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原微微蹙眉,道:“老何,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这正和观弟赌着呢……”】
【你依旧在纸上描绘,无所谓道:“无妨,也听听何先生的高论。”】
【谢原见你态度豁达,便也不再阻拦。】
【何孝轻咳一声,缓缓而言:“在下觉得,这剑南道的妖魔定是心怀不轨。既然真伪难辨,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阴阳逆转,动则为阳,静则为阴。不如以静制动,待其后手出击,此法最为稳妥。”】
【张玉芝闻言,微微颔首,心中对何孝的见解颇为赞同。】
【何孝见张玉芝留意自己的话语,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不禁问道:“玉芝小姐,对此有何看法?”】
【谢原亦笑吟吟地附和道:“四表姐,不妨谈谈你的意见。”】
【他深知这位四表姐对泽湖龙宫之事颇为上心,且对大齐朝中的局势了如指掌。】
【张玉芝摇了摇头,并未言语。】
【谢原自讨没趣,这位表姐是个什么心思都藏在心底的主。】
【要懂女人心,大海捞针!】
【谢原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纸张之上,所绘之图令他眼神骤然一亮,语气中充满了惊讶:“观弟,你何时竟习得这等绘画技艺?”】
【只见,在白纸上一副简略的天下州府图出现,用黑墨所绘,有连绵的大山河流,还有一座座关隘,城池。】
【位置不是很细致,可是不知为什么,其中似乎有一种韵味锁在画中。】
【活色生香!】
【初看山峦平平无奇,再看重峦叠嶂铺垫开来,尤其是山脉汇合处,似乎一股气从白纸中冒出。】
【张源来早已经走近,他凝视着这幅画,显得极为吃惊。】
【他在众多画艺大家的珍品中都未曾见过如此生动传神的画作,而这竟出自一个少年之手,且看似随手而成。】
【谢猴儿也忍不住赞叹道:“观少爷,您这画可真是画得太好了!”】
【张玉芝原本坐在马凳上未曾移动,对于谢原身后的清客和一众声伎的围拢并不在意。】
【然而,当她看到谢原脸上那难得一见的惊讶表情时,心中不禁有些意外。她知道谢原身为阔绰子弟,对于古玩玉石、字画等物都见识颇多,很少有能够让他感到惊讶的时候。】
【她也是坐的够久,也是要起来舒张一下筋骨。】
【于是,张玉芝缓缓起身,众人见状自然让开道路。】
【你轻轻落下最后一笔,标注了几个关键地名,随后缓缓放下笔杆。】
【“这是……”】
【张玉芝凝视着白纸上那幅简约而不失神韵的地图,从大齐的东方一直延伸至大隋的西方。】
【大齐的十三道,以及那遥远的西北剑南道、神秘的泽湖龙宫,皆跃然纸上。】
【她曾在父亲的书房中见过详尽无遗的天下州府图,相比之下,这幅画或许略显简略。】
【然而!】
【这幅画却“形神兼备,用笔骨法”。】
【品鉴一幅画作,首要之务便是观其气韵。气韵,乃指作品内在的神韵与精神气质,需达到生动活泼、鲜明突出的效果,也就是“形神兼备”,唯有神似,方能气韵生动。】
【而此类地图,其核心在于“经营位置”。】
【经营位置,即构图之法,关乎如何巧妙地布置画面空间。】
【在布势时,需讲究阴阳向背、纵横起伏、开合镇结、回抱句托、过接映带,还需妥善处理宾主、呼应、虚实、繁简、疏密、藏露、参差等诸多关系。】
【这幅地图虽简约,却有和谐生动。】
【张玉芝妙眸为之一怔,又扫到标注在其上的文字。】
【剑南道,大齐,龙宫,朱崖郡……】
【笔走龙蛇,字体是行楷,端正之中不失飘洒。】
【一字一字仔细去看,形如虎卧,起如龙舞。】
【张玉芝出身于诗书传家的诸葛家,父亲更是书法大家,自幼练字不辍。】
【她甚至曾有幸观赏过书院二先生的书法,但眼前的这些字却给她带来了全新的感受。她不由自主地赞叹道:】
【“好雄浑,好美的字。”】
【谢原听后,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对张玉芝说道:“四表姐,我早就给你说过,观弟的字乃是一绝。”】
【你并未在意他们的赞叹,而是指着纸张上的一处——朱崖郡。】
【“大齐出兵朱崖郡,不必过于纠结剑南道的妖魔种究竟为何用意。同时,应将剑南道的百姓迁往陇右道。”】
【此话一出,众人陷入了沉默。】
【张玉芝的视线落在靠近泽湖的朱崖郡上,那是大隋与大齐一战后,大齐大败退守之地。】
【她心中不禁疑惑:为何要选择这里作为出兵之地?】
第261章 大国之战,另眼相看!
【谢原亦是满心疑惑,细细审视着地图上的两个地名。】
【陇右道,地处剑南道之后,数年间叛乱频仍,实非宁静之地。】
【朱崖郡,乃大齐西陲,对大隋固守之要塞。】
【剑南道虽有三妖魔盘踞,然其中大半仍为黎民百姓,不似泽湖,已然妖魔横行。】
【百姓何故迁徙于陇右道?】
【发兵朱崖郡,其意又何在?】
【眼下之困,本是泽湖与剑南道之事,何故牵扯至此?】
【张源来低头沉思,脑海中似有灵光一闪,却又捉摸不透。】
【张玉芝良久方回过神来,脑海中浮现出一句古语:“大国之战,小国代之。”】
【大齐与大隋,方缔盟约,若此刻反目,则盟约名存实亡,两国必将陷入连绵战火,直至一方覆灭。】
【此情此景,何人愿见?】
【大隋方兴未艾,大齐九大姓亦不愿动摇国本。】
【何孝却不以为然,此法听着实在梦幻。】
【谢原开门见山道:“观弟,这作何解?”】
【你笑而言道:“当今天下,莫非只有大齐与大隋?”】
【谢原摇头,缓缓道来:“自燕、唐以降,天子失德,中原鹿肥,群雄并起,而大齐与大隋,乃其中之霸主。”】
【“尚有西越、吴国、赵国、宋国等小邦,强的有如南地的佛国,北边的鞑靼,亦不可小觑。”】
【你继续道:“大齐以儒家立国,而大隋近年来亦是有样学样,从朝堂官职至学堂,礼仪,乃至……”】
【言及此处,你顿了顿,张源来长舒一口气道:“大隋也尊夫子,以儒学为正统。”】
【伱微微点头,现在的这位隋帝不是简单之人。】
【大隋本为西方蛮夷,却自诩燕国正统,乃陆沉亲封之平西将军罗横后裔。】
【罗横,陆沉亭台二十六将之一,以忠勇名世。】
【传闻大隋开国先祖罗框,乃罗横第三十代孙,其母曾梦于水潭之中,见头如鸟、生双羊角、身形瘦小之男子,而后诞下罗框。】
【此男子不是别人,乃是神话中五帝之一的帝喾。】
【乃是认祖归宗,名正言顺之道。】
【大燕四百年后,天地异变,修行之道始由先贤开创。】
【求仙问道的神话之风盛行,诸国皆于历史或神话中探寻血脉,以求正统。】
【大齐亦然,自古得国之正,莫过于燕。故诸国之祖宗,皆溯源于燕。】
【大齐乃当年燕国三公之一陈植之后裔。其开国之主诞生之时,有“摇光之星贯月如虹”之异象,传为神话中天帝少昊幼子。】
【乃至当今小国之主,亦皆如此,开国之君皆需与神话及燕国相联系,以示正统。】
【夫子曾评此认祖归宗之风为:“其父而无后也,数典而忘祖。”】
【夫子对弟子言道,当年大齐开国之祖降生之际,“未见摇光,唯有一夜啼哭,甚为喧嚣。”】
【夫子亲为其接生,后更助其开创大齐基业。夫子之言,无人敢驳,故大齐皇室亦鲜少提及此事。】
【张源来似乎有所领悟道:“两国有了盟约,又有了夫子许可,大隋还是大齐都不会下场。”】
【你点了点头,接着道:“大国之战,不违背盟约,只有扶持小国开战。”】
【张源来不由恍然道:“代理国之战!”】
【最近百年时间,大齐曾力挺吴国,与之对阵大隋麾下的宋国,两国战火连天,硝烟弥漫。】
【然而,这些小国犹如那随风摇曳的墙头草,哪方占据上风,便立刻倒戈相向,换上对方的旗帜,以示效忠。】
【更有甚者,因战事频仍,换旗不及,以至于城池之上,竟出现了半边悬挂大齐旗帜,半边飘扬大隋旌幡的奇观,实在令人啼笑皆非。】
【而那些小国之军,交战之时,亦是多有敷衍,出工不出力,只盼战火早日熄灭,好保全自身。】
【却也是人之常情,趋利而避害,夹在大国之间迫不得已。】
【那么如今,大隋似乎找到了比这些小国更好的工具。】
【“妖魔种!”这三个字,如同寒冰刺骨,让人心生寒意。】
【妖魔种与人族,自古以来便如同水火不容,它们以人为食,残忍无情,自然成了大隋手中那把最锋利的刀。】
【以妖魔种为代理国。】
【张玉芝已经明白过来,大齐和大隋就根本不会下场,大齐出兵大隋,那么就是违背夫子和盟约。】
【那么为什么不拉拢剑南道妖魔了?反而不管。】
【你缓缓抬头。】
【张玉芝看见了一双透彻明亮的眼睛。】
【你的目光落在了院中那棵挺拔的梧桐树上,上面已经开始落下不少金黄。】
【你淡淡道:“因为妖魔,终归是妖魔。它们心中只有嗜血的欲望,没有理智与道义。若大隋不插手,必定内斗。”】
【“天无二日,山容不得二虎,这是天地的道理。”】
【张玉芝不禁问道:“那大齐袖手旁观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了,为何要发兵朱崖郡,还把百姓迁出陇右道。”】
【你微微一笑道:“将军抽车,以退为进。撤出剑南道百姓,表明了不插手的态度。出兵朱崖郡,那么如此大隋该如何?”】
【张玉芝脑海中如同浮光掠影一般,看着桌面上所绘的地图。】
【那么此时的抉择权,又到了大隋手中,他们会如何两难,大齐都能从容应对。】
【她心中涌出一种可能性,似乎少年刚刚的话剥开了云雾,就是这一连串事件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