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兵方阵的最后一列刚走过校场,将台上的朱由校便缓缓起身。
玄色衮服在寒风中微微飘动,他抬手按在腰间的玉带,目光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
军卒们甲胄未卸,脸上还带着阅兵时的激昂。
百官们敛容肃立,等候着下一步旨意。
西侧观礼席上,藩国使臣与布和等人更是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诸位!”
朱由校的声音不高,却借着风势传遍整个校场,带着帝王独有的威严。
“今日大阅,军威已显;朕还为诸位备了一份‘大礼’:
草原察哈尔部大汗林丹汗,乃成吉思汗嫡系血脉,今日特请他为朕、为大明,献一支草原之舞!”
话音落下,校场瞬间安静下来,连风似乎都停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投向校场东侧。
那里。
两名锦衣卫正引着一个身着草原大汗服饰的人缓缓走出。
那人正是林丹汗。
这位草原大汗原本桀骜的脸庞此刻涨得通红,像是被煮熟的虾子,头埋得低低的,连脖颈都绷得僵硬。
他怎么甘心?
曾几何时,他也是草原上说一不二的大汗,马鞭一挥,便能召集数万骑兵,连建奴都要让他三分。
可如今,却成了大明的阶下囚,要在万人面前跳舞取乐。
这份羞耻,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他更清楚,若是不从,等待他的只会是更屈辱的死法。
他想要活着。
只有活着,才有未来!
草原的马头琴音缓缓响起,调子带着几分苍凉,却没了往日的豪迈。
林丹汗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抬起头,脚步僵硬地跟着节奏挪动。
他的动作笨拙极了,昔日在草原上策马时的灵活荡然无存,手臂挥摆得毫无章法,连脚下的步伐都时常错乱,与宫中美人起舞时的轻盈曼妙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在朱由校看来,这个林丹汗,舞姿不行!
可没人在意他的舞姿是否优美。
所有人都盯着他那张写满羞耻的脸,盯着他身上那套象征“草原大汗”的服饰,盯着他在大明校场上俯首献舞的模样。
西侧观礼席上,葡萄牙使臣眼中满是震惊。
他曾在本国听闻过“成吉思汗”的传说。
那个被法兰西人称为“上帝之鞭”的男人,率领蒙古铁骑踏遍欧亚,让整个欧罗巴都为之战栗。
可如今,他的嫡系子孙,却要在大明皇帝面前跳舞?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明的实力,早已远超当年的蒙古帝国!
西班牙使臣也脸色发白,低声对同伴道:“今后与大明通商,绝不可有半分不敬。”
东侧的文武百官更是心绪翻涌。
内阁首辅方从哲望着林丹汗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感慨。
当年唐太宗李世民让颉利可汗献舞,彰显大唐天威,成为千古美谈。
如今,当今陛下也做到了!
这哪里是简单的“献舞”,这是陛下在向天下宣告:
他要做像唐太宗那样的雄主,要让大明重现盛世荣光!
李汝华与孙如游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
有这样有魄力的君主,大明何愁不兴?
最激动的当属校场下的百姓与军卒。
“看到没?那是草原大汗!连他都要给咱们陛下跳舞!谁说大明快不行了?这分明是要中兴了啊!”
身旁的军卒们更是爆发出阵阵欢呼,之前因战事而生的疲惫,此刻全被自豪感取代。
他们浴血奋战,不就是为了这样的时刻吗?
为了让大明的威严,震慑四方!
大明,是最屌的!
天朝上国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一曲终了,林丹汗像是脱力一般,双腿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锦衣卫上前一步,将他架到一旁,他却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
朱由校抬手压了压,校场的欢呼声渐渐平息。
“林丹汗献舞,乃大明天威所致。”
他语气沉稳,目光转向受阅队伍。
“今日所有受阅将士,皆有赏赐—。京营将士各赏银五两,辽东军卒各赏银十两,伤残士兵再加倍!”
接着,他又看向西侧的使臣。
“各国使臣远道而来,朕亦有厚赏,稍后由礼部送至会同馆。”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呼声再次响彻校场,军卒们举着兵器高呼,百姓们跪地叩拜,使臣们也跟着起身行礼,声音传遍各处。
天启二年的第一日。
这场元日大典,以一场震撼人心的阅兵开场,以一次威慑四夷的献舞为高潮,最终在满场的万岁声中落下帷幕。
它像一剂强心针,让朝野上下看到了大明的实力,凝聚了涣散的人心,也让四方外夷知晓了大明的威严。
可朱由校站在将台上,望着眼前的盛况,心中却没有丝毫懈怠。
他清楚,这只是开始。
辽东的建奴尚未剿灭,九边的积弊尚未清除,草原的祸患没有彻底解决,江南的税改仍需推进,西南的奢崇明蠢蠢欲动,海外的倭国与欧罗巴势力也等着他去收拾。
他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
“摆驾回宫。”
朱由校转身对魏朝吩咐道,语气平静无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相信有今日的这般势头,大明没有什么事情是办不成的!
ps:
8800字。
第401章 休沐复政,商技双兴
天启二年的正月。
紫禁城还裹着春节的暖红余韵。
乾清宫檐角的灯笼尚未摘下,朱红宫墙上的春联墨迹未干。
自初一至初五,朱由校罕见地给自己放了假,也给朝臣们松了绑,让这座常年紧绷的皇宫,终于有了几日喘息的暖意。
这几日的清晨,朱由校依旧会在卯时醒来,却不再像往常那样立刻召集群臣议事。
他会先在寝殿的暖阁里待上一个时辰,处理那些断不可拖的急事。
或是锦衣卫的密报,或是辽东残兵安置的奏报,或是四川方面的奏报。
每份奏折他都看得仔细,偶尔提笔批注,半点不含糊。
这些事关乎国家大事,耽误不得。
处理完政务,剩下的时间便成了他的休沐时间了。
辰时刚过,西苑内教场的校场上便会响起拳脚声。
朱由校穿着轻便的劲装,先练一套八段锦,抬手、扩胸、转腰,动作舒展,呼吸匀长。
接着是五禽戏,模仿虎的威猛、鹿的轻盈、熊的沉稳、猿的灵巧、鸟的展翅,一套下来,额头已沁出薄汗。
到了巳时,御马监太监方正化便会提着一把木剑赶来。
这位太监出身武行,拳脚功夫扎实,是朱由校特意找来的“陪练”。
两人在空地上对练,木剑相击发出“砰砰”的脆响。
方正化深知君臣之别,每次对打都会悄悄放水。
明明能更快避开,却故意放慢半拍;明明能压制对方,却在最后一刻收力。
可即便如此,朱由校的进步仍肉眼可见。
起初他出剑还略显生涩,常被方正化“逼”得节节后退。
到了初五这天,他已能稳稳接下方正化二十余招,甚至能抓住破绽,反手一剑“点”中对方的肩头。
“皇爷的剑法,可比五日前利落多了!”
方正化收剑躬身,语气里满是真心赞叹。
朱由校擦了擦汗,笑着摆手:“是你让着朕。不过多练练总是好的,身为帝王,总不能手无缚鸡之力。”
除了习武,朱由校也有“凡人”的惬意。
午后会去坤宁宫陪张嫣和徽媖,看着女儿在襁褓中伸着小手,听张嫣说些后宫的琐事。
偶尔也会翻牌子,去王宛白的永宁宫,或是去西六宫找于佩珍,或是去储秀宫寻哲哲、海兰珠姑侄
宫人们私下里都悄悄议论:“陛下这几日,倒有几分活人的样子了。”
只能说,朱由校之前的勤政,在这些宫人眼中看来,就有些太变态了。
尤其是与神宗皇帝对比了之后。
可只有朱由校自己清楚,这份安逸是暂时的。
每晚睡前,他都会复盘当日的政务,将待办的事项记在纸上,提醒自己不可沉溺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