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抬眼时,黄台吉眼中的焦虑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偏执的自信。
他的身体不自觉地挺直,胸膛微微挺起,连原本略显佝偻的肩背,都变得挺拔如松。
“该让他们看看,大金还有希望。”
“父汗虽然战死了,但大金不能亡。”
突然,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抬手,扯下了腰间悬挂的“黄台吉”玉牌。
那是努尔哈赤给的名字。
“黄台吉……”
他念着这个名字,摇了摇头。
“从今日起,我不叫黄台吉了。”
他走到案前,拿起狼毫笔,在一张粗纸上用力写下三个汉字:
皇太极!
他笔锋凌厉,墨色浓黑,写出来的汉字,居然还挺好看的。
显然,黄台吉是很懂汉人文化的。
“皇太极”,既有“煌煌大统”的寓意,又带着汉人文化中“太极生两仪”的深远,不再是那个依附父汗名号的贝勒,而是要开创自己时代的领袖。
此刻的他,眼中不再有半分迷茫,只剩下对权力的掌控欲和对未来的野心。
明日议事。
他不仅要整合大金的残部,还要让那些摇摆的蒙古部落、观望的海西旧部知道,大金还有一个能扛事的领袖,还有与大明抗衡的底气。
天命汗虽然战死了。
但我黄台吉.
哦不!
我皇太极,也能带领大金往前走!
大金的血海深仇,我皇太极,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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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天聪汗立,阴谋诡计
卯时。
天地间仍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连稀疏的星光都被遮蔽。
唯有皇宫正殿外悬挂的白灯笼,在凛冽的寒风中摇曳着微弱的光,将“肃静”“回避”的黑字映得格外肃穆,也将满地的积雪染成了惨淡的灰白色。
皇太极站在正殿的台阶下,玄色的孝服上落了层薄薄的雪,却浑然不觉。
他已彻夜未眠,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吱呀~~”
沉重的殿门被侍卫缓缓推开,一股混杂着香烛与纸钱灰烬的气息扑面而来。
皇太极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径直走入殿内。
殿中早已是一片缟素。
努尔哈赤的金丝楠木棺椁停放在大殿正中,棺前设着灵位,灵位前的铜炉里插满了线香,青烟袅袅升起,模糊了周围跪坐的人影。
十几个身着白色孝服的女子正伏在灵前哭灵,有的低声啜泣,有的放声哀嚎,纤细的肩膀随着哭声微微颤抖,鬓边的白花散落了也顾不上扶。
皇太极的目光扫过她们。
最靠前的是大妃阿巴亥,她跪坐在蒲团上,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孝服上,虽面色苍白,却难掩精致的五官,只是那双眼睛里,除了悲伤,还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惶恐。
她身侧是两位蒙古侧妃。
科尔沁部孔果尔贝勒之女与明安贝勒之女博尔济吉特氏,两人容貌清丽,哭声温婉,时不时抬头看向殿门的方向,显然是在留意外面的动静。
再往后是庶妃德因泽,她年纪尚轻,哭得双眼红肿,却时不时用眼角余光观察着阿巴亥的神色。
还有几位地位较低的妃嫔,如伊尔根觉罗氏、兆佳氏等,她们的哭声带着几分敷衍,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茫然。
这些女子皆是容貌出众,尤其是身着孝服,更添几分楚楚动人。
可皇太极眼中没有丝毫旖旎,反而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气。
在他看来,殿中的这些人,一半是“隐患”,一半是“棋子”。
“咳咳……”
皇太极故意咳嗽了两声,殿内的哭声瞬间小了下去。
众妃嫔纷纷抬头看向他,眼神中带着几分敬畏与疑惑。
这位贝勒昨夜刚下令召集众臣,此刻却先到了灵堂,不知有何用意。
皇太极没有理会她们的目光,径直走到灵位前,拿起三支香,在烛火上点燃,对着灵位躬身三拜,动作庄重肃穆。
拜完后,他将香插入铜炉,转身面对众妃嫔。
“父汗新丧,大金正是多事之秋。你们身为父汗的妃嫔,当安心守灵,不得擅自出宫,更不得与外臣私相往来。
若有违反者,以谋逆论处。”
这番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众妃嫔头上。
阿巴亥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手指紧紧攥住了孝服的衣角,却不敢反驳。
两位蒙古侧妃对视一眼,连忙低下头,恭敬地应了声“嗻”。
德因泽与其他妃嫔更是大气不敢出,只能连连点头。
卯时三刻的钟声终于响起。
铛!
铛!
铛!
三声钟响后,阿敏、阿济格、多尔衮、杜度、巴雅喇、何和礼等人齐聚灵前,身后还跟着几位八旗的核心将领。
只是对比往日里熙熙攘攘的议事场面,如今却透着几分萧瑟。
皇太极目光扫过众人,心中暗自叹息。
不过短短数月,大金的宗室与将领便已“人丁凋零”。
大贝勒代善战死红河谷,三贝勒莽古尔泰被俘,连塔拜、阿巴泰这些曾参与过萨尔浒之战的宗室子弟,也大多殒命。
至于多尔衮,年纪尚幼,还未及参与军政,此刻正躲在阿济格身后。
那些地位稍低的将领,更是连踏入正殿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宫门外等候消息。
这便是战败的代价,连权力核心的阵容,都变得如此单薄。
就在众人各怀心思、沉默不语时,二贝勒阿敏突然上前一步,他身着孝服,腰间系着素色腰带,脸上却没有多少悲戚,反而带着几分精明。
他先是对着努尔哈赤的灵位躬身一拜,随即转过身,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朗声道:
“大汗驾崩,大金如失日月,晦暗无光!然国不可一日无主,军不可一日无帅!
四贝勒皇太极,乃父汗亲子,此前率军攻伐朝鲜,大获全胜,为我大金带回粮草、财宝无数,解了燃眉之急。
如今又临危受命,稳定赫图阿拉局势,实乃我大金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今日,我阿敏愿带头恳请四贝勒继汗位,称大金皇帝,统领我等,共渡难关!”
“什么?”
阿济格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阿敏这是在“劝进”!
虽然阿济格对汗位也有几分奢望。
毕竟,阿巴亥是大妃,算是嫡福晋。
他算是嫡子,是有资格争夺汗位的。
不过
这野心很快便被他隐藏下去了。
代善战死、莽古尔泰被俘,宗室中能与皇太极抗衡的人早已没了。
自己虽有镶白旗部分兵力,却远不及皇太极掌控的三旗精锐。
更何况,若此刻反对,不仅会被其他台吉孤立,恐怕连母亲阿巴亥的处境都会更加艰难。
念及此,阿济格猛地跪倒在地,身后的多尔衮虽年幼,却也明白兄长的用意,连忙一同跪下。
两人齐声高喊道:“大汗驾崩,大金晦暗!国不可一日无主,请四贝勒继汗位,称大金皇帝!”
有了阿敏与阿济格带头,殿内众人再也没有犹豫。
努尔哈赤异母弟巴雅喇、五大臣之一的何和礼,以及几位固山额真,纷纷跪倒在地,声音整齐而响亮:
“请四贝勒继汗位,称大金皇帝!”
一时间,“请四贝勒继汗位”的呼声在大殿中回荡,与灵前的香烛气息交织在一起,竟冲淡了几分悲戚,多了几分权力交替的肃穆。
皇太极站在灵位旁,看着眼前跪倒的众人,心中没有丝毫意外,
这汗位,本就是他囊中之物。
论威望,他是努尔哈赤现存子嗣中,唯一经历过大战、且有战功在身的贝勒。
论实力,他手中掌控着正白旗、镶白旗、镶黄旗三旗精锐,经过抚顺、红河谷两战的损耗,这三旗兵力已占大金现存兵力的七八成,无论是甲胄、兵器还是战马,都远胜其他旗营。
更何况,竞争对手早已不复存在。
阿敏虽是宗室,却非天命汗亲子,名不正言不顺,根本没有继承汗位的资格。
阿济格、多尔衮年纪尚幼,根基浅薄,更别提统领大金。
至于其他将领,要么是他的旧部,要么是见风使舵之辈,此刻只会争相表忠心,绝不会与他为敌。
殿内的劝进声还在继续,皇太极却没有立刻应允。
虽然现在不至于学汉人的三辞三让,但样子还是要做出来的。
他是受到众人拥戴才坐上汗位的,而不是抢着去坐这个汗位的。
正统名义,对皇太极来说,也十分重要!
他缓缓走到众人面前,先扶起阿敏,再依次扶起阿济格、多尔衮等人,语气带着几分沉痛,却又不失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