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谁让他做谋士的? 第207节

  陈登说完,低头思索片刻,心中便已不再逃避这个问题,年轻时候他曾游历北方边塞,见过不少偏远之地的百姓,了解过各州郡举荐、选拔人才的艰难。

  最明白的一点就是,“德行”和现在丞相主张的“才能”其实只是一种用具。

  因为在以前,要天下名流不断推崇一人,言其品德,壮其声名,方才算是德,这个尺度实际上是握在士族名流手中的。

  最典型的自然是许氏兄弟的“月旦评”,所评如龙之升,所贬如坠深渊,光是依此二人来看,士人把控人才任免就已是嚣张至极,但当时全天下似乎都不觉得有何不妥,乃至觉得理所当然。

  而现在同样也是丞相府这位曹公力主的唯才是举,以策论、才能为任用,不论出身为何,那是否有才也是他说了算。

  但,才能其实应是有实绩可印证,无才之人迟早会被淘汰。

  品德的名声在后来却可以“买”、“拉拢”而得,甚至因家族有联姻之事,不少人自小便已顶着“早慧”、“天资聪颖”的名声长大,一生都需修德,其实内心未必是贤德之人,只是盛名之下不可随心所欲。

  这就回到了当初张韩所说的“君子论迹不论心”的这句话,论心无君子。

  “伯常,既如此,我坐上大理寺少卿之位,不过为丞相鹰犬,扫荡朝堂罢了,又有何功绩可言呢?”

  陈登叹了口气,“日后,随时会被设为弃子,为人唾弃也,且若是在职尽忠,则会开罪许都之内各官吏,名声狼藉,晚点如何自处。”

  他现在就已经能看到自己的惨淡下场了,若是日后朝堂上曹公得势,取得北方大业,不断进取建立功绩,自己或许能好,但应当也是背地里被人指着鼻子唾骂,不尊师道不尊家族传承。

  若是曹公败绩,难以守土,则自己连半点身名,都守不住。

  张韩笑道:“怎会如此呢?”

  “有些话,我只在这里说,万里江山万里尘,一朝天子一朝臣。”

  张韩的脸色非常冷静,不像是在狂言瞽说,不像是在玩笑生趣,更不是毫无礼度的粗鄙怨言。

  反而,是在说他志向一般,不过这却是曹氏的志向。

  说到这,陈登已有些深沉,整个人暗淡了下去,陷入沉思之中。

  张韩笑了笑,又道:“今年有一人,刚刚自江东之地到许都任职,为当年与管宁、邴原并称一龙之人,与卢植、管宁、郑玄同名之人。”

  陈登猛然抬头,道:“华子鱼?!”

  “不错,如今的御史中丞,虽说御史台已因某些事件而式微,但华子鱼却是暂行此职。”

  张韩看了他一眼,眼神郑重道:“日后定然也是不可限量,你可知为何?”

  “为何?”

  “因为他一心为公,以清正为名,以尽忠为任。”

  “迟早会被委以重任,元龙,我劝你也想明白,而且你这个位子以前是我的,鹰犬二字,我张伯常早已戴上了,与你又有何干?”

  戴个屁,陈登心道,许都之内你全是盛名,也不知是经营得当,还是有暗中推手。

  但是张韩的话他也算听明白了,要选对位置,跟士族还是跟丞相,毕竟这是要斗一辈子的。

  总有一方会被斗下去。

  “唯德”与“唯才”,此两种举荐之能定也是只有一种能长存于政下。

  张韩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就差把血淋淋的那番话摆在面前了,但那句话却也不能由丞相说出来,甚至不能是与丞相有关的人来说。

  但却也昭示了现在丞相虽未有此心与行,不过其麾下之人也已开始为其谋划了。

  “我会认真思量的。”

  “晚上围炉宴席来不来?”张韩挑眉问道,“我此次宴席之后,便将会离开许都,回南临山大营,最近严令操练,不可因你之事离开太久,将士们会有非议。”

  陈登:“……”

  “放心,吃的东西也都是煮熟的,绝不会吃生腥之物,正常人谁会去吃那个?”

  陈登:“我去。”

  ……

  当天夜里,陈登回到围炉之中把酒言欢,但是张韩已经走了。

  是贾诩陪同,戏志才和郭嘉在场主持,杨修席上与之邀饮,还有荀攸在旁时不时品评几句。

  典韦坐门口位置,和陈登几乎是论了一晚上,让他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倒下的时候脑子里还回荡着丞相天降之人,救大汉于水火。

  说得他第二日醒来时有那么一瞬间居然已信了,而后英姿勃发、精神奕奕的乘车至大理寺赴任。

  到任之后立刻处置了十六起官吏贪墨之案,件件都是据理力争,即便是有人拉扯张韩出来,也同样不惧,陈登可以细数出张韩至少十件功绩,对民生、水利、农耕的各类贡献。

  让人对峙时哑口无言。

  于是,三日之内,按照情节严重与否,审判查探了二十名官员,罢黜三人,降职六人,其余十一人都是收缴了不当所得,且充入了国库之中,又在这些官吏的官籍记录上,记下了一笔极重的贪墨记录。

  光是三日,就得了等同于万金之财物,充入国库之中,让刘协和曹操俱是欢颜,这可谓是立竿见影,刚刚提上陈登,又因其在广陵战功的威名传回了许都,其声势何等壮大,让许多老一辈的官吏亦不能与之争锋。

  一时间陈登大名,响彻许都,人们都私底下说丞相府的第三条鹰犬已经到了,但想不到会是下邳陈氏。

  现在弘农杨、下邳陈,都倾力为曹操扫荡朝堂,当时那些跟士族拧成一股绳的人,现在都没了心气,校事府的暗哨在不断查探之中发现,当初那些和冀州偷偷联络的家族、官宦,都悄悄地断了这条路线,不再联系。

  只有被丞相选中的那几人,仍然还在通信。

  一段时日之后,陈登的三把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代价便是许都之内官吏在重典之下变得清静了太多,每日晨议少了弹劾、奏告,全都是各地的奏表呈言,商议政令。

  可谓,前所未有的清朗,让曹操都感觉耳根子清静了很多,至少再也没有收到过关于张韩的检举。

  杨修穿越丞相府院落,快步走进了正堂,曹操正在吃饭,见到他后很自然顺畅的招了招手。

  “丞相,最近诸事繁忙,消息颇多,中郎将已从广陵送回了战报、军情,”杨修躬身下礼,语气沉稳,比起年前时的模样要好太多了,多余彰显自己才能的话是一句不说,传话就传话。

  曹操看他也顺眼了很多,乐呵呵的笑着放下碗箸,“说吧,有什么消息传来?”

  “孙策退回江东之后,各地乱事颇多,中郎将趁机派遣了探哨进入江东,以离间行事,期间打探消息,得到了一个令我等可高枕无忧的消息。”

  杨修没有过多卖关子,怕曹操急了生气,连忙道:“乃是,江东南有士燮,西有黄祖,境内还有许贡等并不服气,而且孙氏治理领地过于残暴,不得民心。”

  “如同当初祭酒的评价。”

  杨修看了一眼在旁的郭嘉,又回过头来拱手道:“孙策无功可进我徐州境内,便必会对内残暴而治,以此来镇压江东不满之人,如此一来必生祸乱,他迟早会死于非命,不算明主也。”

  “嗯,”曹操轻轻地点了点头,给了郭嘉一个赞许的眼神,又问道:“可还有别的事?”

  “还有一事,庐江舒城送来消息,陆氏之前逃走之人,回到了庐江,家族感恩伯常当初寻找奉回之令,托中郎将送来结交之意。”

  “除此之外,荆州刘先,后买徐州战马,促成与孙乾、糜竺二位先生之间的商道,此路中郎将已知晓,通行时可按照每市斤以数税,君侯说了会如数上缴,中郎将来信的意思是,请丞相最近向圣驾禀明增加军资、犒劳军屯之士,如此便可直接将这一笔税收从国库发入军营。”

  “嗯……”杨修说到这顿了顿,因为他看曹操在听这些消息的时候,几乎都是带着一种百无聊赖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是以,杨修思索许久之后,从袖中拿出了一封用精良蒸煮制纸写成的书信,其上写着隽秀的字体,颇为飘逸,令人耳目一新。

  他双手递到曹操身前,道:“冀州那边回信了,据说是袁大将军的真情实感,欲与家父续姻亲家情,谈及了许多少时之事,还有不少学识之题,看似寻常,但感觉却也不平常。”

  曹操接过来看了许久,爽朗的笑了几声,“袁绍本就是个多疑的人,书信言谈之中绝不会透露太多目的,这样一封书信,就算是被人截获,也只是和旧友商谈当年旧情的书信而已。”

  “不过,也不难看出,他企图以此拉拢杨公,这信中提及了两位名士,一是清河沮授,二是清河崔琰,这两位君儒皆在其麾下,可见袁绍有炫耀之意。”

  “这里还有一句,许都海清气明均在平阔之原,而非四山之围漏,豫州可曾有此天空否……”曹操念出了这番话,咋舌道:“此为暗讽我许都均是勾心斗角之辈,不如冀州名流如滔,士人如云。”

  “此书信若是流传出去,便是让许都之中的官吏心存向往,下一次便是弃我而去,奔头冀州。”

  曹操摇头道:“可他们真正去了就知道,非真正有识之士,连此时袁绍魏郡的大门都进不去。”

  “而进得去院门,又能大谈策略之人,实际上已经是贤才了,这样的人在哪里都能活得下去,甚至得到重用。”

  “德祖,”曹操缓缓地唤了一声,“你做得很好,烦请杨公继续与冀州书信往来便好。”

  “丞相,这封书信,您真不觉得有问题吗?”杨修目光忽而凝重的问道。

  曹操笑而不语,和郭嘉对视了一眼,此刻郭嘉立刻道:“德祖不必担忧,继续往来便是,家常旧事皆可随意聊之。”

  “好,”杨修拱手而下,将消息告知之后立刻转身离去,心中虽有疑惑,但此刻一时半会想不通。

  于是他打算听张韩的劝,暂且想不明白的,就去南临山打猎,寻他一起商议商议。

第213章 这就是豪迈的格局

  “伯常,”南临山,杨修径直到来,他现在心态放得很正,反正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校事记录,如有异常可能会被立刻告知府君。

  整个许都的官吏,都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偏偏就有一个地方,比皇宫还要更为清静,那就是南临山。

  张韩设下的哨卡,可以拦住所有暗探,是校事的禁区。

  杨修之前只知道这里是张韩口中的“清静净土”,不容校事打扰,在好几次剑拔弩张之下,校事们最终放弃“探知”南临山的使命。

  最早听到这么说的时候,杨修非常激动,因他发现张韩此举,太有气节,以至于令人心生敬佩之意。

  后来偶然一次去尚书台,听闻戏府君和荀令君抱怨此事,也夸赞了一句“没想到伯常还有这般气节,心中自有净土”,这时候……

  荀令君忽然眼皮微抬,冷不丁平静的道:“是因他真正的家产,其实在南临山内而不是许都的半城街府。”

  就这一句话,把戏府君气堵了好多天,因为同样是谋臣,两人的家产真的是天差地别。

  戏志才也不是恪守清正,两袖清风之人,但就是没有这么多钱以及产业,和张韩比起来,有一种挫败感。

  年轻的时候还可以用自己清高、无心利禄来宽慰自己。

  现在不行了,因为他明白有钱肯定潇洒不羁,但是潇洒不羁不代表不为钱财所扰。

  进门之后,杨修的思绪稍微收敛了不少,张韩正在忙碌,只是抬头来和他打了个招呼,便让杨修在一旁等候。

  等张韩处理完军务,才让他到近前来坐下。

  杨修当即将丞相府之事,大致说了一下,也复述了袁绍信中的内容。

  张韩摇头道:“我怎么知道丞相他们是如何想的。”

  “许是袁绍这书信的内容,已看出了我们的计策,是以关乎境内秘密之事一点也不会透露。”

  “也可能,是真的想从往日情分,来拉拢你父亲,又或者是将计就计,刚好趁着你父亲现在与他们书信往来,所以趁机劝诫,他应该也知晓现在许都已废弃了三公。”

  “看来,这大战很快就会爆发了,当两方人马在探战、谍战上都不能有建树的时候,需要兴战来打开局面。”

  “这么说,”杨修低头沉思了起来,淡淡地道:“我其实不该再写信过去。”

  “什么意思?”张韩平静的看向他。

  “君侯且想,现在朝堂上下都已经归服,不敢轻易和冀州联系,若是现在我还继续通信,这不就是不打自招吗。”

  “嗯……”张韩思考了片刻,道:“你写,只管聊,不必担忧,期间可稍稍透露如今许都之兴盛。”

  杨修眼睛一转,颇为了然的点了点头,道:“君侯和我所想不差,修一直认为,此书信互通其实不光是为了从冀州送来书信的字里行间里获取情报,更是可以送去些许情报,以乱其心。”

  “就看丞相想要送什么消息过去,”杨修轻轻一拍手,登时想通了此节。

  “就正常回信就行,他聊什么伱便聊什么,所谓冀州云集士清名流,许都就可有经国奇才,”张韩锁眉说到这的时候,思路豁然开朗,爽朗的笑起来说道:“你就写我便是!这些龙骨水车、溪井等易于建造之物、军屯皆可说,本来现在也早传到冀州去了。”

  许都之法,在数年来取得成效之后,已被探哨传到四方,各地均知晓此政,但因些许缘由,或是当地的政情不符,又或是士人不喜此政,看不上这等做法,于是并没有人效法。

  这时候,就显出张韩生性较“苟”非常明智了,当初马镫配置给黑袍骑的时候,典韦就非常激动的想要出去炫耀。

  结果被张韩严令保密,且所有的铁马镫在外都用白布包裹,以此让人不清楚其中奥妙,只以为是黑袍甲骑的军力强悍。

  到如今也没人走漏什么风声。

  杨修得了张韩指点,心里的一些猜想也就有了印证,主要是假若做错了,就算日后被问责起来,也可以告知丞相此乃是曾和君侯商议过的决议。

  当然,他也不敢出卖了张韩。

  他走后,按照张韩的思路,为父亲写了一封回信,送去丞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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