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云舒不说谎话,也极为厌恶别人对她说谎……她不清楚这算不算赵无眠对她说谎,不过她却乐于其中。
毕竟如今倘若逼她做出选择,看在赵无眠的份上,她心底一定是更倾向于‘女帝派’。
而后她却是发现,赵无眠给了她一个眼神,意思是‘我刻意隐瞒,你不生气?’
观云舒微微一愣,而后不知为何别过视线,竟是有些不敢回应。
第83章 瞒天过海
叶万仓自密道之内一路前行,待抵达出口,便按下旁边凸起的石砖,只听‘咔咔’闷响,石门缓缓打开。
他先探出手掀开盖在石门上的白布,而后探出半个脑袋朝四周瞥了一眼,夜色清幽,遍地积雪,黑灯瞎火的其实也瞧不见太远。
他眼看无人才一跃而上,石门此刻已经完全敞开,而后不用如何动作,石门又开始缓缓闭合。
叶万仓手里提着白布,打算等石门完全闭合后盖上白布,伪装好后再离去。
但武者敏锐的五感却是让隐隐听到远处的打斗声与喊杀声。
他微微一愣,察觉几分古怪,此地位于小西天后山,地势险峻荒无人烟,要说有尼姑和情郎偷情,那倒是个好去处,但厮杀……哪个江湖人会在这争斗?所以是有人潜入小西天被发现了?
叶万仓心底微凸,此刻多事之秋,本来被赵无眠坏了计划已经够恼火,倘若再发生个什么异状……
他当即就想弯腰再爬回密道,稳健为主,继而便听一道怒火中烧的嗓音喊道:“畜生!本以为你也是条汉子,我才去洞玄大师那里求情,将你救出,却不曾想却救回了個白眼狼。”
叶万仓身形微微一顿,这声音是楚长东?从小西天大牢里救了个人……
叶万仓瞳孔一缩,是坏他们好事的那个蓑衣客。
楚长东欣赏此人,用剑宗舵主的面子救了他,打算从后山溜出小西天,而后那蓑衣客发了疯又想对他出手……短短一瞬他便理清来龙去脉。
那蓑衣客和他们五台峰的客人究竟什么仇什么怨?他是想一个不留全杀了啊!
叶万仓闻声看去,在距他数十丈远的林中的确能看到两条白影掠过,楚长东仓皇逃窜,胸前被砍出一条极长的血痕,极为凄惨,身后正是叶万仓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赵无眠。
便在叶万仓的注意力被赵无眠与楚长东吸引的这一刹那,他身后不足三步的雪地忽然微微凸起,宛若一阵寒风悄无声息掠进石门之内,竟是没有发出哪怕一丁点声响。
正是藏在石门边缘的观云舒,龟息之法也好,隐匿之术也罢,她均是精通,可谓全能的六边形战士。
“嗯?”叶万仓眉梢微蹙,垂眼看去,但石门已经闭合了一大半,他并未起疑,待石门彻底闭合后,他才蒙上白布,铺上积雪,做好伪装。
而后他取下身后背着的黑布,将其掀开,内里却是被分为两节的枪头与枪身,他双手微微交错便拼接出一杆长枪,继而朝楚长东与赵无眠飞掠而去。
楚长东救不救无所谓,但赵无眠坏了他们计划,便是结了梁子,如今四周无人,不可能有小西天的人来碍事……既然有机会报仇,自然该出手时就出手,否则还算什么江湖人。
叶万仓单手反握枪身,旋身如风,每一步踏出,足下雪面便赫然轰开,露出雪下松软土地。
短短一息之间,叶万仓便跨越数十丈的距离,在距赵无眠不如三丈之际,他手腕微翻,一手握住枪杆中心,另一只手扣在枪尾,长枪与地面成一条平行线。
“喝!”
只听一声爆喝,他双足重踏地面,身影忽的消失在原地,而后只见满地积雪赫然出现一道极为狭长的空洞黑线,纯白雪花被黑线一分为二,宛若海浪般向两边奔涌而去。
赵无眠好似完全没料到他会从一旁杀出来,猝不及防只能仓促抬手,下一瞬枪尖赫然点在刀身之上,只听一声爆响,银白刀身爆出红金火光,‘滋滋滋’的牙酸声更是不绝于耳。
赵无眠双足以马步姿态紧紧踏在雪面之上,以防自己被掀飞失了重心,同时一手紧握刀柄,另一只手抵住刀身,用力格挡,但身形还是不免向后滑去,在雪面上划出两道数丈长的划痕。
“叶万仓!?”赵无眠语气故作‘大骇’。
“小子,受死!”叶万仓松开双手,没了向前的力道,赵无眠持刀双手本能微微松懈之际,叶万仓当即一掌拍在枪尾。
赵无眠只觉刀身一股巨力传来,似是不堪其重,刀身直接撞在自己的胸膛之上,不由闷哼一声,向后倒飞,却是在空中调整身形,脚步重踏在树干之上,朝小西天的方向直掠而去。
叶万仓收枪欲追,却被楚长东直接拉住,“叶兄不可!穷寇莫追!他还有同伙!”
就这么被拉住了一会儿,赵无眠便已经化作一个小黑点,跑出数十丈……这肯定是追不上了。
叶万仓红着眼睛瞪向楚长东,楚长东胸膛伤口血流如注,脸色极为苍白,他苦笑一声,“可笑今日我还当此人以一敌十,乃是万夫不当其勇的豪杰,心生招揽之意才护着他,如今看来,还不如让叶兄当时直接将他捅死。”
叶万仓想说我还不如直接捅死你,但想到楚长东的身份,只得默默咽下这口恶气……他们与剑宗并未仇怨,此刻杀了楚长东也只是多生事端……剑宗还是很有面子的。
瞧叶万仓阴沉着脸一言不语,楚长东不由关切道:“此人虽不知是何目的,但摆明了想杀尽五台峰的客人,叶兄接下来继续待在此地,恐遭暗杀。”
闻听此言,叶万仓才深呼一口气,勉强平复心情,淡淡道:“不劳楚兄费心,那厮我方才一试便知,武艺粗浅,虽敌得过凌虚老道,但还不是我的对手,他若来,也只是让我多一条抢下亡魂罢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我自有定夺。”叶万仓微微摆手,心底则产生几分怀疑。
心想这会不会是楚长东和赵无眠在演他?但目的是什么呢?进密道?即便他方才被吸引了注意,谁能在他三步之内潜入密道?恐怕也只有小西天的洞玄大师了吧?
洞玄联合赵无眠,楚长东一起演他?
叶万仓琢磨少许还是觉得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洞玄又不知小西天内有细作,干嘛闲得蛋疼跟踪他,还发现了密道……
是的,距离赵无眠杀了屠子翎,其实才过去了三天,所以叶万仓压根就不知道屠子翎已经被赵无眠杀了,洞玄本人也没提过小西天有细作。
这也就是此世信息不流通的坏处了,也是赵无眠抢了千里马就一路跑来平阳的益处。
“究竟发生了何事?”叶万仓打算试探试探这个整天看黄书的大老粗。
楚长东呵呵一笑,心想老子混了这么多年江湖,还能被你试探出东西来?
“待我先疗伤再容我细细道来……我准备离开小西天,召集剑宗人手揪出此人,为五台峰的诸位兄台报仇……”
“好说好说,我也正有此意,我与老道同住三月,时常交流武功心得,亦师亦友,如今老道被他所杀,我定要将那人刨心刮骨,方告老道在天之灵……”
赵无眠藏在远处,依稀可见叶万仓并没有对楚长东出手才微微松了口气,稍有不慎,楚长东都有可能被叶万仓杀了泄愤,因此楚长东甚至都把自己极为宝贝的《后宫秘史》当做遗物交给了赵无眠。
不过如今显然不可能有机会还给他。
赵无眠趴在雪里,藏在暗处静静等着叶万仓离去,他不会龟息之法,若是到了叶万仓三步距离,即便他趴在雪里也定然被瞬间察觉,也就只能由他砍杀楚长东,掩护观云舒先进密道……
楚长东毕竟胸前还有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因此两人并没有在此地多留便快步离去。
赵无眠没有即刻起身,而是又默默等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运起轻功往密道处寻观云舒。
来至石门处,掀开白布,往石门上敲了两下。
没什么反应,赵无眠心底微微一沉,刚准备继续敲,石门便咔咔打开。
观云舒跟个小地鼠似的探出个小脑袋,神色戒备,瞧见是赵无眠才松了口气,“如何?”
“很顺利,你确定洞玄不是细作?叶万仓很有可能去找他问个明白。”
“放心,师叔不可能是细作,也绝非愚笨之人。”
闻言,赵无眠翻身落入密道,抬手将宽大白布盖在上方。
叶万仓心底仍旧略显怀疑,目送楚长东离开小西天后,的确径直来到大殿,寻上洞玄。
洞玄安抚好被赵无眠吓尿的一众宾客后,便一个人坐在大殿内敲着木鱼默念《大藏经》,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淡淡睁开双眸,道:“叶施主来此,可是为了真珠舍利宝幢?无论施主来几次,贫僧都只有一个答案,这个先例不可开。”
叶万仓微微摇头,直接问:“楚舵主今晚可是来寻过洞玄大师?”
洞玄神色略显惊讶,不过待他转过身看向叶万仓后,面容又恢复了平静,“叶施主为何这样问?”
叶万仓微微摇头,“私人仇怨,请大师如实回答,在下感激不尽。”
洞玄淡淡道:“此乃楚舵主的私事,倘若叶施主给不出缘由,贫僧自然不会多嘴。”
叶万仓眉梢一蹙,挥挥手道:“方才楚舵主告诉我,他向您求情,期望能放那贼人一命。”
洞玄微微颔首,“楚舵主今日的确为苏施主求过情。”
“苏施主?”叶万仓还不知赵无眠的假名。
“那人名为苏烟然。”
叶万仓心中了然,放下心来,其实在看到洞玄本人就坐在这时,他心中的怀疑就已经消去了大半……反正只要没潜入进密道就行。
他抱拳行了一礼,“多谢解惑,在下告辞。”
待叶万仓离去后,却是取出随身纸笔,写了什么,而后将短信放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旋即便径直离去。
洞玄望着叶万仓的背影,待他离去后才微微摇头,又转过身,默默敲木鱼,只是在心中暗道:“多说多错,还望我未曾露出马脚……但这料想也不算打了诳语,毕竟楚舵主当时在五台峰的确求了情。”
洞玄可不傻,楚长东,观云舒,赵无眠三人明显就是一伙的,楚长东此言,便是观云舒与赵无眠的意思,显然就是想让他配合。
他便又叹了口气,心中道:“不过犯戒便犯戒吧,做师叔的,为了晚辈,总得付出点什么,佛祖想必可以理解的。”
第84章 ‘飞龙乘云’
密道内不显昏暗,每隔一小段距离便在石壁嵌着颗夜明珠,不算亮,但也足以视物。
赵无眠踏进密道,唯恐发出什么动静打草惊蛇,因此并未开口说话。
观云舒却是偏头打量了他一眼,指了指赵无眠的肩膀,意思是‘伤口可有崩裂?’
赵无眠略显意外,给了她一个‘你还会关心我?’的疑惑眼神。
观云舒收回视线,默默向前走去,大抵是被气到了。
根据方向,密道延伸至小西天内部,定然就是细作挖出来的。
密道乃是单行道,并没有什么岔路,一路无话,悄声直行,不多时眼前便出现一处辽阔的大厅,其内摆放着油灯蒲团,地毯茶案,料想是开会之地。
大堂无人,这也正常,毕竟叶万仓都走了,显然该谈的事儿都谈完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上前,翻箱倒柜。
桌旁放了个火炉,看火光,明显刚熄灭不久,可见其中不少黑色物质,赵无眠用刀鞘在里面戳了戳,些许飞灰便从中逸散,
“他们很谨慎,信纸,文书等估摸都被烧掉了。”赵无眠微微摇头。
观云舒翻找了一阵儿,也确实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柳眉紧紧蹙着,又瞥了眼蒲团,“四个蒲团……至少四个细作?”
“蒲团数量也说明不了什么。”赵无眠沉吟少许,却是耳根微动,忽的听到大堂对面的廊道传来细微脚步声……听动静,估摸是两人。
他能听见,观云舒自然也能。
以两人的实力,只要这细作不是洞玄大师那便无惧任何人……但此行是为了打探信息,若是把这两细作抓了,他们也如小轩子那般当场服毒自尽,那仅剩的线索可就都没了。
此刻自然不能被发现。
两人对视一眼,自知其中利害,而后观云舒便手脚匆忙将现场恢复原状,赵无眠则观察四周,分工明确……可惜大堂内部没什么遮挡物,前后也只有两条甬道,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眼看脚步声愈发接近,赵无眠瞧观云舒将现场收拾得差不多,当即一把搂住她的小腰将其拦腰抱起,脚步微踏,飞身而起,另一只手拔刀出鞘,斜着捅进天花板,而后赵无眠一手搂住观云舒,另一只手紧握刀柄,动用腰腹的力量近乎贴在天花板上。
观云舒完全没料到赵无眠会搂住他,下意识呼吸一窒,便想一掌将其拍飞,但此刻形势所迫,她终究不是寻常女子,强迫自己收起力道,只是小手软软拍在赵无眠的胸膛,倒像是夫妇调情。
也就是之前上药加钟,让观云舒已经与赵无眠有了些许身体接触,导致她稍微适应了那么一丢丢,否则估计赵无眠还是难逃被一掌拍飞的下场。
只是赵无眠的大手搂在腰间,观云舒只觉那只大手正向她传递着极为惊人的热意,乃至都有些滚烫火热,犹如一块烧红的木炭。
她不知为何只觉自己的身子莫名软了下来,什么劲儿也用不上,脸颊更是宛若火烧,甚至都能从脸上的神经感觉到心脏愈发快速的跳动。
但观云舒难受,赵无眠同样不好受。
两人唯一的着力点便是长刀,稍有不慎便会摔下去,因此只得紧紧贴在一起,便导致两人此刻的姿势极为古怪,赵无眠近乎贴在天花板上,而观云舒则依偎在他的怀中,丰腴修长的双腿都紧紧夹住赵无眠的一条腿。
赵无眠只觉身前一团软云向外逸散出极为惊人的热量,紧贴在一起更是能把观云舒较好的身段儿感受到‘纤毫毕现’那种层次。
赵无眠忽的想起了自己曾经去内蒙旅游的经历……那天坐上飞机,抵达省会,便租了辆车,狂开四個小时,抵达草原。
草原叫什么,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草原的温差极大,白天短袖,晚上就要穿棉服……他没带棉服,被冻了个半死,还有草原遍地的风力发电机,极为壮阔,但令他印象最为深刻的,还数天边的白云。
白云极为硕大,形状各异,带着褶皱,宛若即将坠落般一团一团笼罩住整片蔚蓝天空。
如今便有两团坠落下来,砸在赵无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