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赵皇后’身份摆在这,谁敢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妄议都算欺君之罪,只是如圣上所言,现在舆论在此,阻力的确是大了些……”
太后所说不无道理,洛朝烟柳眉紧蹙,琢磨片刻,轻叹一口气,“前线打仗,那日举办万国宴,在朕看来便已是穷奢极欲,如今又大行婚事,怕是会寒将士的心,而且……”
“恩?”
洛朝烟犹豫几秒,俏脸不免微红,低声道:“与他的男女事,朕还是希望循序渐进……”
太后翻了个很可爱的白眼,得,洛朝烟虽是天子,但骨子里其实还是那个在归玄谷修习医术的普通少女,对待感情明显极为认真甚至于到了一种不容他人染指的地步,根本不想被外力胁迫……
“圣上一定是那种若被家里人逼着成亲,当晚便背着行囊逃跑的类型……和本宫侄女一模一样。”
洛朝烟笑了笑,心底其实颇为自傲,她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子,只是谈及此事,她便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的发问:“对了,母后随他出京,游历江湖,可是不知他这段时间有没有,恩……再领个什么姑娘……”
洛朝烟说的很含蓄,但实则问的就是赵无眠有没有和苏青绮以外的女人上床,或是确定关系。
太后被问住,心尖儿都不免跳了下,纯粹是良心过不去,总有一种被赵无眠的‘糟糠之妻’逼问的错觉。
她能说什么?说没错,本宫抢了你男人,虽然还没到最后一步,但不仅用手帮他弄出来,还用脚,用……
太后撩起水花洒在自己浮在水面的广阔胸襟上,垂下眼帘,有点心虚道:“本宫也不是十二时辰紧随他身侧……他具体和什么女子有染,本宫也不是很清楚……”
洛朝烟又不傻,能看出太后心里有事,微微一笑,“母后畅所欲言便是,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朕并非心胸狭隘的女子,更何况朕与他八字还没一撇,如今只是随便问问。”
“恩……”
“母后怎么如此支支吾吾?他果真与其他女子有染?是萧远暮吗?朕早便知道他与萧远暮关系不浅。”
“不,不是萧远暮……”
“母后直言便是。”
“是,恩……”太后在洛朝烟步步逼问下,身为母亲的良心实在是过不去,还是一咬牙,道:
“是当今帝师,圣上师父,她,她与侯爷没少亲,好多次侯爷都被帝师体内毒质所害,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他却甘之若饴,乐此不疲。”
洛朝烟愣在原地,循循善诱的温和面容当即一僵。
太后在心底默默对紫衣说了句抱歉……这事肯定瞒不住,毕竟你们二人没少当着大内高手的面前亲,便先替本宫挡灾吧。
洛朝烟的表情极为僵硬,她不傻,知道赵无眠与自己师父肯定对彼此抱有好感,但没想到自己师父居然能走自己前面,反过来抢她男人……
萧远暮截胡就算了,怎么师父还截胡她啊?
天底下哪有师父和徒弟共侍一夫的道理?
更何况洛朝烟娘亲死的早,在她十岁时便撒手人寰,同年她便去了归玄谷拜紫衣为师,如此共渡八年,就算她称紫衣一句‘后娘’都毫不为过。
洛朝烟脸色时青时白,咬牙切齿,“赵无眠……”
太后瞧见此景,噤若寒蝉,更不敢告诉洛朝烟自己与赵无眠的地下情……
哐当————
船舶靠岸,赵无眠用内息烘干湿润衣袍,长靴踏上木制地板,却看楼阁内竟修着一处小码头,船舶大多停靠在此地,下船之人大多身着华服,气度不凡,曾冷月明显是走‘高端路线’,非俗人可进。
这方针肯定是赵无眠当初订下的。
细细瞧去,赵无眠还能看见不少面熟之人,都是朝中大员,不过他们并未穿朝服,一眼还没能认出……文人墨客逛青楼,也算经久不衰,他们又不知这是太玄宫的分舵。
咦?那不是沈逸文沈丞相吗?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平日以为你老正经了,没想到私底下居然也逛窑子。
赵无眠能认出他们,他们自然也有人认出赵无眠,皆是面容错愕,不知怎么好像有几分心虚。
文人墨客逛青楼很正常,但要是被捅到天子那边肯定不合适,毕竟当今天子是个女人,肯定是不喜青楼这东西……赵无眠可是天子红人,枕边风随便吹吹,说不得都得影响他们今后仕途。
他们于是左看右看,这才上前,微微拱手打招呼,“侯爷,您这是何时回京?”
“今晚刚回来,夜色太深,唯恐打搅圣上安歇,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入京面圣。”赵无眠并未仗着圣上宠爱眼高于顶,不偏不倚拱手答道。
“呵呵,确实,当以圣上龙体为重……”
大离丞相沈逸文一席儒袍,戴着月白文士帽,一副儒生打扮,听到动静侧眼看来,面容依旧古井无波,只是淡淡挑了下眉,上前拱手,“侯爷,你也是为清焰姑娘而来。”
沈逸文和赵无眠交情不错,自然没其余朝廷大员那么卑躬屈膝。
“清焰?谁啊?”赵无眠稍显茫然,侧眼看向楼阁之内,厅外有薄纱轻掩,隐约可见一座宽敞的大厅。
厅内陈设奢华,地面铺着绣有精美图案的地毯,四壁悬挂着名家字画,墙角摆放着青铜香炉,袅袅青烟升起,大厅中央则是一座雕花木制的舞台,常有乐师和舞姬在此表演,丝竹声声,舞姿曼妙,令人目不暇接。
沈逸文打量赵无眠一眼,看出赵无眠是真不知,便简短介绍道:“名满京师的清倌人,多少文人墨客,江湖少侠来此楼阁,只为见她一面……她每隔两月,便会在此歌舞一场。”
赵无眠看向萧远暮……萧远暮摇着团扇,看也不看赵无眠,也没有解释的想法。
赵无眠只得看向沈逸文,“我向来不关心这些风尘事,的确不知……但老岳丈,您都一大把年纪了还逛窑子,不合适吧?”
岳丈?
沈逸文愣了下,继而微微摇头,没在意这些细节,指了指厅内,“本相是来抓犬子的,上次托侯爷的福他才大难不死,本以为他会借此洗心革面,不曾想还是天天逛青楼。”
沈逸文提及此事,也是不免无奈……沈逸文的儿子沈策开是元魁之一,成就其实不错,但沈逸文明显是‘严父’类型。
沈逸文羞于提及犬子,便看向赵无眠身旁的萧远暮,这倒是生面孔,“这位是?”
赵无眠的手放在萧远暮的脑袋上揉了把,“我闺女。”
沈逸文眼底浮现几分错愕,但这种家事在外也不好多问,便朝萧远暮微微颔首,自袖中取出一把坚果递给她,笑了笑,“你爹爹与本相女儿不出意外,未来当会成亲,因此本相也勉强算你半个外公,你叫什么名字?”
萧远暮眼角抽了下,冷冷扫了赵无眠一眼,迈步离去,根本不给沈逸文好脸色。
沈逸文肯定不会和小孩子生气,心底琢磨着她肯定是不想让自己多个后娘,便朝赵无眠微微拱手,“侯爷千金还小,对本相有意见很正常,那本相也便不多打搅,侯爷自便,所花费用由沈府报销。”
说着,沈逸文又朝赵无眠身边的苏青绮拱了拱手,转身离去,进了大厅抓沈策开。
其余朝廷大员见状也是纷纷告辞。
“清焰……苏小姐认识吗?”赵无眠四处张望一眼,一眨眼的功夫萧远暮居然不知跑哪去了,顿知她又在生闷气,便看向苏青绮好奇问。
苏青绮微微摇头,“我平日也不关心这些风尘女子……不过再好的清倌人也是风尘出身,也不知为何名满京师。”
“呵呵……男人就喜欢这些。”
“公子也是?”
“我来京师这么久,一次青楼都没逛过,更没打听过什么清倌人,当然与他们不一样。”
言谈间,两人走进大厅,却见内里布置呈中空的圆柱形,四周楼阁为环状,修有露台,无论在几楼皆可看到大厅舞台,深红薄纱自最顶端垂洒而下。
而大厅内早已人满为患,听他们闲聊,皆是在等那位名为‘清焰’的女子。
于是赵无眠也不由心底好奇,也不知这清倌人他是不是认识。
萧远暮忽的跑这来说不定也是为这名为‘清焰’的女子,估摸她在太玄宫内地位不俗。
第308章 勾栏听曲
深夜,曾冷月点缀华灯,五层楼阁巍然矗立,飞檐翘角在月光下勾勒出优雅的轮廓,檐下悬挂的千百盏灯笼随风轻摇,洒下温暖的光晕,将整座楼映照得如同白昼。
“清焰姑娘今晚当真会现身?按往常日子算,当是三日后吧?今晚怎么就提前了?”
“这谁知道……反正曾冷月既然放出消息,总不至于是假的。”
“诶,你们到底见过清焰姑娘没有?说是名满京师,但怎么连副画像都不曾流传?”
“清焰姑娘每每都戴面纱出席,目前还未曾有人见过她的原貌,合她眼缘者才能得见其容吧。”
“排场还挺大……京师可不乏大人物,就没人用点强硬手段?”
“不清楚,但曾冷月能在京师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背后势力肯定不小……”
赵无眠抱着双臂,和苏青绮站在人群中,四处打量,耳朵大多都是诸如之类的谈话声,神情渐渐古怪,想说没错正是在下,太玄宫分舵的幕后掌柜正是大离天子近前红人未明侯……
大厅内灯火通明,四壁悬挂的深红帷幔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中央舞台上,舞姬身着霓裳羽衣,手持团扇,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夜未央,曲未散,繁华如梦绕心间~酒满盏,笑满筵,今宵共醉不羡仙~”
乐师们手持琵琶、笛子,奏出悠扬的曲调,和歌而唱。
说是太玄宫分舵,但也没什么引他注意的地方……也对,若是随随便便被人查出点什么东西,这分舵也不可能在京师开下去……毕竟是他打拼出的,总不至于露出太多马脚。
赵无眠低头沉吟,已经开始以曾冷月幕后老板的身份琢磨此事,苏青绮瞥了他一眼,顿知他在想什么,稍显无奈,“公子在蜀地忙活这么久,如今好不容易回京,不想着歇息歇息,还在琢磨这些公事?可是我在身边,影响你勾栏听曲儿了?”
赵无眠回过神来,“勾栏听曲哪有苏小姐的怀抱香。”
苏青绮眼看周围莺莺燕燕,乱花渐欲迷人眼,身为世家小姐,自幼家教着实让她有点受不了这地方。
所以她此刻也不怎么搭理赵无眠这话,只是有点语气莫名道:“这地方美人这么多,公子以前就没多采摘几朵清倌人?今晚莫不是要我和她们开撕?”
开撕……赵无眠其实也有点心虚,他根本不知自己以前做了什么,但设身处地想想十七岁时的自己,若美人在前又情投意合,那他明显不可能把持住。
那今晚自己带着苏小姐过来不就是要‘血流成河’?萧远暮那女人专程过来该不会就为了看他笑话?有可能。
但当时和苏小姐双修时,自己明显是元阳尚在……赵无眠吃了颗定心丸,至少不用担心自己以前有过什么风流事。
琢磨间,乐声顿止,大厅热闹氛围忽的一窒,四周嘈杂也骤然无声,舞姬们淡淡一笑,双臂舒展,水袖纷飞,五彩斑斓好似满天落花。
赵无眠眉梢轻挑,过人的感知让他率先看向上方。
铮————
一声琵琶率先响起,旋即一道雪白的绸缎自楼顶垂落,如银河倾泻,在灯火中泛着柔和的光泽。
绸缎之上,一道倩影身着霓裳羽衣,衣袂飘飘,袖口绣着金线云纹,腰间系着一条流苏长带,随风轻舞,面容被一层薄纱遮掩,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顾盼间仿佛能摄人心魄,手挽绸缎,足尖轻点,宛若九天仙子降临凡尘。
乐声渐起,琵琶如珠落玉盘,笛音似清风拂面,舞姿随着乐声起伏,时而如飞燕掠水,轻盈灵动,时而如游龙戏云,婉转悠扬。
长袖挥舞间,绸缎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仿佛一条白龙在夜空中盘旋,流苏与衣袂交织成一幅流动的画卷。
满座宾客屏息凝神,眼中唯有她的身影。
就算是一把年纪的沈逸文,哪怕对女人早已没有什么兴趣,此刻也站在沈策开身边,平静无波的面容略带几分惊艳……无他,纯粹是对美的欣赏。
赵无眠站在人群中仰首望着那道倩影,难怪清焰能成京师第一花魁,即便薄纱掩面,衣裙严实一寸肌肤未露,可那仙气飘飘,遗世独立的气质饶是让见惯了美人的赵无眠也不由心生惊艳。
气质如此出尘,便让人愈发好奇她薄纱下的面容,也便愈发让人有股想要侵占她,玷污她,让仙子落凡尘的冲动……
苏青绮偏头看他,直勾勾盯着他的侧脸。
赵无眠默默移开视线。
忽的,乐声骤急,清焰雪白长靴踮起,微微旋身,绸缎在她周身飞舞,仿佛一朵盛开的雪莲,继而足尖轻轻一踏,整个人凌空而起,绸缎如瀑布般垂落,她的身影却在半空中定格,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
满场不时响起情难自禁的惊呼声,赵无眠在人群中看也不看她,正和苏青绮说着悄悄话,以防自己媳妇生气,可此时却异状突生。
雪白绫罗绸缎随着清焰动作,向外散去,却是飞向赵无眠的方向。
赵无眠眉梢轻蹙,偏头看来,视线中只余这雪白绸缎,但以他的武功明显不可能被这绸缎盖在脸上,随意抬手便将绸缎挥开,可不曾想,绸缎之后,便是那出尘似仙的清焰姑娘。
她飞身朝这个方向掠来,单臂向前,赵无眠才刚抬手撩开绸缎,自己的手便被她握住,温润柔软。
赵无眠能感知到她的动作,念及她或许是太玄宫弟子的份上,也没拍开她,却不知她这是何意……但清焰显然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她薄纱后的面容隐隐约约,看不清神情,只是用力紧握赵无眠的手,骤然向后,拉着他向中央舞台飞掠,继而长靴在自天垂落的雪白绸缎上轻点,好似脚踏银河,飞天而去。
满座宾客骤然哗然,这可谓是曾冷月这么多年头一遭……往日,清焰一舞毕顶多行礼客气几句便会缥缈离去,怎么今日还从人群里拉了个男人?
嘶~这男人的脸好像有点眼熟……
在座有不少朝廷大员,皆是面面相觑,不敢确认。
沈逸文老脸难得僵硬了下,这,这……侯爷还说此前从未踏足此等风尘地,这谁信啊?
苏青绮眨眨美目,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被那风尘女子抓走,一时之间也是没反应过来……他们两人老老实实站在人群中,明明那么低调……但转眼苏青绮心底便是一阵滔天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