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收拾好半天了。
小女娃叫刘晚秋,名字没什么寓意,只因生在晚秋。
老刘没想要赔偿,但赵无眠坚决要给,老刘没办法,从地窖去取出珍藏的西瓜款待几人。
三人坐在小溪边上,将鞋子袜子都脱了,脚放在溪水里,双手抱着切好的西瓜吃。
初夏的溪水,凉丝丝的,脚放在里面很舒服,有股田野间独有的爽快感。
西瓜用冷水冰过,一口咬下,汁水四溅。
“真甜呀,等再过一个月,就有数不清的西瓜能吃!”
刘晚秋嘴唇上是红色的西瓜汁水,她小脸无不带着天真的希冀与对未来的憧憬,道。
“多亏了我你才能吃上西瓜。”赵无眠在一旁邀功。
“谢谢少爷公!”刘晚秋根本不知她家都差点被眼前这个男人拆掉。
有蟋蟀在小溪两岸的草地里跳跃,距离三人不远的水车哗啦啦作响。
萧远暮没有说话,只是小口小口咬着果肉,没有一丁点汁水溅在她的唇与衣物上,只有些许浅红瓜汁顺着指尖滑落,滴在清澈溪水里,浅红汁水浮在脚儿上的溪水里,很快消失无踪。
她早在回庄时便脱去了破破烂烂的黑色连裤袜,单单穿着亵裤,她的裙子挽起,露出精致脚踝与白嫩脚儿。
赵无眠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萧远暮抬起脸,“你在看什么?”
赵无眠默默移开视线。
“嗯?”萧远暮逼问似的发出一声鼻音。
“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再长大一次。”赵无眠诚实说出心底的想法。
“只是如此?”
“长大后再叫你姐姐。”赵无眠说的含蓄,其实就是馋她身子。
萧远暮自知这色胚想法,瞥了他一眼,觉得有趣,语气妖媚,“那你今晚来我屋里?”
赵无眠看向夕阳,喊道:“喂!再不下山我要叫后裔射你了!”
萧远暮被他逗笑了,纤细的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刘晚秋听不懂少爷公与萧远暮的话,只是美滋滋咬着西瓜,说着‘真甜呀。’
赵无眠威胁了夕阳发现无果,转而看向刘晚秋,好奇问:“你以前听你爷爷讲过故事没有?”
“故事?有啊,咱小时候怕黑睡不着,爷爷时常给咱讲故事。”刘晚秋的言语一副她已经长大似的模样。
“你爷爷武功这么高,年轻时肯定没少惩奸除恶……他给你讲过他年轻时的事儿没?”
刘晚秋蹙眉回忆了下,又咬了口西瓜,咀嚼几秒才道:
“惩奸除恶倒是没有,只是爷爷总说他小时候日子过得苦,四处搬家,虽然武艺高强,可太爷爷总不让他外露,
爷爷小时候跟别家好勇斗狠起了争执,用了功夫,将他们全揍趴下,一回家就被太爷爷用鞭子抽,第二天就搬走了。”
赵无眠与萧远暮对视一眼,而后问:“你太爷爷也是个武功高强的武夫吧?”
刘晚秋不断点头,“爷爷总说,太爷爷武功江湖第一,只是为人低调,才不愿动手动脚,但咱觉得,江湖第一估计不假,但不动手,肯定不是因为低调。”
“那是因为什么?”
刘晚秋挺胸,“太爷爷太强,一出手,就跟少爷公那下一样,闲人都得尸骨无存……所以肯定是因为太强收不住力,不愿伤及无辜,才不动手的。”
赵无眠笑了几声,将西瓜啃得干干净净,抬手一抛。
庄里不知谁家养的狗摇着尾巴跃起接住,埋头啃瓜皮。
“知道你太爷爷姓甚名谁?我日后查查,若查出来就告诉你。”
“不清楚,爷爷从没说过。”
“不知道就算了,有这枪法在,总有认得的人。”萧远暮吃完,用手帕优雅擦擦嘴角,随口道:“江湖人辨别身份,向来不靠容貌身份,单靠武功。”
赵无眠暗道也是,一块吃完西瓜,身后便有不认识的女子朝他喊:
“少爷公,快入夜了,你姨喊你回家吃饭——”
“知道了——”
相距较远,嗓音也传去了很远。
但乡野间,并不担心扰民的问题。
刘晚秋也被她娘逮了回去吃饭,本想留赵无眠一块吃,但被婉拒。
赵无眠旁敲侧击问了些老刘关于刘老头的事,可惜老刘习武天赋平平,刘老头压根就没告诉过他江湖事。
但他们家曾换过姓倒是真的,“李”‘王’‘杨’等都用过,也不知本名本姓是什么。
老刘对此忌讳莫深,毕竟正常人家谁会改名换姓?老刘估摸着他们祖上要么是穷凶极恶的亡命徒,要么就是惹了不该惹的仇家。
待牵马回了酒庄,已经入夜。
饭桌上,有太玄宫弟子送来情报,说是枪魁已经到了鄱阳湖,只等赵无眠前去。
“哼,速度和当年逃命时一样快。”
萧冷月态度不善冷哼一声。
知道陈期远与萧远暮有梁子,萧冷月曾经肯定想办法杀过他,但听此语,显然当初是不了了之。
赵无眠刚学了一门枪法,巴不得去枪魁面前实战一二,对此只是不以为意笑了几声。
他此刻是真有股在长辈面前提起自己狐朋狗友还需小心翼翼的感觉。
吃过晚饭,赵无眠又练了会儿新学的无名枪法,琢磨着与自己的其余武功融会贯通。
早在蜀地决战刀魁时他便确立了自己重意不重式的武道,也就是用长枪一样能使出巫山刀,蜀道难……当然,具体招式肯定不同,但路子还是万变不离其宗。
萧冷月双手交叠,静静站在廊道间看着他习武……她眼中看的是赵无眠小时候练武的样子。
直到月色隐约,下了场小雨,萧冷月才转身离去。
赵无眠又掂量了下刘老头的那杆长枪,暗道这枪倒还挺结实耐用。
他提枪回屋,洗了把脸,眼看深夜,萧冷月估摸已经睡了,才轻手轻脚摸进萧远暮的屋前。
“睡了没?”他轻声叩门。
内里不知传来何等动静,他直接推门,悄声进屋。
咔嚓————
房门拉上,窗户紧闭的轻响,很快被雨声淹没。
第347章 长夜漫漫
沙沙沙~
夜半时分,小雨悄然落下,这只是江南随处可见的寥寥细雨,除了让庄子弥漫起淡淡水雾外,怕是连积水都堆不出。
而听澜庄还是随着夜雨一片幽寂,除了些许犬吠,再无别家动静,大多屋舍都熄了灯。
但酒庄后院一间落在湖泊的屋舍内,透过窗纸的昏黄灯火好似雨中浮萍,在水雾间隐隐约约。
萧冷月坐在桌前并未入睡,伏案算账,这段时间正是酒庄忙碌的时候,江湖事虽已尽数托付给萧远暮,但听澜庄这偌大家业还是要她操持。
但她这等将公事私事江湖事都能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女强人,怎么也不至于效率低下到把工作堆积留到深夜……磨磨蹭蹭半天没有进展,只能是心不在焉。
果真,她葱白玉指有一下没一下推着算盘子,美目虽望着账本,可瞳孔却并未聚焦。
萧冷月并非优柔寡断的人,若无决断,早在洪天一朝她就被太祖高皇帝揪出来砍了脑袋。
但摆在眼前的难题还是让她心绪驳杂不知如何是好。
血海深仇压在肩头,她从未有一天放弃过反离复辰的念想,为此她在江南一带近乎耗尽了自己所有的青春,比谁都刻苦习武,比谁都谨小慎微,才能在沟通天地之桥的情况下,暗中发展起太玄宫。
但人非草木,她也是女子,她也年轻过,也有过情窦初开,天真烂漫的豆蔻年华……可她有过那段美好的年纪与青春的心态,身世却注定了她不可能有与之匹配的经历。
家国为重,血仇为重,有武功要练,孩子要养,当反贼要银子,还得躲着太祖高皇帝的追查……根本不可能给她留出哪怕一丁点自己的时间。
让萧远暮唤她师父,而非娘亲,也只是萧冷月对自己逝去青春的一丝可悲怀念……只要没当娘,那她就不算太老。
这想法很天真,但人就是要靠天真与执拗的念头坚持活下去的。
如今熬过来了,身上的担子能轻一点啦。
可酒儿的失踪,赵无眠与萧远暮接连不断差点命丧江湖的消息,还是一次次蚕食着反离复辰在她心中的位次。
她与酒儿是重感情的人,当初养育赵无眠与萧远暮,不是为了反离复辰,只是因为当初在江湖捡到他们时,娃娃孤苦伶仃,焉能置之不理?
如今孩子长大成人,感情深厚,又多次差点阴阳两隔,萧冷月也便渐渐觉得怎么能因反离复辰,就让这两孩子背负那么多呢?
若是用赵无眠或萧远暮的下半辈子去换她大仇得报,那萧冷月简直愧而为母。
所以她才说赵无眠想和洛朝烟在一块便在一块吧,她不愿像个封建迂腐的愚妇似的过多干涉赵无眠的私事。
但反离复辰的事明显不可能这么算了,否则萧冷月这些年算什么?萧远暮练武练到差点死了又算什么?
偷梁换柱之计,她虽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的,但心底也不得不承认,这已经是不负孩子,不负家国,忠义两全的最佳良策了。
甚至于用她萧家的娃儿坐他洛家拼尽全力打下来的江山……简直没有比这更畅快的报仇法子了。
想想都觉得痛快。
但是……
唉。
萧冷月神情古怪,饶是她这老江湖的心性也不由下意识揉了揉太阳穴。
其实这事若放去其他人眼中,压根就不算个事儿,倘若洛述之是个女的,知道有这么个法子能以此窃国大仇得报,早就洗白白躺赵无眠床上主动勾搭了。
可惜萧冷月这么多年追求者无数,愣是没有和任何男子有什么亲密关系,就是因为她骨子里还是个典型的江南女子,又不乏武魁高手的心气……也即只有她看上谁,才会对谁敞开心扉。
什么外力外物,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滚一边儿去。
可反离复辰又是实打实摆在心头的重担,若是错过此次机会,萧家未来当真还有大仇得报的机会吗?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萧冷月心知肚明,很多机会永远只有一次,一旦错过便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而且哪怕不细想这些利益上的事儿,单说她与赵无眠……无眠是很好,若无论如何定要萧冷月生个娃儿,和无眠生肯定好过和外面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
若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有些夸张,可萧冷月对赵无眠肯定是不抵触的……
但我是他姨娘啊!?
“唉……”萧冷月又叹了口气,根本没心情算账,随意推了几下算盘珠子便默默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
琢磨片刻还是觉得现在赵无眠甚至都没恢复记忆,他和洛朝烟的事儿更是八字没一撇,自己想如此深远,委实有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矫情感。
还是先忙于眼前事为好,若是未来当真得让她和赵无眠生个娃儿……
萧冷月推开窗户,抬眼看了下眼天色,准备和赵无眠聊聊。
倒不是上门白给,主要是想管教管教他,让他再如何急色也得等萧远暮恢复伤势后……顺道再旁敲侧击,试探试探他对生娃娃这事儿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