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还是谈谈正事……”
“我一介未出阁的女子含辛茹苦带娃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将你养大,结果转眼你就跟了洛家那女皇帝……你觉得,这不是正事?”
萧冷月白嫩小手撑着下巴,瞥着赵无眠,淡淡问道。
“……是正事。”
“捏过?按过?”
赵无眠解释道:“失忆时,我偶然结识侦缉司的苏小姐与朝……洛朝烟,有了感情……”
“你和她的事,姨娘都知道,你不用多解释一遍,我只是问,你给她捏过肩按过脚?”
面对将自己养大的萧冷月,赵无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说谎,只得老实道:“捏过按过……”
啪——
萧冷月一拍椅侧桌子,愠怒道:“姑娘家的脚,是能随便摸的?你莫非不知?姨娘什么时候教出了个随便捏姑娘脚的登徒子?”
说是在问捏肩按脚,萧冷月真正问的东西其实是赵无眠究竟和洛朝烟有没有不可明说的男女关系。
赵无眠想说他与洛朝烟情投意合,若不是目前他要忙的事情太多,加之时局敏感,怕是早在他封侯的那天就得顺道当上‘赵皇后’。
但面前的女子,一位是将他养大的姨娘,一位是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却都与洛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所以他要敢说那话,自己会不会被萧冷月当场赶出家里都算其次,主要怕是这两人都得难过。
萧远暮也坐在椅上,只是个儿太矮,双腿都已经悬空,她似是看出赵无眠的为难,便忽的淡淡笑道:
“不就是捏肩按脚吗,他平日也喜欢按我的脚……”
说着,萧远暮轻轻晃着裙摆下的黑丝小腿,绣鞋半掉不掉挂在她的脚趾尖儿上,那还没赵无眠半个手掌大的小脚丫轻轻晃着,倒是可爱。
“穿上,端正坐着,你瞧你像什么话?”萧冷月侧眼看向萧远暮。
萧远暮默默躬身拉上绣鞋。
赵无眠稍显惊奇看了萧远暮一眼,难得见她这么乖乖听话。
“看什么看?训她没说你?”
萧冷月又朝赵无眠射来视线,而后似是也为这档子烂事无奈,手指揉了揉太阳穴,“过来,给姨捏捏肩。”
赵无眠来至萧冷月身后,手掌放在她纤细肩膀上,轻轻按捏。
他感到一股熟悉感,料想以前他也没少替萧冷月捏肩。
萧冷月向后轻仰,发丝靠在赵无眠的小腹,美目轻眯,涂着朱红胭脂的唇轻轻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姨娘也不愿为难你,说起来,错也在我,当初你我一同入京图谋奈落红丝,若由我携九钟而逃,你去引开归一真人,结局兴许有所不同。”
“算了吧,至少我还活着,若是姨娘去了,指不定就死了。”
“不会说话把嘴闭上,酒儿已经不知所踪,你还想咒姨娘死?”
说着,萧冷月又道:“又或是当初若归一不在京师,你我一同遁逃,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下次见他,可别留情,该揍就揍,该杀就杀。”
“我和归一可没什么情分,真遇见了肯定不会手软。”
“嗯哼,至于你和洛朝烟的事……”萧冷月沉默几秒,而后又忽的转开话题,道:
“罢了,难得回来一次,总是说这些正事儿,半点也不轻松,既然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几天,听闻枪魁还对你下了战书……
不用搭理他,让陈期远在鄱阳湖吹几天冷风去,等你扫过墓,再去应战也不迟。”
“我也是这么想的。”
“饿不饿?”
“来的时候吃过了。”
“瞧见你祝姨没?我昨晚去她那儿吃饭时,她还向我念叨过你。”
“见了,她取走了我的披风,想帮我洗洗。”
“别不好意思,你祝姨也看了你十年,你就算叫她声‘祝娘’都不碍事。”
两人谈了几句家长里短的事,萧冷月便顿了顿,转而小手在赵无眠捏肩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示意他停下。
“夜深了,长途跋涉过来,先洗个澡睡一觉吧,你的房间我时常打扫,待会儿让远暮领你过去。”
赵无眠收回手,萧冷月缓缓起身,拍拍青裙,回首看向赵无眠,眼底带着笑。
“还愣着作甚?还想让姨哄你睡不成?”
“姨娘也早些休息……”赵无眠确实倦了,他心底也有不少话想问问萧冷月,但既然已经回了听澜庄,自然也就不急于一时。
离开萧冷月的闺房,他与萧远暮走在木桥上。
桥边湖水内,有鱼用呆滞的眼神透过湖面,望着身影模糊的两人。
“感觉师父如何?”萧远暮问。
“什么如何?”
“别看你一回来她就咄咄逼人,你失忆这事儿,她没少在心底责怪自己。”
“我又不是小孩儿,还能分不出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
萧远暮看了他一眼,“如果你真分不出就好了。”
“为何?”
“这样你就不用这么苦恼,天天琢磨着怎么让我们与洛朝烟和睦相处。”
来至另一间建在湖面上的厢房,与萧冷月的屋相隔不远,内里陈设整整齐齐,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赵无眠在屋里四处翻了翻,除了些许他以前穿过的衣裳,貌似也没什么别的。
他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睡着自己以前的床,心底只有古怪。
总感觉一切都很熟悉,可偏偏什么都不记得。
赵无眠有些难以入睡,听着屋外的蛙鸣与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忽的传来敲门声。
“睡了没?”
第341章 偷梁换柱?
“呱,呱——”
一只青蛙站在湖面荷叶上叫了几声,忽的听见脚步声,察觉有人靠近,连忙一个猛子扎进湖里,隔着湖面抬眼打量。
青裙身影不知何时忽的出现在雨幕中,撑着伞缓步踏过木桥,步履不快,却形似鬼魅,宛若飘至屋前,明显是用了轻功。
她挽起袖子露出白皙小手轻轻敲门。
“睡了没?”
赵无眠一个激灵自床上坐起身,听出这是冷月姨娘的声音,心中疑惑,起身开门。
嘎吱————
萧冷月站在门外,没等赵无眠开口询问便一个闪身进屋,合起油纸伞,轻轻甩去下面水花。
赵无眠只觉香风自眼前擦过,萧冷月便已到了他身后,这轻功便是让他也有些暗暗心惊,但更多的还是茫然。
她怎么这么熟练?
回首看去,萧冷月背对着赵无眠,青裙下的绣鞋抬起抵住房门,将其合上。
这小动作,也说不清她是心底微急,还是本性比较……青春活泼。
萧冷月将油纸伞靠在墙边,自顾自在桌前坐下,为自己倒了杯水,口中道:
“傻站着作甚,过来,姨娘有话和你说”
“什么事?”
赵无眠拿起桌上摆放的火折子,准备点灯。
刺拉拉————
昏黄火光刚一出现在屋内,萧冷月便忽的抬手轻弹,劲风扫过,灯火骤然熄灭。
“嗯?”赵无眠心中更为茫然。
“这话不方便让远暮知道。”
赵无眠握着火折子,顿在原地,神情顿时古怪,“姨娘……你是我姨啊。”
萧冷月愣了下,平静面容呆滞一瞬,而后骤然浮现恼火之色,竟是弯腰脱下自己的绣鞋,朝赵无眠的大腿拍了下。
“想什么呢?你还知道我是你姨娘?”
萧冷月明显以前没少教训他,只要她一生气,赵无眠心底就本能犯怵。
这是真·严母啊。
“那这是……”
“跪下。”
“啊?”
赵无眠不跪天不跪地,就算是见了洛朝烟也从未跪过,除了祭拜先祖,拜堂成亲外,他也不觉得自己什么时候会下跪,闻言不免一愣。
“我只是有点想歪了,姨娘应该不至于这么罚我吧?”
萧冷月先将绣鞋放地上,一手轻轻拉起青裙,露出穿着白袜的脚尖儿,探进绣鞋,手指勾着鞋跟穿上,继而才放下裙摆,抚平衣裙,而后斜眼看他,也不说话。
赵无眠顿知萧冷月可不是在置气……她是真有要紧话对他说。
赵无眠的心情开始紧张……他很少紧张,印象中上一次紧张还是在青城山向太后表白。
他怕萧冷月忽的从袖子中取出一面小巧的碑位,告诉他这是酒儿的碑。
赵无眠并没有见过酒儿,但打心眼里不愿听到酒儿死了的证据。
就如他此前也没有见过萧冷月,却也对她抱有娘亲般的敬爱。
赵无眠想起祝姨的话,萧冷月的容貌气质,每年前来提亲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
她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以一介女子的身份明面上操劳听澜庄的酒庄生意,背地里发展太玄宫反离复辰,时不时去临安陪萧远暮,教她武功,最后抚养赵无眠近二十年,将他拉扯大。
他不记得她了,但这二十年的时间不是假的。
赵无眠撩开衣袍下摆,在萧冷月面前跪下,心底并不觉得自己受了屈辱。
“姨娘可别取出酒儿的碑让我跪。”
萧冷月端着茶杯喝了口水,没搭理这话,只是道:“手伸出来。”
赵无眠照做。
萧冷月又弯腰,脱下自己的绣鞋,在赵无眠的掌心处‘啪啪’拍了两下,而后道:
“这是姨娘替远暮打的,别看你们两人从小就一直打架,但她可不会舍得真教训你,姐姐又太过溺爱你,这种事,只能让姨娘做。”
以赵无眠如今的武功,萧冷月拍这两下,还不如他习武时偶尔磕碰来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