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台吉、大臣的心意,皇太极心领了。只是父汗新丧,灵柩未安,我若此刻继位,恐难安父汗在天之灵。”
阿敏立刻明白这是以退为进,连忙说道:
“四贝勒此言差矣!正是因为大汗新丧,大金危殆,才更需要四贝勒继位掌权,带领我等为大汗报仇!
这不仅是我等的心愿,更是大汗在天之灵的期盼!”
何和礼也上前一步,躬身道:“四贝勒,眼下明军虎视眈眈,逃兵乱象未绝,若您再不继位,大金恐有分崩离析之危!
请四贝勒以大局为重,不要再推辞了!”
皇太极还是摇头。
“我怕我德行不够,能力不足!”
济尔哈朗当即上前,说道:“四贝勒的能力,我等皆知,四贝勒的德行,更是堪比日月,现在,除了四贝勒,谁还能做我大金的大汗?”
“不错!”
“请四贝勒继汗位,称大金皇帝!”
皇太极看着众人恳切的神色,心中清楚“火候已到”。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努尔哈赤的灵位前,双膝跪地,郑重磕了三个头,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却字字清晰:
“父汗在上,儿臣皇太极,今日承诸位贝勒、大臣之请,继大金汗位。
儿臣在此立誓:必以复兴大金为己任,必为父汗报仇雪恨,必保大金宗室与子民安危!若违此誓,天地不容!”
说罢,他站起身,转身面对众人,眼神中的沉痛已被威严取代:
“既然诸位信任,皇太极便不再推辞。即日起,本汗继大金汗位,称‘天聪汗’,待日后击败明军,再行称帝之礼!”
阿济格翻了翻白眼。
连汗号都自己定好了,还隔着推辞呢!
然而,此刻,大殿之中,却已经响起了万岁之声。
“天聪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再次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这一次,呼声中多了几分真切的敬畏。
从此刻起,皇太极便是大金的新主人,他们的荣辱兴衰,都将系于这位新汗王身上。
皇太极站在殿中,接受着众人的朝拜,心中却并不轻松。
继汗位只是第一步,眼前的大金,早已不是努尔哈赤时期那个蒸蒸日上的大金了。
如今的大金兵力锐减、粮草匮乏、人心浮动,更有明军在抚顺虎视眈眈。
他必须尽快整合权力,整顿军备,否则,今日的“劝进”与“万岁”,都将成为过眼云烟。
皇太极称汗之后。
努尔哈赤的丧事,在赫图阿拉的寒风中徐徐展开。
而借着努尔哈赤的丧事,皇太极当即开始一轮权力清洗!
翌日清晨。
皇太极身着孝服,独自走入停放努尔哈赤灵柩的正殿。
大妃阿巴亥正跪在灵前烧纸,乌黑的长发垂落在素白孝服上,背影透着几分孤绝。
皇太极站在她身后,沉默片刻,突然开口,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大妃,父汗临终前留有遗命,让你与德因泽殉葬,陪他一同上路。”
“什么?”
阿巴亥猛地回头,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大汗怎么会让我殉葬?我还有阿济格、多尔衮两个孩子,多尔衮还年幼,我不能死!”
“父汗遗命,岂容置疑?”
皇太极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缓和的余地。
“父汗说,他一生征战,唯有你与德因泽最懂他心意,若你们能陪他在地府,他便不会孤单。
至于多尔衮,有本汗这个兄长在,定会护他们周全。”
这番话看似温情,实则没有半点回转的余地。
皇太极心中清楚,阿巴亥绝非甘愿殉葬之人。
她更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
自努尔哈赤战死红河谷后,她便暗中联系正黄旗的旧部,试图拥立阿济格、多尔衮兄弟继承汗位。
这早已触及皇太极的逆鳞!
如今他刚继汗位,若不除掉这个隐患,日后阿巴亥必会借着“太后”的身份,在朝堂上兴风作浪,大金本就脆弱的局势,经不起这样的内斗。
很快,庶妃德因泽也被带到偏殿。
她听闻要殉葬,当场吓得瘫倒在地,哭喊道:“我不要殉葬!我当年揭发阿巴亥与代善的私情,是为了大汗!
大汗怎么会让我殉葬?大汗,求您饶了我吧!”
德因泽口中的“私情”,是去年努尔哈赤在位时的一桩旧案,德因泽为邀功,揭发阿巴亥与代善有染,虽事后努尔哈赤未深究,却也让阿巴亥失了不少颜面。
如今皇太极让她一同殉葬,既是为了斩草除根,避免她日后借此案挑拨离间,也是为了给阿巴亥“陪衬”,让“遗命殉葬”显得更合情理。
“父汗遗命,谁敢违抗?”
皇太极眼神一厉,厉声喝道:“你们若乖乖殉葬,我便保你们的家人平安;若敢反抗,休怪我不念旧情!”
“何和礼、阿敏他们呢?他们在哪里?”
阿巴亥还是不愿意殉葬。
皇太极冷冷说道:“若是他们不同意,本汗为何会来此处?”
没错。
让阿巴亥殉葬,何和礼、阿敏他们也是同意的。
一是阿巴亥与代善通奸,让努尔哈赤颜面尽失。
何和礼、阿敏他们对阿巴亥也是深恶痛绝。
二是现在大金需要稳定,阿巴亥这个不稳定的因素,可能会让如今摇摇欲坠的大金彻底走向灭亡!
不管出于本心还是公心,阿巴亥最好和天命汗一道去阴曹地府!
“呵呵呵~”
阿巴亥脸上露出绝望之色。
到了此刻,她已经知道,自己非死不可了。
当日午后。
阿巴亥与德因泽便在灵前自缢殉葬。
消息传出,赫图阿拉城内一片哗然,却无人敢公开质疑。
毕竟“大汗遗命”的名头,足以压下所有非议。
努尔哈赤下葬后,皇太极又在太庙举行了一场歃血起誓的仪式。
他与阿敏、阿济格、杜度(褚英之子)、巴雅喇一同走到太庙的神位前,手中各持一把匕首,划破指尖,将鲜血滴入酒碗中,共同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我皇太极(阿敏、阿济格、杜度、巴雅喇)在此立誓:
此生必率军击败明军,不杀朱万良、熊廷弼,誓不为人!
若违此誓,天地不容,宗族共弃!”
四人的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太庙之中,既是为了凝聚人心,也是为了向众人宣告。
大金与大明的仇恨,不死不休。
誓师之后,便是论功行赏。
皇太极以“稳定局势、辅佐新汗”为由,封阿济格、杜度为多罗贝勒,让他们各自统领部分旧部。
对于在攻伐朝鲜战役中立功的将领,如图尔格、佟养性等人,也纷纷晋升官职,赏赐金银、奴隶。
而他自己的嫡系属下,更是得到了重点提拔。
兵部承政,户部承政的位置牢牢掌控在他亲信手中。
最关键的变革,在于八旗旗主的调整。
皇太极作为新汗,直接统领正黄旗、镶黄旗、正白旗三旗。
这三旗不仅兵力最雄厚,还掌控着赫图阿拉周边的大部分马场与粮田,是大金的核心军事力量。
阿敏因“劝进有功”,被任命为正红旗、镶红旗旗主。
不过这两旗因代善在抚顺战役中全军覆没,如今只剩下留守的四分之一人手,且大多是刚招募的新兵,甲胄不全、兵器简陋,实力远不如从前。
阿济格统领正蓝旗,杜度统领镶白旗,巴雅喇统领镶蓝旗,这三旗虽保留了一定兵力,却也因此前的战败损失惨重,难以与皇太极直接掌控的三旗抗衡。
至此,大金的权力架构被彻底重塑。
皇太极通过“殉葬除隐患”“歃血聚人心”“封赏固嫡系”“调旗控兵权”四步棋,将大金的军政大权牢牢握在手中,彻底结束了努尔哈赤死后权力分散的局面。
只是,这场权力洗牌虽暂时稳定了内部,却难以掩盖大金的颓势。
八旗兵力锐减,粮草匮乏,逃兵现象仍未杜绝,而明军随时可能挥师北上。
站在太庙的台阶上,皇太极望着赫图阿拉城内稀疏的炊烟,心中清楚:
他虽掌控了权力,却也接过了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大金的生死存亡,就看他接下来能否创造奇迹。
皇太极眼神闪烁。
该打一场胜仗,以凝聚人心,给他皇太极立威了!
如今大金上下,虽表面臣服,暗地里仍有不少人观望:
旧贵族怀念努尔哈赤时期的鼎盛,士兵担忧前途未卜,蒙古附庸部落更是首鼠两端。
唯有一场实打实的胜仗,才能让这些人真正信服,让他们看到自己这个新汗王,有能力带领大金走出困境,重现往日荣光。
而这场“立威之战”的目标,皇太极早已在心中选定。
科尔沁部。
一来,“柿子要捡软的捏”。
相较于虎视眈眈的明军,科尔沁部虽也是蒙古强部,却无坚城可守,且内部部落林立,人心未必齐整。
二来,科尔沁部近来的所作所为,早已让皇太极怒火中烧。
自依附大明后,这些蒙古人便以为有了靠山,屡屡派游骑越过边境,骚扰大金的牧场,劫掠女真百姓的牛羊,甚至还放言“大金已是落日,早晚要被大明吞灭”,这般挑衅,正好给了皇太极出兵的理由。
可冷静下来细想,皇太极又深知此战的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