允。

  毛文龙却像是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很是平静的说道:

  “郑领相这话,可就错了。”

  他放下茶盏,声音陡然转厉。

  “本帅自率军入朝鲜,从未‘扶持’过任何人,不过是应朝鲜之请,帮你们清除朴熙这等劫掠百姓的反民罢了。

  李倧要平乱,本帅乐见其成;若是他敢犯上作乱,本帅第一个饶不了他。”

  这番话,既不承认扶持李倧,又暗指李倧的行动需看大明脸色,堵得郑仁弘一时语塞。

  郑仁弘心中清楚,跟毛文龙这种武将讲“儒理名分”是行不通的,对方只认利益与实力。

  既然硬的不行,便只能来软的。

  用实实在在的好处,让毛文龙放弃对李倧的支持。

  郑仁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适,开门见山说道:

  “将军若肯停止对李倧的支持,让他罢兵归降,我朝鲜国王愿意承诺。

  李倧此前答应将军的所有条件,朝鲜王室一概认下!

  无论是战船归大明节制,还是港口交由大明驻军,或是每年上缴战马,我朝鲜国王都愿照办!”

  郑仁弘觉得,李倧许诺的条件已是极限,只要自家王上愿意全盘接受,毛文龙没有理由不选择“朝鲜正统”。

  可毛文龙听完,却缓缓摇了摇头。

  心中同时暗骂李倧无能。

  娘希匹的!

  连谈判的核心条件都守不住,被李珲轻易探知,果然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不过,他很快就收拾好情绪,话语重新变得冷静下来。

  “郑领相,李倧答应的条件,本帅自然知晓。

  不过,要让本帅放弃支持他,只凭这些,还不够。”

  郑仁弘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攥紧袖中的手,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问道:

  “请将军明言,还需我家王上答应什么条件?”

  “也不多。”

  毛文龙轻笑一声,语气随意,却字字诛心。

  “待朝鲜局势安定后,改换朝鲜的官方语言,以汉语为尊。

  朝鲜贵族子弟,凡年满十五者,需赴北京国子监进修三年,经大明考核合格后方能归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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