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慰的是陈盛对他毫无保留,担忧的是万一陈盛真的倒向对方,那对他现在而言将是致命的打击。
如今的陈盛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心腹那么简单了。
掌握武备营兵权,又突破化髓境之后,陈盛已然拥有了与他平起平坐的资格。
可以说,陈盛倒向任何一方,都能压制另一方,在这个节骨眼上,陈盛的立场将直接决定常山县未来的权力格局。
陈盛一看吴匡的神色,便知他有些多想,当即解释道:
“大人多虑了,杨夫人最开始的目的确实是这么说的,不过,我又岂是忘恩负义之辈?在属下的耐心劝说下,杨夫人已经决意转而拉拢杨家,与吾等站在一起,共抗黄家和林狩。”
吴匡闻言不由得皱起眉头,面露迟疑之色。
他听得清清楚楚,陈盛说的是说服了杨夫人背弃其夫君林狩,投向他们这一边。这话语本身很清楚,可他怎么听着总觉得有些怪异的感觉。
“你说的是真的?”
吴匡下意识的追问道:“你是如何说服杨夫人的?”
陈盛笑而不语,只是给了吴匡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眼神中带着几分只有男人才懂的暗示。
吴匡看着陈盛眼神的变化,从最初的茫然逐渐转化为骇然:
“你小子难道”
“大人或许不知,这林狩其实是有龙阳之好,且对杨夫人极为苛待。”
陈盛轻描淡写的说道:“所以属下才能利用这一点将其说服。”
至于杨夫人身怀三阴之体的事情,陈盛却是有意没有吐露。
这个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好小子当真是小看你了。”吴匡神色复杂的看着陈盛,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他一直觉得陈盛这个人很特别——不贪财,不好色,对权势似乎也没有那么热衷,他之前还好奇,陈盛究竟喜欢什么呢?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陈盛不是没有欲望,只是他的品味与常人不同。
“大人.”陈盛见吴匡误会的有些深,当即想要辩驳。
“哎,不必解释。”
吴匡摆了摆手显得不甚在意。
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结果,过程如何并不重要。
他只在乎一点:“这杨夫人可信吗?”
“属下可以担保,此女可信。”
陈盛郑重道:“另外,杨夫人还将林狩的靠山,和他准备弹劾你我的事情,全部都告知了属下.”
陈盛也没有隐瞒,当即将宁安武备军副将郝通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吴匡。
“娘的,这林狩看着正正经经,没想到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吴匡闻言,语气中带着明显的鄙夷。
接着,他话锋一转,神色从容道:“不过此事你倒也不必担心,林狩还坏不了你我的事,他林狩有靠山,难道咱们就没有?”
“莫非.”陈盛若有所悟。
他早就明白到吴匡其实是个善于钻营之人,也一直觉得吴匡背后必定有靠山,只是到目前为止还从未得到确认。
但看着对方此刻的神情,他顿时心中明了——这吴匡的背后,必然也是背景不凡。
吴匡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道:“你可还记得聂校尉?”
“当然记得。”陈盛点头答道。
他手中的'摄寒'刀,便是聂元流所赐,自然对此人印象深刻。
此外,他后来还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当时赌斗之时,聂元流所拿出的三件宝兵中,除了赐给他的长刀,那一对银锤后来则是落到了吴匡手中。
“聂校尉出身云州大族,当初前来边军平叛不过是前来镀金的。”
吴匡的声音压得更低:“如今他已在州城任职,而云州靖武司镇抚使也姓聂。”
第75章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
吴匡当初走通关系,之所以会调到宁安府任职,可不是被随意发配的,事实上,他是在聂元流的指点之下方才来此。
当时聂元流在军中刚刚上任,根基不稳,难以服众,骄兵悍将多有不配合之意,他便是第一个选择投靠表忠心的,因此结下了几分情谊。
而聂元流也对他颇为照拂,二人交情愈发深厚。
这段时间,他看似全权放权给陈盛,但实际上他也有着自己的事情做,其一便是调查武备营内与三大家族勾结之人的底细。
其二,便是想要借着聂元流的照拂,在府城打通关系。
而如今,已初见成效。
若他求到府城那位聂镇抚的头上,对方必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再者,其实在吴匡心中,对付县令林狩其实根本就用不上此等关系,毕竟他是奉命行事,奉的北陵将军和北陵府君之命。
早在昨日,他便已经将准备好的文书快马疾驰到了府城,上禀府君阅览,林狩想弹劾他,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甚至都还有可能会遭到斥责。
而陈盛此刻的注意力,则是停留在吴匡口中的‘靖武司’之上。
陈盛对这个衙署并不算陌生,早在他随吴匡前来常山县任职的路上,他便从对方的口中听说过靖武司的威名。
作为直属于皇帝的暴力衙门。
靖武司的权力之重,堪称恐怖。
虽只是初建甲子时间,但却遍布中原各州各府,形成了一套迥别于军政的一套新体系,而靖武司最广为人知的一句话便是八个字。
靖武天下,皇权特许!
由此,便可看出其权力之重。
当然,权利大,责任也重大。
根据他从之前吴匡所吐露以及他自己打探的消息来看,相比于县域官府的强势,在府城之中,各大修行宗门世家几乎可与官府分庭抗礼。
甚至近些年内,这种形势还在愈演愈烈。
也正因此,朝廷才会建立靖武司,用以遏制修行宗门世家。
当然,不管怎么说,靖武司的威势自是不必多言的,也怪不得吴匡会有如此底气,原来是背后的靠山也很硬。
“所以林狩那边你无需担心,此人翻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倒是黄家和高远峰那边”吴匡的面色逐渐转为凝重。
他虽有靠山,但对方终究不是聂校尉,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至多能求对方一次,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浪费这种机会。
而他之所以向陈盛吐露这些,也是在安陈盛之心。
“只要杨家不插手,黄家旦夕可灭,至于高远峰.属下已经在全力缉捕,想必用不了多久,便能令其伏诛。”
这句话陈盛也不是无的放矢。
有【趋吉避凶】在,高远峰但凡想报仇,便逃不过他的预知,届时,对方只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好,既如此,那对付黄家一事,你便全权做主,若是有需要本官的地方尽管开口。”
“那就等属下这个‘代’字去掉后,便顺势扫平黄家,之后便可积蓄全力,扫平县域附近的水匪。”陈盛微微颔首。
“好。”
吴匡点了点头,忽然盯着陈盛沉吟片刻,开口道:
“我观你户籍名册之上,是今年刚满二十?”
“是。”
陈盛有些诧异,没想到吴匡会突然将话题引到年龄上来。
吴匡站起身,在房内踱步几息后,顿住脚步:
“之后,你可有什么想法?”
“之后?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陈盛眉头轻蹙。
“本官的意思是,你莫非想要在常山这小地方待上一辈子?”
吴匡一边说一边感叹:“本官其实也希望你留在身边,你我联手,可轻易制霸整个常山,说句大不敬的话,等扫平了本地豪强和县域水匪,你我便是实质上的土皇帝。
但,这条路适合本官,却不适合你。”
陈盛闻言略作沉吟,目光微动,随即轻笑道:
“当初若非大人提拔,属下兴许连如今的地位都没有,留在常山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属下也没有想过离开大人。”
他当然明白吴匡的意思是什么,但他不能说。
“糊涂。”
吴匡听到陈盛此言,眉头轻蹙,摇头道:
“二十岁的化髓境武师,以你的根骨资质,莫说是在常山县内,便是放在府城之中也称得上是出类拔萃,留在这里,只会将你永远埋没。”
“陈盛,这天下英杰如过江之鲫,纵是人中龙凤尚且举步维艰,拼命争渡,如你我这般寻常鱼目更是难上加难。本官已老,年近四旬,虽尚未气血衰败,但日后上限或许便是先天朝元之境,但你不一样,你的未来比本官更加广阔。
这两日本官也一直都在沉思,我方才提及聂校尉和靖武司,便是想助你一臂之力,我已向聂校尉写信举荐于你,凭着聂校尉的关系,或许用不了多久,你便会调往府城任职。”
“大人,我.”
陈盛一时语塞,今日吴匡的肺腑之言,【趋吉避凶】天书可不曾提示,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他此刻心中顿时有些复杂。
吴匡虽然性格贪婪,但平心而论,从山字营到常山县,对方着实待他不错,如今,竟还想动用自己的关系推举他一把。
“不要多想。”
吴匡拍了拍陈盛的肩膀,笑道:
“本官向来不做赔本的买卖,我帮你,是因为我看好你,希望你日后起势,可以提携提携本官。”
这这句话半真半假,他确实看好陈盛,但通过聂校尉推举陈盛,其实他也考虑了很久,从陈盛年纪轻轻踏入锻骨境时,他其实便已经在思量此事了。
后来陈盛表现的愈发出众,最令他关注的是,陈盛掌握权势之后,并未忘恩负义,所以,在陈盛吐露杨夫人拉拢他之后。
他才会说出这些肺腑之言。
观一人品行,不能看其低谷时,要观其起势时。
陈盛达到了他心中的那个标准。
至于日后的回报,其实吴匡倒真是不太在意,毕竟他的上限也就在此了,不然,凭聂校尉的看重,他其实也有更好的前途。
“陈盛定不负大人今日之言。”
陈盛没有发誓保证,而是神色平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吴匡笑了笑:
“好了,回去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