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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眠眼神一凝,观云舒与萧远暮也眉梢紧蹙,对视一眼,“有歹人冒充你的身份惹是生非?”
不仅惹是生非,还用赵无眠的身份杀了人?难怪翡翠宫如今紧张肃杀,谁也不愿放进来。
赵无眠在江湖混了这么久,被人冒名顶替,还是头一遭,心头有几分淡淡窝火,却也知罪不在翡翠宫,也便只是远远抛出令牌,“身份凭证在此!”
令牌被凌空抛来,那弟子抬手接过,打量一眼,却是摇头,又重新抛回来,冷笑一声。
“昨天那少年,也有枚一模一样的令牌!未明侯的牌子,恐怕现今江湖假货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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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牌也有?
赵无眠抬手接过令牌,深呼一口气,心头又恼火几分,这事态的确是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那弟子再度高声道:
“江湖至今无人胆敢冒充未明侯身份,便是因为此事一出定然招致未明侯的追杀……昨天来位侯爷,今日再来,我等不敢再放阁下入岛,按江湖规矩,若要自证身份,不妨取那宵小首级再来!”
取那宵小首级自证清白?按江湖规矩的确该如此,谁敢冒充赵无眠的身份,那就杀鸡儆猴,如果还有,那就再杀,直到杀到无人敢再冒名顶替。
这种事,在江湖也算常见,基本都是这么做的。
但赵无眠习武可不是为了讲规矩的,来都来了,他还能白跑一趟不成?
自证?证你娘的头,天底下还没有人配让赵无眠自证什么东西。
轰————
正在惊疑不定打量着现场的江湖游人与岛上翡翠宫弟子忽听一声平地惊雷般的爆响,却见一道黑影冲天而起,好似海中龙蟒猝然出世,在淡淡白雾与海面滑出一道肉眼可见的凹槽,朝码头直掠而来。
咻咻咻——————
惊得身后箭楼一个应激,猝然满天寒光好似繁星,刺破空气,朝此激射。
但那黑影可比箭矢更快,眨眼间便落在翡翠宫弟子面前,吓得那弟子一阵胆寒,却瞧那黑影骤然抬拳,一记炮拳在空中发出一声闷响,朝弟子脸上砸来。
弟子面若死灰,瞧这阵仗便知吾命休矣,可这拳头轰出后,却稳稳停在弟子脸前不足三寸之地,拳风只是让这弟子的脑后头发向后轻晃,便再无动静。
弟子微微一愣,下意识咽了口唾沫,望着眼前拳头,面容呆滞。
场中死寂一瞬后,风波却是骤起,便听一声好似海龙卷凭空出现的呼啸声。
飒飒————
紧随其后那弟子的脑后便猝然激射出一道银河落九天般的内息浪潮,眨眼将满天箭矢吹得七零八落,更是去势不减,径直将箭楼淹没,可听箭楼内传来无数惊呼声。
弟子听着身后动静才反应过来,望着近在眼前的拳头,已是两股战战,却也不敢回首。
赵无眠放下拳头,一撩身上披风,露出腰后横刀,望着眼前弟子,率先开口:
“我是与不是未明侯,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哪怕不放我进门,我也会自行入宫……”
说着,赵无眠露出笑容,“你们怕我入岛杀人……但可知,我不入岛,杀你们也并非难事。”
轰隆————
话音落下,那弟子身后箭楼只听嘎查嘎查的牙酸破裂后,旋即轰然倒塌,楼内弟子连忙运起轻功,好似蝗虫,四散而逃。
满天风雨一片死寂。
直到岛内有一中年人声传来。
“莫要为难,放侯爷入岛!”
第367章 夏中鬼
浪涛拍打礁石,响声阵阵。
萧远暮与观云舒站在船上,船身随波起伏,闻言皆是看去,眼神微凝,暗道可是温无争来了?
这厮随便给她们排名,如今见了,怎么着也得给他个下马威尝尝。
箭楼已成废墟,持弓弟子四散而逃,运起轻功站在高处,朝赵无眠看来,神情惊悚。
此刻听到中年男子的声线,本该是有了主心骨,可他们的神情却不觉安心,反而有人忍不住提醒了声。
“副宫主当心……别被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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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眠侧眼看去,一锦服男子挺着个大肚腩匆匆而来,步履之间根本看不出他会武功。
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能当上三宗六派的二把手?
副宫主额前冒汗,只是跑了这么几步路便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神情诚惶诚恐到了极点,一上来就给赵无眠跪了。
“不知侯爷来此,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副宫主不顾得擦汗,已是五体投地,看得周围人皆是蹙眉。
好歹也是三宗六派的二把手,风骨气节呢?此刻外面人多都跪,要是进了屋,根本不敢想。
观云舒与萧远暮对视一眼,也是蹙眉,江湖人大都不喜市侩之辈。
萧远暮回忆几秒,低声朝观云舒说道:
“温无争本座没见过,但副宫主却是有过一面之缘,是个武功还凑合的男人,毕竟翡翠宫在外总得有个话事的,往常都是那副宫主代替温无争出面……如今看来,副宫主是换人了?”
观云舒此前没来过东海,不了解翡翠宫,只是摇头,带着刻板印象回了句,
“搞江湖花边的轻浮宗门,再寻这么一个市侩之徒当二把手,也算相得益彰……”
赵无眠来此是寻合作,不是找茬踢馆,眼看这二把手如此干脆跪下,他自个反倒都得担心担心翡翠宫的江湖威望,不免抬手,
“这可过了,上岛再细谈那冒名顶替本侯的歹徒……”
副宫主抬头看了赵无眠一眼,神情大喜过望,“好嘞,好嘞!”
看惯了武魁大多面对生死平淡如水的气度,再瞧这副宫主一惊一乍的情绪,赵无眠一时之间还有点不太适应。
两女运起轻功飞身而来,一同上岛,那副宫主回首看了两女一眼,后对那阻拦赵无眠的弟子低声训斥道:
“鲜衣怒马,横刀美人,才是未明侯……昨天那歹徒带着个五大三粗的抠脚大汉登门拜访,那能是未明侯吗?昨天那事儿一出,你拦人没问题,但运气不好拦到了真的未明侯,就是大问题,也就是侯爷大人有大量……
以后长点心儿,遇事先叫我,可别再一意孤行。”
赵无眠想说这都是刻板印象,他哪有这么好色,但自己貌似每次出行的确都带着如花似玉的姑娘。
恐怕这副宫主辨他身份,不靠令牌不靠武功,而是靠他身后的观云舒吧。
小尼姑佛门子弟,风评极佳,唯一的污点就是似是有违清规戒律,和朝廷的未明侯不清不楚……
时值盛夏,便是午后,阳光依旧毒辣,好在咫尺天涯植株茂盛,两侧皆是苍翠树木,走在树荫下,闻着大海的空气,倒是有股惬意之感。
副宫主中途朝赵无眠介绍了几句,他名为华修文,爹娘为他起这名字,便是自小想让他考取功名,可惜他考了二十年,连个举人都没考上,机缘巧合才来了翡翠宫,得宫主赏识,承副宫主之位。
倒也不用他出门打架,往日什么江湖豪杰的判词,生平,以及其余花里胡哨的东西,大多由他主持编纂。
当初赵无眠那句‘剑倚青天笛倚楼,云影悠悠,鹤影悠悠’的判词,便是他想出来的。
说白了,翡翠宫可分文武两派,文派魁首便是华修文,主管江湖花间之事。
武派魁首,自然便是温无争。
难怪他不会武功。
萧远暮眉梢轻蹙,道:“据我所知《景正绝色榜》《山海湖天志》,皆是出于温无争之手,他如今到是把这活计都一股脑推给了你?”
华修文稍显疑惑看了萧远暮一眼,搞不清楚赵无眠身边怎么带这么个小女娃同行,但他依旧毕恭毕敬答道:
“宫主武功日渐精深,比起执掌宗门,自是当以自己武艺为重……心思既然已不在此,自该找人分担。”
“从前那副宫主呢?”
“您是说老谢吧?卸任副宫主之位后,他便游历江湖,至今也没个信儿。”
随意攀谈几句,又走了大半天,却是来了翡翠宫演武场。
华修文道:“杀人时,我不在场,具体情况,还是由当时几位长老与侯爷聊聊吧……”
各门各派的演武场大都一个样,力求宽阔,只是这偌大的演武场却没什么弟子,只有几位长老站在阴凉处彼此攀谈,语气冷冽。
“那狗日的歹徒,想见宫主就见,却是不知为何忽的乔装成未明侯,还害我弟子……”
“日他娘,藏头露尾之徒!可惜宫主不在,唉,国难思良将呦,若我们能有件九钟,多个武魁,怎会让他那般造次后还全身而退……”
赵无眠听了几句,这些长老便注意到他们,连忙上前,皆是拱手,语气稍显惊疑,“当真是未明侯?”
即便弟子们报过信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们也不免犹豫,只是一瞧见赵无眠身侧的观云舒,才稍稍安心。
身边跟着这么俏丽动人的姑娘,定是未明侯无疑了。
赵无眠:……
赵无眠随意抬手,“直接说正事,具体是什么情况?”
赵无眠声名在外,无论吃了什么亏都能找回场子,势头正盛,基本没有他处理不了的事,几位长老眼瞧本尊,自是知无不言,为首便有人‘呸’的一声。
“那歹人易容之术极为高绝,我等也没见过侯爷,只瞧他有枚做工不差的令牌,又心想当今江湖,谁敢用侯爷的身份行事?这才一时之间失了防备,让他上岛,而那歹人,一来便说要找宫主问九钟之事……”
说着,有人悄悄打量了赵无眠一眼,弟子被杀一事,他们瞒的很紧,又是昨天的事,赵无眠应当不知……那他来此,该不会也是为避世鞘而来吧?
他们便想先搪塞过去,“侯爷想必也知道,近来避世鞘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许多江湖人都想来此,问询一二,可我们哪知道九钟线索啊?”
赵无眠看出他们的搪塞之意,随意挥手,“避世鞘的线索,温无争知道,我也是为此而来。”
几位长老表情微僵,错愕看他……不是,你从哪来的线索?
赵无眠轻轻一笑,“温无争可在岛上?”
长老们面面相觑,苦笑道:
“若宫主在岛,安会坐看那歹人杀我门下弟子?事实上,我等不敢怠慢侯爷,才让他在岛上等候几天,待宫主回岛再行相商,
但那歹人却是毫无耐心,口称‘天底下无一人配让他等候,既要等,便要付出代价’,于是杀一弟子,扬长而去,留下一句,不日再将拜访,若依旧不见宫主人影,那便再杀……”
说至最后,长老语气不免冷了几分,后转身来至演武场后方一间屋内,却见屋里用白布盖着一尸首,显然,便是那无辜惨死的弟子。
夏日尸首容易发臭,于是这停尸房位置偏僻,并未点灯,又摆着冰块,光线昏暗,并未开窗,仅有房门拉开,透进来的一线阳光。
但在场都是见惯了尸体的人,直接上前,小尼姑走在最后,随手将房门向后轻推,将其虚掩。
赵无眠撩开白布,打量尸首,那人下手干脆利落,首级被直接砍下,切口平滑,似用神兵利器。
“他用什么兵刃?”赵无眠问。
“没用兵刃。”长老语气稍显惊悚,“那人只是随手一挥,便人头落地……”
赵无眠眉梢紧蹙,侧眼看来,“丝线?”
隔空杀人,赵无眠也能做到,但他顶多就是靠浑厚内息震碎常人的五脏六腑,但想靠内息割人头颅,纯属痴人说梦。
那怕是已经脱离了寻常武者的范畴,算半个修仙了吧?
但若用肉眼难见的丝线,那便正常,这也可归于暗器的一类。
长老摇头,“不像,我等武功相比侯爷虽是低微,却也不至于连对方用了暗器也看不出来。”
“这可未必……”赵无眠斟酌片刻,看向萧远暮,“你怎么看?”
萧远暮摇着团扇,屈指轻弹,房梁便‘噗嗤’一声,多了一小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