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告退。”
陈盛拱手一礼,转身离开大堂。
吴匡看着陈盛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帮陈盛,固然因为对方足够出色,品行过人,但还有一点,那就是如今的陈盛很像是年轻时的他,年轻气盛有冲劲。
只不过,那时的他,无人提携。
常山县外,白骨崖。
高远峰一脸肃然孤身攀登至此,即便是高家,也仅仅只有他和叔祖以及老三高远河知道这里,潜藏着一位先天强者。
妖僧,善信。
回想与其初识,其实颇为意外,那时对方身负重伤,流落于青临江中,最后藏在了高家商船之中被发现。
原本高家想要杀人夺宝。
奈何对方虽受重创,却仍有几分先天之威,一番交手,当时船上除了他与三弟高远河,余者尽皆死在了对方手中。
想杀对方,他们二人也得有一人身死。
僵持之下,善信拿出了金玉膏作为诱惑,承诺只要高家为他寻找灵药疗伤,他便可将金玉膏赠予高家,并且除此之外,他还拿出了先天机缘作为筹码。
最终,在双方都奈何不得对方的情况下,暂时达成了一致意见。
而善信也信守承诺,给了高家一小块金玉膏。
但当事后双方合作愈发紧密之际,高家却打探出了对方的底细,当时对方用的是假名,其真名为善信,出身于宁安府金泉寺。
因犯下大罪,叛逃出寺,遭一路追杀,并得金泉寺通缉。
这个时候,高家才知道因为贪婪惹了多大的祸。
那可是宁安府顶尖势力,底蕴恐怖至极,他们所谓的外援高远兆,在金泉寺面前根本就不值一提,若是被金泉寺得知这个消息。
高家必遭灭门之祸。
然而,都已经到了这种时候,高家再想退缩已经晚了,善信以此为威胁,若敢透露他半分消息,他或许会因此而死。
但高家也一样逃不过金泉寺清算。
最终,高家只得捏着鼻子忍下了此事,也正因此,才会将得知此消息的陈兴舟悍然杀死,就是怕为了给高家引来灭门之祸。
原本高家想的是,等善信伤愈之后完成承诺,双方便分道扬镳。
可现在,他不得不求到对方的头上。
凭他一人之力,想杀陈盛报高家血仇,已然是不可能了,主动袭杀,不过是自寻死路而已,而黄杨两家虽愿助他,却根本不想出力。
他想报仇,只能请动善信这位先天强者,以雷霆之势灭杀对方。
至于高远兆.
他不想将对方引入这场旋涡之中,高家已灭,根基不存,高远兆那一支,日后或许还能重新兴旺高家,可若是将他牵扯进来。
纵使是能杀死陈盛,但高家也将彻底断绝一切传承。
毕竟,陈盛再怎么都是官员,若真敢以大欺小,府城必然震怒,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第76章 你还不够资格!
白骨崖顶,风声呜咽。
高远峰在一处被枯叶遮掩的山洞外停下脚步,整了整衣袍,朝着幽深的洞口躬身行礼,声音在寂静的崖顶格外清晰:
“高家高远峰,求见善信大师。”
声音在岩壁间回荡,片刻后,洞口的枯叶被一股无形劲力轰然冲开,露出黑黝黝的洞口。
一道平静中带着几分空洞的声音传出:
“高施主,请入洞府。”
高远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迈步走入山洞。
洞内光线昏暗,岩缝间透入的微光勉强勾勒出嶙峋怪石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透骨的阴寒,那寒意中带着几分邪异,令人脊背发凉。
即便不是第一次来此,但高远峰仍是不由自主的心生警惕。这也正是高家人在背后称其为‘妖僧’的缘故。
他沿着熟悉的路径向内走去,脚步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前行约莫百十步,眼前豁然开朗,高远峰目光望去,只见洞窟中央,一道身着古旧僧衣的身影赫然盘坐在石台上。
其面容平静身形消瘦,眉目紧闭,但眉宇间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凶厉之气。
而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盘坐的石台内竟是一座丈许方圆的血池,浓重的血腥气几乎凝成实质,令人闻之欲呕。
“见过大师。”高远峰垂目行礼,声音在空旷的洞窟中回荡。
善信缓缓睁眼,目光漠然的扫过他:
“怎么这一次来得如此之快?”
按照惯例,高家至少半月才会送来灵药,昨日方去,今日便返,其中必有蹊跷。善信心中警铃大作,莫非是金泉寺查到了此地?
高远峰没有迟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岩石上:
“高某此来,是为求大师出手一次,为我高家报灭门之仇!”
“灭门之仇?”
善信眉头微蹙:“高家被灭了?”
他对高家的实力还是有些了解的,三位化髓境武师坐镇,还有数十位筑基武师,在府域中或许算不了什么,但在这常山县域内足以堪称一方豪强。
当初选择与高家合作,正是看中了他们在此地的势力。
难道真是金泉寺的人找上门来了?
高远峰见善信眼神变幻,急忙解释:
“启禀大师,动手的是常山县衙官员,为首者名为陈盛,乃是县中武备营新任大统领。”
随后,他语气顿了顿,将话题引向双方的交集:
“说来我高家与他结仇,与大师也有些关联.”
他试图将陈盛与善信联系起来。
这并非空穴来风,陈盛之父陈兴舟,正是因知晓善信的存在才被高家灭口。从某种意义上说,陈盛与高家结下血仇,确实与善信脱不开干系。
“哦?”
善信闻言心中稍安,只要不是金泉寺直接插手,事情就还未到最坏的地步,但他随即冷笑一声:
“怎么,你莫非还想将这祸水,牵扯到贫僧身上不成?”
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凶厉气息开始弥漫开来,让跪在地上的高远峰感到呼吸一窒。
“在下不敢!”
高远峰将头埋得更低:“只是如今高某孑然一身,能求者,唯大师一人而已,还望大师能看在近半年来,高氏一族对大师还算恭顺,尽心竭力搜寻灵药、处理首尾的份上。
为高家报此血海深仇,自此之后,高某愿为大师门下走狗,唯大师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高远峰声音恳切,带着绝望中的最后一丝希望。
然而,善信的面色依旧漠然如冰,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泛起丝毫波澜:
“贫僧与你们高家,可谈不上什么情分,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利益纠葛罢了,你高家的仇怨是你们自己的因果,不要来烦扰贫僧清修。”
他话说得斩钉截铁,直接堵死了高远峰打感情牌的路子。
他与高家之间,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高家为他提供疗伤灵药和修炼所需的武者精血,而他则付出金玉膏和空头支票般的先天机缘作为报酬。
为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高家去招惹官府,哪怕只是常山官府,在他看来也是愚蠢至极。
高远峰面色不变,似乎早已料到善信不会轻易被言语说动。
他缓缓直起上身,小心翼翼地从衣袖中取出一个黑色木盒,木盒样式古朴,表面雕刻着简单的纹路,他双手将木盒高举过顶,然后轻轻打开盒盖。
顿时,一股奇异的药香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息散发出来,稍稍冲淡了洞内浓郁的血腥味。
盒内以柔软锦缎衬底,一边放置着一块通体漆黑如墨、隐隐泛着玉质光泽的膏体;另一边,则是一株形态奇异、颜色赤红如血、叶片蜷曲如同小蛇的草药。
“大师,盒中之物,便是您之前提及所需的黑玉断续膏,以及一株年份足有五十年的赤蛇血草。”
高远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高某愿以此二物作为报酬,只求大师出手一次,镇杀陈盛!”
善信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眼中闪过一丝炙热。
他身形轻动,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下一瞬,已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高远峰面前,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木盒中的两件宝物。
仔细辨认了片刻,确认无误后,忽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呵呵.你倒是懂些规矩,知道求人办事,需备足礼数。”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森然杀意:“不过,若贫僧此刻将你杀了,这两件东西不照样是贫僧的囊中之物吗?何必多此一举?”
高远峰心下一沉,这妖僧果然翻脸比翻书还快,毫无信义可言。
但他面上却努力维持着恭敬:“好叫大师知晓,我高家虽遭大难,但仍有部分子弟在外经营,侥幸躲过一劫。他们亦知晓高某今日前来白骨崖求见大师的消息,若高某今日不幸殒命于此,未能按时返回.恐怕,大师在此地的行踪,就不再是秘密了。”
这是他计划中的第一层保障——威慑。
他必须让善信明白,杀他灭口,同样会带来巨大的麻烦。
否则的话,他是没资格请动对方的。
“威胁贫僧?”
善信平静的双目中,凶厉之色骤然暴涨,周身原本内敛的先天真气猛地爆发开来,如同实质的气浪翻滚。
下一刻,一只枯瘦但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掌如铁钳般扼住了高远峰的咽喉,将他整个人轻而易举地提离了地面。
“你以为你够这个资格吗?”
善信的声音带着嘶哑的低吼。
杀高远峰夺宝然后立刻远遁,即便行踪泄露也无妨,等到金泉寺的人接到消息再赶来,他早已离开常山县域了。
这个风险,他未必不敢冒。
高远峰被扼得满面通红,气血凝滞,但他仍强忍着窒息的痛苦,从牙缝里断断续续地挤出一丝笑声和话语:
“高某.自然没资格.威胁一位.先天强者.只是大师或许不知道.”
他艰难的喘息着,似乎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
“这近半年来所送给大师的.每一株灵药.都.被高家.秘密洒上了.秘制的‘无味香’此香.无毒无色寻常手段根本无法察觉却能附着于身保持三月不散”
善信闻言脸色陡然一变,扼住高远峰咽喉的手下意识地松了几分力道。
高远峰趁机大口喘息,继续说道:
“若大师有十足把握.能扛住金泉上宗高僧.长达三月不死不休的追杀那.那就请.杀了高某吧此番就算我高家.认栽了。”
高远峰此番敢来请善信出手,自是有几分把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