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她身份高贵,容貌不俗,若是放去寻常人家的姑娘,怕是等到快三十岁都不会有人上门提亲。
她心想,真正喜欢她的人,估计是不会有了……谁会看上一个哑女呢?
想和她成亲的男子,不是贪图美色只求春宵一场,那就是馋燕王家产。
毕竟燕王无子,只有洛湘竹这么一根独苗。
琢磨着,手中这屉包子不小心自滑落,洛湘竹是个珍惜粮食的好姑娘,连忙抬手去捞,不过马儿行走,再稳也不可能没有一点颠簸,洛湘竹根本稳不住重心,小脸一白便自马上栽倒。
哐当————
包笼摔在地上,滚了几圈。
赵无眠横抱着洛湘竹,垂眼看她,觉得好笑,“坐马上都能摔下来,你居然能安安稳稳活到这时候?”
洛湘竹双手捂着通红的脸,有赵无眠在身边她肯定不怕,只觉心底尴尬……真丢脸。
赵无眠一手搂着她的纤腰,一手跨过她的腿弯,并未借此占洛湘竹便宜,打趣一句就将她放去马鞍上。
洛湘竹侧坐在鞍,本是正对着赵无眠,如今臀儿一接触到马鞍,又慌不迭地扭过身子,背对着赵无眠,只能看到她微红的耳朵。
心底实在尴尬。
赵无眠牵着缰绳,于是又笑。
洛湘竹生了气,一手按着马鞍,红着脸又探出身子,往赵无眠肩膀上拍了下。
别笑啦。
绮鹤侧眼默默望着两人,而后收回视线,暗道湘竹郡主已是人间绝色,有她在身边,赵无眠都没怎么碰,又怎么可能对苍花楼那些女弟子感兴趣呢?
将绮鹤送去苍花楼分舵,赵无眠道:“我这两天要回临安一趟,不在东海,你们苍花楼的情报网四通八达,多注意些,别偷懒啊,老实干活。”
“临安?”绮鹤愣了下,想起太玄宫,暗道赵无眠难道还真是个反贼不成?
不过这话题太敏感,她也不敢多问,等赵无眠带着洛湘竹转身离开时,她恍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叫住赵无眠,让他等一会儿,继而转头回了分舵。
不多时,她又提着裙摆匆匆跑来,“瞧我这记性,侯爷还没来扬州时,娘娘就已经往我们这寄了东西。”
赵无眠忽的抬手,脸色古怪,“且慢,不会是她的袜子或是肚兜吧?”
“啊?”绮鹤小脸茫然,道:
“娘娘怎么可能随便给人那种私密衣物呢?娘娘目前正在燕云之地处理那边的分舵,那地方在长白山,下了雪,娘娘觉得这是她今年淋的第一场雪,觉得有趣,便让人妥善保存,送给侯爷。”
“雪?现在?六月?横跨不知多少千里送过来?”
绮鹤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块拇指大小的冰块,冰块很袖珍,内里依稀可见几朵雪花,在扬州这种温暖天气下,仅仅是拿出来,冰面就已经浮现几滴水。
“娘娘用内息将雪花凝冰,派人送来,一路用寒系功法维持……原本应该是很大一块的,可是等送来扬州,便只有这点……”
赵无眠抬手接过这小冰块,触感冰凉。
在这世道,远隔千里送东西,不知要有多困难,可沈湘阁就是给赵无眠送来了远在燕云的雪。
这不是什么天材地宝,神兵功法,就只是普普通通的雪。
冰冰凉凉,可赵无眠的心却热流淌过……从常山那会儿,沈湘阁便总是惦记着他,总想着送他东西。
对比其他姑娘,赵无眠和沈湘阁可谓最不坦诚相待的,最开始有所交集,更是纯粹的利益关系……可赵无眠从这冰块中,只能看到少女含蓄美好的情思。
冰块在赵无眠的体温下,很快就化了,冰块内包裹的雪花落在赵无眠的掌心。
赵无眠朝绮鹤笑了笑,“我是东海第一个淋到雪的人……真好。”
雪花没有几秒,也化了。
绮鹤没有回答,只是也朝赵无眠笑了笑,捏着裙子朝他俯身行了一礼,转头回了苍花楼分舵。
洛湘竹看了赵无眠一眼,或许是因为眼看着自己妹妹的情郎收别家姑娘的礼物……总觉得心底怪怪的。
望北桥处,不少被波及的行人受了伤,哀嚎不止,一动就疼,想抬去医馆都难。
苍花楼开设的医馆,名为转朱阁,是苍花娘娘取的。
之所以用这么个名字,是因为赵无眠每次在榻上让苍花娘娘拉着垂下缎带玩花的时,都会笑着说什么‘转朱阁’之类的话。
乃是两人的闺中情趣之语……当然,这医馆名字背后的含义肯定无人知道。
只能说两人都把这种关乎苍花楼名望的事当成play的一环,当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转朱阁的大夫只能提着药箱,匆匆赶来,给伤者喂颗不知名的丹药,那伤者立马一改愁容,甚至于有人身上一边冒着血,一边生龙活虎左跳又跳,好奇看着自己喷血伤口,还以为是自己莫名其妙永生不死,怎么都不疼。
吓得大夫连忙找人将其按住。
转朱阁开设还不到一个月,若不是未明侯亲自点它,没谁会来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馆看病,但此刻眼瞧此等惊人丹药,皆是不由暗暗这转朱阁这药堂名字记在心底。
听闻还是苍花楼开设的……嘶,苍花楼什么时候也搞这种杏林之术啦?
观云舒与苏青绮一人撑了把油纸伞,也站在望北桥上,望着赵无眠一刀劈出的碗状坑洞,又看看惊叹于舞红丹药效的行人。
苏青绮笑道:
“公子真是去哪儿都闲不下来,走到哪儿打到哪儿。”
观云舒心情不是很美好,她也是查到了李白枫才来了望北桥,结果专程跑来一趟,事情都被赵无眠处理了,岂不显得她此前努力白费?
而且听行人说,赵无眠身边貌似还跟着两个女人,一个是洛湘竹,另一个是谁?
因此观云舒淡淡哼一声,“走到哪儿采到哪儿才对,随便在江湖走一趟,就能遇见个赵无眠的红颜知己。”
提起这事,苏青绮的面上也开始收敛笑意,两女同时沉默。
片刻后,观云舒忽的察觉自己的僧袍下摆被人揪了下。
回首看去,却是一个梳着双丫髻,手里拿着糖葫芦的小丫头抬眼看她,目光炯炯有神,直勾勾盯着观云舒看。
观云舒柳眉轻蹙,先拉住自己的僧袍,将其从小丫头的手里攥出来,而后才淡淡问:“小施主认识贫尼?”
小丫头嘻嘻一笑,“我找你好久哒~”
?
苏青绮看向观云舒,“这是你失散多年的妹子?还是什么别的亲人……侄女之类的?”
“贫尼自小在小西天长大,从未听说过我有什么亲人……贫尼在江湖有番名气后,冒充我亲人的倒是有不少。”观云舒摇头。
小丫头年纪不大,也就五六岁的模样,逻辑思维明显不是很清晰,又或者说,有更重要的事要率先做,所以也没先解释。
她先在怀中摸了摸,认认真真数了三枚铜板,而后踮起脚尖,掌心在上,将其递给观云舒,“给你哒!”
“贫尼可没向小施主化缘……”观云舒更为疑惑。
小丫头摇摇头头,很单纯的小脑袋瓜此刻才想起解释,认认真真,嗓音却奶声奶气道:
“五月份,娘亲被坏人抓啦,我,我爹爹早就不在了,没办法,我就去街上找人救娘亲……可,可那坏人叫什么,又在哪儿,我根本不知道,根本没人帮我……然后喔,就有个僧人过来啦!”
僧人?
观云舒柳眉轻佻。
小丫头捏起拳头,小脸激动,“他说喔,他会帮我救娘,但是北儿知道喔,被人帮忙,就一定要还恩情哒,于是北儿便想给恩公银两……”
这小丫头,貌似是叫北儿。
“北儿很努力喔,会帮娘亲编竹篓,编一次,娘亲就奖励北儿一文钱……但北儿的钱为了救娘亲,都送给其他人啦,因此那个僧人就说呀……
……佛门讲究因果,无需拘于一身,日后会有个穿着僧袍,却留着长发的尼姑来扬州,你若见了,将钱给她,也算了结缘法。”
说罢,北儿才朝观云舒露齿一笑,道:
“这儿打架,很热闹,北儿就来啦,没想到真的碰见你啦……北儿这个月,又编了许多竹篓喔,但身上只有三文钱,都给你哒!待会儿和北儿回家嘛,家里的小罐罐里,北儿还存了好多铜板喔,一枚两枚……足足三十枚哩,都给你哒!”
苏青绮与观云舒对视一眼,疑惑问:“僧人是……”
“洞文方丈吧,他游历江湖许久,至今未回小西天。”观云舒听了一半便知这出自洞文之手,只有他会这么说话。
而洞文,既是观云舒的师父,也是观云舒的亲爹……不过这事儿,目前只有赵无眠与洞玄知道,便是观云舒也不知。
苏青绮微微颔首,她与洞文没什么交集,只是在心底暗叹一句洞文此举挺有江湖侠客之风,便抚着裙子蹲下来,替观云舒收起那三文钱。
观云舒眉梢蹙起,暗道这小丫头明显只是一般人家,没必要收人家钱。
便瞧苏青绮又忘小丫头小手里塞了几锭银子,笑道:
“那位僧人言之有理,有因有果嘛,拿着这银子想买什么买什么,日后在扬州城碰见个很好看,穿着青衫,腰后挎着一柄刀,一把剑的大哥哥,便问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便算是了结我与你之间缘法,如何?”
“啊?”小丫头眨眨眼睛,小脑袋瓜明显转不过弯儿。
观云舒看了苏青绮一眼,暗道她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赵无眠。
明明她才是第一位和赵无眠有关系的女人,若不是因为她太过溺爱赵无眠,只需稍微管着些,赵无眠如今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红颜知己?
瞧瞧萧远暮,赵无眠没失忆的时候,单就为了她,愣是没碰一次曾冷月的姑娘。
若是换了她观云舒来管赵无眠……哼!
小丫头望着手中银锭,这辈子第一次瞧见这么多钱,明显是花了眼,慌了神,左想右想,还是抬眼小声道:“北,北儿想找娘亲问问……”
苏青绮笑了声,说:“好。”
她纯粹是觉得不能让这么小的姑娘带着这么多钱在街上跑,否则定要被抢。
观云舒琢磨几秒,也没拒绝,李白枫已死,在扬州闲着也是闲着,她又不是那种一有空闲时间就想腻在赵无眠身边的痴女……以为她是苏青绮啊?
待两女带着小丫头离开不久后,才有位江湖浪子牵着马,缓缓来至望北桥。
此人穿着白衣,腰间挂着折扇与一壶酒,戴着斗笠,白衣不算干净,明显是江湖中人。
正是李白枫图谋要杀的徐宁川。
徐宁川听着周遭耳语,很快便理清了此地事态,忍不住抬眼朝四周打量。
“赵无眠?萧远空倒是喜欢用这化名……这浪子,难得来回东海,也不知寻我喝杯酒……忘了他好哥们不成?真亏老子帮他追杀李白枫……”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茶园内的戏台上,戏子穿着华丽繁琐的戏服,拿捏着表演,随着乐师手中乐器在台上表演。
台下摆了许多方桌,上面摆着瓜果零嘴,茶水酒壶等吃食,看客坐在桌下磕着瓜子,要么聚精会神看戏,要么小声讨论,并无酒馆那般嘈杂,更不似青楼那般风尘,只有一个‘雅’字。
戏台后方的别院内,赵无眠将照夜玉狮子捆在树下,喂了草料,而后对撑着伞的洛湘竹道:
“这些天我去临安一趟,你和师父待着哈,等我回来了咱们再出去玩。”
洛湘竹绣鞋鞋尖在地砖上轻轻点起,摩挲,心底想说等赵无眠回来,肯定就六月份啦,还玩什么呀……要忙正事了。
不过来东海本就是找错金博山炉,按理说赵无眠都不该下船,而是一直顺流而下直抵天涯群岛,因此洛湘竹很快便将心中失落一扫而空。
转而笑嘻嘻看他,小手束起好似菜刀,在空中切了几下,而后双手向前虚空一推,好似推菜入锅,最后腮帮子鼓起,吹着气,这是吹火……
等你回来啦你给做好吃的喔。
赵无眠笑了笑,等将洛湘竹送进屋,又抬眼望着天色,日落西山,远处天际线还有一线火烧云横在天空。
天都要黑了。
赵无眠来至萧远暮屋前,直接推门而入,“师父她们回来了没?”
屋内,萧远暮正坐在小案前给萧冷月写信,闻言头也不抬淡淡道:“进屋不知敲门?万一本座在换衣服怎么办?”
“平板身材,谁感兴趣?”
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