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段时间太后没少和萧远暮吵架,但能待在情郎身边,总好过回那凄苦深宫。
赵无眠也朝她挥手。
蹄踏、蹄踏……
马蹄声自身后传来,观云舒牵着马自甲板走下,马腹一侧挂着行囊,一侧别着她的油纸伞,她上下打量赵无眠一眼,“衣服怎么湿了……又惹萧远暮生气了?”
“喜欢我才会生气……”赵无眠在心仪女子面前不由整理了下衣襟,后道:“你睡哪儿?我给你寻个地方住?”
“你?”观云舒上下打量赵无眠一眼,微微摇头,“你在京师有自己宅子了?”
“没有……”
“你尚且四海为家,今儿住这位姑娘家,明儿又睡天子龙床,能给贫尼什么住处?”观云舒摇头,“而且贫尼作为出家人,和你住一宅子也不妥,有伤风评……贫尼住寺内便是。”
“想见你却找不到怎么办?”
观云舒上前几步,越过赵无眠,途中侧眼瞥了他一眼,笑了笑,“你想见我,我想见你,偌大江湖都能重逢,这小小京师莫非还能拦住我等?”
观云舒的嗓音渐渐远去,潇洒离去,比赵无眠还像个江湖浪子。
“不把她留住?”萧远暮不知何时又出现在赵无眠身后,偏头看他。
“京师不大,但也不小,这段时间难得清闲,只等苍花楼那边传信儿,我还琢磨着早晨一起床就去寺里找她,天天去街头当该溜子,压马路。”
“没个正形。”萧远暮白了他一眼,和太后比起来,观云舒都算‘眉清目秀’,萧远暮倒是不怎么在乎这话,转而道:“宫内在京师也有分舵,好久没来……你今晚同我一起去。”
萧远暮这话就没给赵无眠拒绝的机会。
赵无眠看了眼牵着马自甲板走下的慕璃儿与苏青绮,有心想和苏小姐与师父贴贴,便梗着脖子拒绝,“这么长时间……想歇歇,要不明晚?”
萧远暮冷冷扫了他一眼,“把我骗进京就这么撒手不管?”
赵无眠泄气,“好吧,分舵在京师有何产业?我琢磨着以我目前的身份也能帮扶几把。”
“青楼,你真想鱼水,分舵内也有不少名满京师的清倌人,随你临幸。”萧远暮背着双手向前走去。
“你不在乎?”
“露水情缘,又是本宗弟子,有什么可在乎的?总好过你爬上太后的床。”
赵无眠暗道他身边的姑娘的确大都不在乎这事,这些女子在她们看来也就是‘暖床丫鬟’的身份。
苏青绮小跑着跟上,打算跟着一起去。
慕璃儿自然不会去太玄宫分舵,与赵无眠交代几句最近时局敏感,切莫热血上头,便带着洛湘竹先回了剑宗分舵。
洛湘竹也朝赵无眠招手,表情轻快……记得来找我玩喔。
赵无眠牵着马走在街上,总觉得自己好像在玩galgame……京师这个地图,出现了寺庙,剑宗分舵,大内,太玄宫分舵等刷女主好感的地点。
每天去不同的地方就有不同的剧情……
第307章 曾慕冷月
夜色渐深,京师不设宵禁,长街人流如织,熙熙攘攘,玉漏声声,车马穿梭,马蹄声与车轮声交织成一片,酒肆里飘出阵阵酒香。
三人牵着马走在街上,赵无眠心情相当不错,在街边小贩那儿买了三碗胡辣汤,走在路上端着吃……苏青绮与萧远暮觉得走路还端碗吃东西太粗俗,只能由赵无眠将三碗都吃干净。
赵无眠无所谓,身边两位女子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夜景很漂亮,胡辣汤也好喝,而萧远暮说的太玄宫分舵,则位于京师白鹿街。
白鹿街是京师最好的地段之一,古榕河道横贯而过,河面游船连接成片,偶尔漂过几盏河灯,烛火微弱,却与岸上花灯一起映得水面波光粼粼,宛如星河倒映,两侧各色商铺,赵无眠大多没见过也听过……太后没少念叨这里的胭脂水粉,小食蔬果。
越过赵无眠曾站上去宣战刀魁装逼的杀威台,沿着河道直行……赵无眠本以为青楼是在白鹿街上,却没想到竟会是在白鹿街尽头。
走过一座石桥,眼前豁然出现一片湖泊,湖面如镜,倒映着满天星斗与楼阁花灯,静谧之余透露着几分华贵。
湖中央,一座华贵的水上楼阁巍然矗立,楼高五层,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气势恢宏。楼体以朱红色为主调,檐下悬挂着无数灯笼,夜晚时分灯火通明,宛如一座不夜之城。
湖面皆是划往此楼的游船。
古榕河两岸花灯将河道映照好似光带,汇至湖泊,好似银河又似道路,任谁看了也知此楼定是白鹿街的中心。
赵无眠之前在太原为了帮观云舒抓贼,去过苍花楼在太原的分舵,也是个窑子,但那玩意儿和此楼比起来屁都不是……要不怎么说太玄宫是三大邪派之首呢。
“愣着作甚?这就是你当年打拼出来的基业,走吧,里面可有不少如花似玉的姑娘一直等你。”萧远暮扫了赵无眠一眼,上前几步,踏进一艘闲置在岸边的游船。
岸边有人上前恭恭敬敬接过赵无眠与苏青绮牵着的马带去照料,两人踏上游船,萧远暮淡淡挥手,船夫便放下桅杆离去。
游船向前,行于湖面,赵无眠稍显错愕,“我打拼出来的?”
萧远暮小臂倚在船舷,撑着侧脸,“本座大部分时间都在江南,分舵又不可不发展,你常年在外,自是合适人选……一般各地分舵有什么困难,我分身乏术之时,都是你去处理,当年此楼若非有你,早便倒了。”
说着,萧远暮面上还有几分好笑,“你才是这里的幕后老板……堂堂未明侯,若是被人爆出你开青楼,大内那位怕是都得面上无光。”
苏青绮祖籍江南,却自幼在京师长大,虽然从没来过此地,但也对此楼有几分耳闻,回忆片刻便向赵无眠解释道:“此楼名为‘曾冷月’,印象中,貌似是我十岁那年才兴于京师。”
十岁,也就是七年前。
赵无眠今年二十四岁,苏青绮十七岁,乍一看没什么,但若想想七年前……苏青绮十岁,自幼待在苏府习武,是京师有名的世家小姐,赵无眠十七,正在青楼当幕后老板……
正儿八经的老牛吃嫩草。
两人同时念及此处,不由对视一眼,苏青绮俏脸泛起几分红霞,扭过视线……一股子恋爱的酸臭味让坐在两人中间的萧远暮脸都臭了。
赵无眠为防止自己又被扔下船,偏头看向水上楼阁,扯开话题,“你怎么突然想来这里瞧瞧,是有了什么经营危机?例如有同行抢生意之类的……不瞒你说,我读《春秋》的,知道怎么把青楼做起来。”
萧远暮无所谓地摇摇头,“同行早就被你折腾完了,本我堂当年青楼也做得不错,但拜你所赐,四年前便被你借刀杀人连根拔起,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借刀杀人?”
“苏怀曦呗,侦缉司眼底可容不下我等在京师发展分舵……”说着,萧远暮忽的想起了什么,看向苏青绮,笑着问:
“还记得叶万仓吗?他有个儿子名为叶少亭,四年前他见过你一面,求而不得,便去勾结本我堂,结果当晚苏怀曦便捣毁本我堂窝点……那信儿便是赵无眠放出去的。”
苏青绮愣在原地,若不是萧远暮提醒,她压根都想不起来这么个人,毕竟以她的容貌身世,从小便没少过追求者,只是她向来没将他们放在眼里……但她与赵无眠居然还有这么层缘法?
苏青绮的心底暖洋洋的,即便只是这种近乎巧合的偶然,也让她心底的幸福宛若春花般升起……这岂不显得两人天生一对吗?
赵无眠当初杀叶万仓时,知道他与苏青绮的恩怨就在于叶少亭,但也没想到这其中居然有自己的影子,当即一乐,顺着苏青绮的想法,“真是天生一对儿。”
苏青绮俏脸微红,目若春水。
“这事儿还是赵无眠当初年关回临安时告诉我的,我那会儿还说让他去你面前显摆显摆,定能俘获苏家小姐的芳心……恩?你们两人有在听吗?”
眼看面前这两人的脸都快贴一块去,萧远暮脸色当即一冷,捏着拳头便上去揍赵无眠,“本座还在这儿,你亲什么亲?不知廉耻!亲,亲,亲,我让你亲!是不是在我面前亲别的女人让你很有快感!?”
赵无眠招架萧远暮的小拳头,游船晃晃悠悠,水波起伏,“情难自禁……诶诶,要打也别在这儿打啊。”
“怎么?嫌丢人?”
“你瞧。”赵无眠指向水上楼阁正门上方悬挂着的一块巨大匾额,上书“曾冷月”二字,笔力遒劲,气势非凡,“这分舵叫曾冷月,为何?曾慕冷月嘛,你的武功是挽月弦,这不就是我以前含蓄对你表达心意……”
萧远暮愣了下,继而面色愈发冰冷,冷冷打断他的话,“我师父名为萧冷月……你对我师父有想法?”
闻听此言,赵无眠脸都绿了,“其实这名儿不是我取的,刚刚都是我瞎编的……”
“就是你取的!”
噗通————
湖泊上的游船花客错愕看来,小声自语。
“有人落水了?”
“父女吵架?”
另一侧,皇城大内在这个点早已宫门紧闭,但谁敢把太后关在门外?
宫门大开,两侧宫女侍立,夹道相迎,马车驶进门内,太后撩开窗帘侧眼看来,暗道只是自己回宫需要这么大阵仗吗?
马车悠悠向前,继而停下,传来大内高手们的跪拜声,“参见陛下。”
太后微愣,撩开车帘,探出身子,却见宫门后停靠着一座华贵步辇,透过步辇上的珠帘,可见内里慵懒靠着位华贵人儿,身着玄赤龙袍,长发挽起,俏脸略施粉黛,明显是精心打扮过。
洛朝烟瞧见太后走出,不偏不倚撩开珠帘起身行礼,“参见母后。”
太后抬手示意不必多礼,抬眼看向天色,“这么晚了,圣上何必来此等候……还是当保证龙体。”
“大离以孝治天下,理应如此……”洛朝烟微微摇头,却是紧随其后道:“未明侯呢?他将太后带出宫,却没有亲自将太后送回来?”
太后凤目眨了眨,当即了然……这哪是等她,这是在等赵无眠啊,难怪还专门打扮一番,想必等很久了。
太后有些心虚,自己身为洛朝烟的母后,居然和女儿抢男人……她神情稍显古怪,道:
“恩……未明侯眼见夜深,唯恐惊扰圣上歇息,这才止步……不如明日再喧他来见。”
洛朝烟美目瞪大几分,不是,我这妆,我这打扮,他居然不来?
若是平时,赵无眠刚一回京就该来找她的……今日怎滴就不来?
要说这其中没有萧远暮那妖女从中作祟,她才不信。
洛朝烟脾气再好,心底此刻也是蹭蹭蹭冒火,语气不由冷了几分,“唯恐惊扰朕歇息?朕看他是被什么路边窜出来的妖女迷了心窍才是!”
她不生气才怪,自己心仪的男人指不定怎么被外面的坏女人勾引……若不是不合适,她都想自己出宫捉奸。
四周宫女与大内高手闻言皆是跪地俯首,钟离女官连忙道:“奴婢这便去宣未明侯入宫面圣。”
太后虽然也想与情郎共度良宵,但她与洛朝烟还有私事要谈,凤眉轻蹙,不偏不倚道:“圣上切莫动怒伤了龙体,舟车劳顿,未明侯其实早便歇了……本宫也乏,但出京两月,心底对圣上甚至想念,也有不少私密话想说……”
洛朝烟淡淡蹙眉,太后发话,她也不可能任性妄为,只得颔首,坐上步辇,“去清泽殿。”
……
清泽殿外,彩衣宫女端着果盘酒水来往穿行,殿内雾气蒸腾,迷蒙湿润。
洛朝烟褪去繁琐龙袍,卸去面上妆容,躺在白玉制成的池内,闭目长舒一口气,身上肌肤远比白玉更白,面上却带着止不住的疲惫。
太后赤足站在池边,由贴身宫女连雪宽衣解带,随着衣裙落下,傲人身姿裸露,肌肤在衣裙的包裹下被遮掩了敏感,此刻在外,仅仅接触到水雾便隐隐泛红,极为诱人,也不知将这凤躯搂在怀中细细把玩,又会是何等滋味。
太后足尖探了探水温,便跨入池中,看了眼稍显疲惫的洛朝烟,忽的心生几分愧疚。
洛朝烟与赵无眠相逢于危难之间,渡过多少难关,相互扶持才走到今天……洛朝烟当初宁愿背负‘弑兄无德’的骂名也要封赵无眠为未明侯留在京师,明显用情之深,两情相悦,若不是身份不合适,否则洛朝烟肯定称得上一句赵无眠的‘糟糠之妻’。
结果现在,又被她这做母后的抢男人,还被萧远暮截胡……虽然赵无眠本就是太玄宫人,但当初两人相逢时也不知此事啊。
现在赵无眠自知原本身份,为难的不仅是他,还有洛朝烟……说是生气,但洛朝烟明显更多的是害怕。
唯恐赵无眠当真随萧远暮而去。
来的路上,太后听市井百姓不少人都在提赵无眠与萧远暮的事,但凡换个人与萧远暮有染,朝廷早便派人缉拿……就因为是赵无眠,现在都是洛朝烟帮他担着这压力。
公事已是如此,若私情方面赵无眠又更亲近萧远暮……那洛朝烟当真能称得上一句举目无亲。
可赵无眠又做错了什么呢?他与萧远暮自幼长大,养育他的人更是辰国皇室后裔,但洛朝烟也没错啊,她对赵无眠已经推心置腹就差把自己也送出去了……
唉,儿女情长在国仇家恨面前,也就是如此吧。
洛朝烟并不知太后思绪驳杂,抬手撩起水花洒在如玉小臂上,问:“此地没外人,母后想说什么?”
太后回过神来,扫去杂念,凑近洛朝烟,详细交代了萧远暮与赵无眠间的事。
洛朝烟静静听着,沉默几秒后,却是忽的道:“母后一月前给朕写了封信,所说不就是此事?是曰欲让朕尽快与他婚配……”
太后眨眨眼睛,当即急了,“诶诶,圣上婚配岂是儿戏,本宫,本宫当初也是心急,竟如此草率提及圣上人生大事。”
洛朝烟疑惑看了太后一眼,神情稍显茫然,“恩……朕自知此事不可操之过急,更何况因为萧远暮龙泉现身,导致他身上太玄宫反贼的污点被放大,此刻我等二人若草率婚配,定然阻力不小。”
太后连连点头,但又觉得自己这模样有点没良心,便犹豫片刻,认真分析道:
“话虽如此,但这污点其实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那日龙泉具体发生了什么根本没人知道,现在江湖流传什么他与萧远暮有染的传闻都是猜的,只要赵无眠别亲口承认就行,若他与圣上成亲,什么流言皆可不攻自破,